第三十九章 蜘蛛
从电梯到收容室距离不远，一辆重卡停在空地中央，车轮可着叶凡肩膀高，装载仓塞了一个黑漆漆的长方体，尾端杵在车厢外头，流转着星辰般的紫色光华。
冰凌毫不客气地爬上了主驾，从叶凡手中抱过芳兰，放到副驾上，又把武器装备丢到后座，叶凡从另一边爬上来，副驾宽敞，两人并排坐也不拥挤。第一次乘坐这种大卡车，叶凡忍不住四处打量车舱里的设备，就像猫咪遇到毛线球一样。芳兰碍于女孩子的害羞，不敢像他那样明目张胆，但刘海遮掩下的目光还是随着叶凡东看西看。
引擎轰鸣了几声，熄了火。
“什么问题？”叶凡问道。
“小事小事。”冰凌摆摆手，示意一切都在掌控中。但随着接下来连续的引擎轰鸣与熄火，她脸色逐渐难看，一滴冷汗顺着鼻尖滑了下来。
“车有问题！”她笃定道。
“这就麻烦了……”叶凡不疑有他，皱眉思索着解决方法。
“冰凌。”芳兰一直看着冰凌徒劳的努力，到这会儿才小小声的提醒：“你没有踩离合。”
“哦！”冰凌恍然大悟，哈哈大笑几声，重新尝试打火。引擎轰鸣，熄火。
“那是刹车……”芳兰提醒道。
冰凌满脸的不耐烦，啧啧做声，手上却把芳兰拉到了怀里，贴在她耳朵边上小声询问：“离合是什么？”
“你给我到副驾来！”——给叶凡听到了。
引擎轰鸣声持续不断，巨大的卡车载着方形秘钥驶出站点，车灯照亮了不断向下曲折延伸的岩洞。车行缓慢，尤其在转弯处，简直是在和乌龟比赛速度，这让冰凌很是不满：“踩油门啊，没吃饭吗？”
“连离合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人，”叶凡斜眼瞟了一眼冰凌：“没有资格说话。”
冰凌气得鼓起脸颊，扭过头去不再理他，活像一只被抢了玩具的仓鼠。芳兰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幅模样的冰凌，忍不住起了再逗逗她的小心思，调笑道：“可能叶凡哥哥也把刹车当离合踩了吧。”
叶凡被逗得哈哈大笑，恼羞成怒的冰凌把芳兰拉过来，不停挠她的痒痒肉：“你到底是跟谁一伙儿的？！啊？！”芳兰虽然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却也不甘示弱，在冰凌怀里扑腾着躲避她的手指，反过来开始咯吱起了冰凌，两人衣衫凌乱，在副驾滚成一团。
叶凡一时不知道眼睛该看哪里，稍微一走神的功夫，车身微微一抖，听得‘噗啪’一声脆响，车轮碾爆了什么东西。
他用力一拽安全带，把它彻底卡住。一手拉着，半个身子坠在车舱外头，另一只手拿手电，冲着车底照了照，没有发现什么东西。四周一片昏暗，只有车大灯照在岩壁上反射回来的微弱光芒，和两侧小灯亮起的红光。叶凡心里有点发虚，估量着只要把秘钥送到大门那里，打开大门就能回家，犹豫了几番，还是不愿意下车查看，免得惹出什么节外生枝的祸端。
“没东西。”他关掉手电，丢向副驾，冰凌抬手接住。他又忍不住借着车灯四下扫量了一眼，确定没看到什么活动的东西，刚要缩头钻回车里，一只脸盆大小的蜘蛛从天而降，落在车门上，八支蛛腿牢牢地卡在车窗两边，几乎和叶凡脸对着脸。他能清楚地看到蜘蛛一对硕大的毒螯，两排暗绿色的小眼睛，和布满周身的绒毛。吓得他手一抖，松开了安全带，身体摔向车外。
“叶凡！”冰凌眼疾手快，扑向主驾，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往车里一拽。叶凡也顺势用力一拉车门，噗呲一声，生生把蜘蛛夹成了两半，墨绿的汁液飞溅到玻璃上。外面一半还卡在车门缝上，四条腿不停挣扎着，划拉得车窗吱吱作响。另一半落在了主驾座位旁，在芳兰的尖叫声中，叶凡几脚把它踩成了一滩。
他还想稍微开一下车门让外面那一半蜘蛛掉下去，却听见冰凌焦急的声音：“快走！”
灯光下，从缝隙、碎石堆、阴暗的角落里涌出了一堆蜘蛛，大的和篮球一样，小的也有指头肚一般。它们被卡车的轰鸣与灯光吸引而来，却又畏惧这巨大的声音与光明，在阴暗角落里挤成一堆，踌躇不前。
卡车开始前进，碾过东西的‘噗啪’声越来越多，叶凡好容易才发现，地下那些看起来像是碎石块的东西中间隐约可见蛛丝，恐怕就是蜘蛛们的卵囊。冰凌不停催促着叶凡踩油门，但叶凡自问，刚刚拿到小车驾照，大车第一次上手，要是真按冰凌说的那么做，恐怕在蜘蛛吃掉他们之前，先得撞死在这曲折的岩洞里。
“快一点！”冰凌越来越焦虑，她不停地四处看，时不时趴在座位上透过后窗望向车后面：“快点通过这段路，鬼知道一会儿能出来什么东西。”
叶凡也知道这一点，他尽力去在可控范围内提高车速，但岩洞越来越狭窄曲折，单是通过路口与拐角就已经让他精疲力尽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逐渐加强，听得人头皮发麻，那是无数只蜘蛛身上的绒毛相互摩擦作响。越来越多的蜘蛛汇聚在卡车周围，叶凡眼看着车灯照耀下，前方蜘蛛群如同潮水一般，向两边分开，躲避着炙热的光线。他不敢想象卡车两侧、后面，那没有大灯的地方，蛛群已经汇集到了何等数量。
霎时，两侧的蛛群像是退潮一样躲进了岩壁缝隙与角落中，但蜘蛛们太多了，角落被迅速挤满，无处可躲的蛛群像是潮水一样，从卡车两侧、车顶、朝前方席卷而去，巨大的数量甚至冲击得卡车都晃了两晃。
它们连车灯也不再躲避——亦或者说它们庞大的数量足以将车灯的光芒覆盖得严严实实。但蜘蛛们并没有尝试攻击车窗或车体，而是逃命似的向前蔓延。叶凡拼命稳着方向盘，他不知道车后面发生了什么，但直觉告诉他，一定不是好事。
“别急，别急。”冰凌反倒尽力保持着沉稳——车前窗已经被蜘蛛们遮了个严实，这个时候加速纯粹是找死。好在这一段路还算得上是直挺，卡车可以一点点向前蹭。她一边安慰着叶凡，一边把更多的注意力用来盯着后窗。大约十几秒后，蛛潮蜂拥而过，透过后窗玻璃看到车尾黑影的瞬间，她瞳孔猛地收缩，连话都来不及说，转身按住了叶凡右膝盖，拼命往下压，按着他把油门踩到了底。
叶凡连忙控制方向盘，这才险而又险没有直接撞向岩壁。他紧盯前路，一踩离合换了高档，卡车的速度又提起一节，紧追着蛛潮的尾巴。他来不及看后视镜，冲冰凌喊道：“松手！后面有什么？！”
“大蜘蛛！超级大！能把我们吃了！”
‘有多大？’叶凡刚这么一想，一个东西就撞上了卡车，生生把载重卡车往前推了几米，吓得三人脸色煞白——能看到后面是什么东西的冰凌和芳兰尤甚。
“踩死油门！！！”冰凌喊道。
“我在做！”叶凡又是一脚离合，挂上高档，车身开始剧烈抖动。
“降档！快熄火了！”芳兰喊道。
叶凡还没来得及反应，蜘蛛又撞上了车尾，推着卡车猛地提速，生生匹配上了档位，车辆不再抖动，轰鸣着在蛛潮中犁出一条墨绿色的道路。一个下坡，路分两条。
“哪边？！”
冰凌全速转动着大脑：“右边！蛛群往左边去了，那是它们——”
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卡车右侧袭来，将车头撞得拐向了左边，叶凡拼命调整，当他稳住了方向盘时，卡车已经闯进了左路。
“……老巢……”
冰凌都快哭出来了。
左路狭窄，车身时不时剐蹭过岩壁，在刺耳的响声中擦出一溜火光。后面的巨蛛依旧在紧随，时不时撞得卡车颤上几颤，但速度已经明显不如之前。即便是卡车因为转进窄路，已经慢到降了一个档，它还是没能追上。
是因为追逐时间太长没有体力了……还是——
看到前方岩洞里，那张厚实到车灯都照不穿的巨网时，叶凡心脏停了一拍。
“完了。”
“放屁！”冰凌怒吼着打断他绝望的声音。扯开安全带，爬到后座，抄起自己的微冲，透着后玻璃，冲着黑暗中那两排血红色的眼睛打空了一个弹匣。后窗上满是弹孔，红色眼睛略微减缓，又迅速追了上来——手枪弹没用！
“快到了！”叶凡喊着，卡车离蛛网只剩百米距离。
“等一下！”冰凌忍着强烈的恐惧感，硬生生用理智把顺着心脏喷涌出的肾上腺素压了下去，双手颤抖着勉强换上了新弹匣，冲着副驾前面的玻璃打了一梭子，又把火焰喷射器丢到了副驾驶，边往前爬边要求芳兰：“把玻璃弄下来！”
副驾前的挡风玻璃散乱着二十个子弹洞，碎成了蛛网纹，但依旧挡在前面。接到命令的芳兰找到了主心骨，趴在副驾台上用力推搡，挡风玻璃来回摇晃，却还是固定在车框上。她一狠心，忍着疼痛，用包裹着纱布的脚猛踹碎玻璃，一下、两下、总算把挡风玻璃踹开一个口子，又扑上去连撕带拉，把半面玻璃拽了下来。
冰凌也爬回了副驾驶，拎起火焰喷射器，半个身子爬出窗外，趴在引擎盖上，在车头离蛛网不到十米的距离扣动了扳机。
刺眼的火舌舔舐过蛛网，火光还没消散，卡车就已经一头扎进了火焰中。蛛网四围密密麻麻的蛛卵在烘烤下突然爆裂，墨绿色的汁水浇灭了火焰，卡车速度骤然减缓。叶凡紧咬着牙，瞪大双眼，踩死油门，引擎怒吼，轮胎在岩石上几乎要磨出了火星，卡车咆哮着撕开了蛛网。
见到陷阱失效，跟随在车后的两排红色眼睛一亮，猛地提速，扑了上来。但叶凡一刻也没敢耽搁，任由卡车在岩洞中来回剐蹭，死活不松油门，速度稍微一提就换了高档，到底没被追上。
冰凌握着微冲，朝那两排红眼打空了全部的弹匣，又抽出手枪，连续的射击中，后坐力震得手腕生疼。叶凡紧攥着方向盘，死盯着前面狭窄的岩洞，就算滚烫的弹壳弹到了他的怀里，烫出几个水泡也不管不顾。
卡车冲出岩洞，到了一个开阔地方，又是两条岔路。
芳兰惊喜地指向左边：“有光！”
车身陡然左转，离心力几乎把没准备的冰凌甩到了侧窗玻璃上。她挣扎着爬起来，看到后面血红色的眼睛停止了追击，长舒一口气，丢掉打空了子弹的手枪，倒在芳兰怀里嘿嘿直笑。
“活下来了……”她笑声中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没事——呀！”芳兰一句话还没说完，卡车随着叶凡的刹车急剧减速，副驾的两人一头栽向前面，脑袋磕在副驾台上，幸而没有受伤。
“你在干啥？！”冰凌从芳兰怀里爬出来，一边轻轻揉搓着芳兰撞得通红的额头，一边气恼骂道：“又把离合跟刹车搞混了是吧？！”
“前面……”叶凡凝视着不远处的建筑与灯光，一滴冷汗顺着他的脸颊流到脖颈。
“前面怎么了？”冰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栋二层小楼，横在岩洞里，卡死了两端，像是检查站，道路从小楼中间的过道中穿过去。小楼的灯光照向卡车方向，看不清楼后面有什么。
她左看右看，横竖没发现什么异样，又把询问的眼神投向了叶凡。
“我不确定……”叶凡咬着嘴唇：“总感觉它……动了。”
这句话让车里的气氛刹那间凝固，三人沉默不语，偶尔眼神交错，都能看到对方目光中的疲惫与恐惧。
“要不然……”芳兰不想冒险，但看着后视镜里，黑暗中，那两排血红色眼睛闪烁着对血肉的渴求，她还是把‘要不然我们转到另一条路上’咽进了肚子里。人类与生俱来向往光明，在光明触手可得的情况下，没有人愿意再去开辟黑暗。
“闯过去吧！”冰凌一巴掌拍在副驾台上，语气与其说是坚定，更多的是破罐子破摔的放纵：“速度提起来，不要停，直接冲过去！”
叶凡摇头否定了这个意见，他犹豫片刻，抱过芳兰：“你来开车——你会开车的对吗？”
“我……我没驾照。”
“那就是会了。我知道你的脚很疼，但……”叶凡不由分说地把芳兰按在主驾上，在她额头印下一吻：“拜托你了。”说罢，他尝试打开副驾车门，却被冰凌拉住了胳膊。
“你又来这个！”冰凌气恼：“又想自己担起责任，能不能丢掉你那无聊的大男子主义，大家一起想办法？！”
“危险总是有的，一个人冒一点风险总比三个人一起送命要强。”叶凡依旧坚持。
“那我去！”冰凌才不吃他这一套。
叶凡轻轻捏了一下冰凌包着纱布的小腿，疼得她龇牙咧嘴。他忍不住笑了：“咱三人就剩下三条好腿了——我自己占了两条，我不去谁去。”
“你——”冰凌依旧不肯放弃，却想不到什么反驳的话语。
“芳兰，把车掉个头，有什么危险就马上加油提速，我会爬到后面车厢里，不用担心我。”叶凡做着最后的嘱咐，捏着冰凌的下巴吻了她，爬下车门。
冰凌毫不客气地爬上了主驾，从叶凡手中抱过芳兰，放到副驾上，又把武器装备丢到后座，叶凡从另一边爬上来，副驾宽敞，两人并排坐也不拥挤。第一次乘坐这种大卡车，叶凡忍不住四处打量车舱里的设备，就像猫咪遇到毛线球一样。芳兰碍于女孩子的害羞，不敢像他那样明目张胆，但刘海遮掩下的目光还是随着叶凡东看西看。
引擎轰鸣了几声，熄了火。
“什么问题？”叶凡问道。
“小事小事。”冰凌摆摆手，示意一切都在掌控中。但随着接下来连续的引擎轰鸣与熄火，她脸色逐渐难看，一滴冷汗顺着鼻尖滑了下来。
“车有问题！”她笃定道。
“这就麻烦了……”叶凡不疑有他，皱眉思索着解决方法。
“冰凌。”芳兰一直看着冰凌徒劳的努力，到这会儿才小小声的提醒：“你没有踩离合。”
“哦！”冰凌恍然大悟，哈哈大笑几声，重新尝试打火。引擎轰鸣，熄火。
“那是刹车……”芳兰提醒道。
冰凌满脸的不耐烦，啧啧做声，手上却把芳兰拉到了怀里，贴在她耳朵边上小声询问：“离合是什么？”
“你给我到副驾来！”——给叶凡听到了。
引擎轰鸣声持续不断，巨大的卡车载着方形秘钥驶出站点，车灯照亮了不断向下曲折延伸的岩洞。车行缓慢，尤其在转弯处，简直是在和乌龟比赛速度，这让冰凌很是不满：“踩油门啊，没吃饭吗？”
“连离合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人，”叶凡斜眼瞟了一眼冰凌：“没有资格说话。”
冰凌气得鼓起脸颊，扭过头去不再理他，活像一只被抢了玩具的仓鼠。芳兰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幅模样的冰凌，忍不住起了再逗逗她的小心思，调笑道：“可能叶凡哥哥也把刹车当离合踩了吧。”
叶凡被逗得哈哈大笑，恼羞成怒的冰凌把芳兰拉过来，不停挠她的痒痒肉：“你到底是跟谁一伙儿的？！啊？！”芳兰虽然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却也不甘示弱，在冰凌怀里扑腾着躲避她的手指，反过来开始咯吱起了冰凌，两人衣衫凌乱，在副驾滚成一团。
叶凡一时不知道眼睛该看哪里，稍微一走神的功夫，车身微微一抖，听得‘噗啪’一声脆响，车轮碾爆了什么东西。
他用力一拽安全带，把它彻底卡住。一手拉着，半个身子坠在车舱外头，另一只手拿手电，冲着车底照了照，没有发现什么东西。四周一片昏暗，只有车大灯照在岩壁上反射回来的微弱光芒，和两侧小灯亮起的红光。叶凡心里有点发虚，估量着只要把秘钥送到大门那里，打开大门就能回家，犹豫了几番，还是不愿意下车查看，免得惹出什么节外生枝的祸端。
“没东西。”他关掉手电，丢向副驾，冰凌抬手接住。他又忍不住借着车灯四下扫量了一眼，确定没看到什么活动的东西，刚要缩头钻回车里，一只脸盆大小的蜘蛛从天而降，落在车门上，八支蛛腿牢牢地卡在车窗两边，几乎和叶凡脸对着脸。他能清楚地看到蜘蛛一对硕大的毒螯，两排暗绿色的小眼睛，和布满周身的绒毛。吓得他手一抖，松开了安全带，身体摔向车外。
“叶凡！”冰凌眼疾手快，扑向主驾，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往车里一拽。叶凡也顺势用力一拉车门，噗呲一声，生生把蜘蛛夹成了两半，墨绿的汁液飞溅到玻璃上。外面一半还卡在车门缝上，四条腿不停挣扎着，划拉得车窗吱吱作响。另一半落在了主驾座位旁，在芳兰的尖叫声中，叶凡几脚把它踩成了一滩。
他还想稍微开一下车门让外面那一半蜘蛛掉下去，却听见冰凌焦急的声音：“快走！”
灯光下，从缝隙、碎石堆、阴暗的角落里涌出了一堆蜘蛛，大的和篮球一样，小的也有指头肚一般。它们被卡车的轰鸣与灯光吸引而来，却又畏惧这巨大的声音与光明，在阴暗角落里挤成一堆，踌躇不前。
卡车开始前进，碾过东西的‘噗啪’声越来越多，叶凡好容易才发现，地下那些看起来像是碎石块的东西中间隐约可见蛛丝，恐怕就是蜘蛛们的卵囊。冰凌不停催促着叶凡踩油门，但叶凡自问，刚刚拿到小车驾照，大车第一次上手，要是真按冰凌说的那么做，恐怕在蜘蛛吃掉他们之前，先得撞死在这曲折的岩洞里。
“快一点！”冰凌越来越焦虑，她不停地四处看，时不时趴在座位上透过后窗望向车后面：“快点通过这段路，鬼知道一会儿能出来什么东西。”
叶凡也知道这一点，他尽力去在可控范围内提高车速，但岩洞越来越狭窄曲折，单是通过路口与拐角就已经让他精疲力尽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逐渐加强，听得人头皮发麻，那是无数只蜘蛛身上的绒毛相互摩擦作响。越来越多的蜘蛛汇聚在卡车周围，叶凡眼看着车灯照耀下，前方蜘蛛群如同潮水一般，向两边分开，躲避着炙热的光线。他不敢想象卡车两侧、后面，那没有大灯的地方，蛛群已经汇集到了何等数量。
霎时，两侧的蛛群像是退潮一样躲进了岩壁缝隙与角落中，但蜘蛛们太多了，角落被迅速挤满，无处可躲的蛛群像是潮水一样，从卡车两侧、车顶、朝前方席卷而去，巨大的数量甚至冲击得卡车都晃了两晃。
它们连车灯也不再躲避——亦或者说它们庞大的数量足以将车灯的光芒覆盖得严严实实。但蜘蛛们并没有尝试攻击车窗或车体，而是逃命似的向前蔓延。叶凡拼命稳着方向盘，他不知道车后面发生了什么，但直觉告诉他，一定不是好事。
“别急，别急。”冰凌反倒尽力保持着沉稳——车前窗已经被蜘蛛们遮了个严实，这个时候加速纯粹是找死。好在这一段路还算得上是直挺，卡车可以一点点向前蹭。她一边安慰着叶凡，一边把更多的注意力用来盯着后窗。大约十几秒后，蛛潮蜂拥而过，透过后窗玻璃看到车尾黑影的瞬间，她瞳孔猛地收缩，连话都来不及说，转身按住了叶凡右膝盖，拼命往下压，按着他把油门踩到了底。
叶凡连忙控制方向盘，这才险而又险没有直接撞向岩壁。他紧盯前路，一踩离合换了高档，卡车的速度又提起一节，紧追着蛛潮的尾巴。他来不及看后视镜，冲冰凌喊道：“松手！后面有什么？！”
“大蜘蛛！超级大！能把我们吃了！”
‘有多大？’叶凡刚这么一想，一个东西就撞上了卡车，生生把载重卡车往前推了几米，吓得三人脸色煞白——能看到后面是什么东西的冰凌和芳兰尤甚。
“踩死油门！！！”冰凌喊道。
“我在做！”叶凡又是一脚离合，挂上高档，车身开始剧烈抖动。
“降档！快熄火了！”芳兰喊道。
叶凡还没来得及反应，蜘蛛又撞上了车尾，推着卡车猛地提速，生生匹配上了档位，车辆不再抖动，轰鸣着在蛛潮中犁出一条墨绿色的道路。一个下坡，路分两条。
“哪边？！”
冰凌全速转动着大脑：“右边！蛛群往左边去了，那是它们——”
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卡车右侧袭来，将车头撞得拐向了左边，叶凡拼命调整，当他稳住了方向盘时，卡车已经闯进了左路。
“……老巢……”
冰凌都快哭出来了。
左路狭窄，车身时不时剐蹭过岩壁，在刺耳的响声中擦出一溜火光。后面的巨蛛依旧在紧随，时不时撞得卡车颤上几颤，但速度已经明显不如之前。即便是卡车因为转进窄路，已经慢到降了一个档，它还是没能追上。
是因为追逐时间太长没有体力了……还是——
看到前方岩洞里，那张厚实到车灯都照不穿的巨网时，叶凡心脏停了一拍。
“完了。”
“放屁！”冰凌怒吼着打断他绝望的声音。扯开安全带，爬到后座，抄起自己的微冲，透着后玻璃，冲着黑暗中那两排血红色的眼睛打空了一个弹匣。后窗上满是弹孔，红色眼睛略微减缓，又迅速追了上来——手枪弹没用！
“快到了！”叶凡喊着，卡车离蛛网只剩百米距离。
“等一下！”冰凌忍着强烈的恐惧感，硬生生用理智把顺着心脏喷涌出的肾上腺素压了下去，双手颤抖着勉强换上了新弹匣，冲着副驾前面的玻璃打了一梭子，又把火焰喷射器丢到了副驾驶，边往前爬边要求芳兰：“把玻璃弄下来！”
副驾前的挡风玻璃散乱着二十个子弹洞，碎成了蛛网纹，但依旧挡在前面。接到命令的芳兰找到了主心骨，趴在副驾台上用力推搡，挡风玻璃来回摇晃，却还是固定在车框上。她一狠心，忍着疼痛，用包裹着纱布的脚猛踹碎玻璃，一下、两下、总算把挡风玻璃踹开一个口子，又扑上去连撕带拉，把半面玻璃拽了下来。
冰凌也爬回了副驾驶，拎起火焰喷射器，半个身子爬出窗外，趴在引擎盖上，在车头离蛛网不到十米的距离扣动了扳机。
刺眼的火舌舔舐过蛛网，火光还没消散，卡车就已经一头扎进了火焰中。蛛网四围密密麻麻的蛛卵在烘烤下突然爆裂，墨绿色的汁水浇灭了火焰，卡车速度骤然减缓。叶凡紧咬着牙，瞪大双眼，踩死油门，引擎怒吼，轮胎在岩石上几乎要磨出了火星，卡车咆哮着撕开了蛛网。
见到陷阱失效，跟随在车后的两排红色眼睛一亮，猛地提速，扑了上来。但叶凡一刻也没敢耽搁，任由卡车在岩洞中来回剐蹭，死活不松油门，速度稍微一提就换了高档，到底没被追上。
冰凌握着微冲，朝那两排红眼打空了全部的弹匣，又抽出手枪，连续的射击中，后坐力震得手腕生疼。叶凡紧攥着方向盘，死盯着前面狭窄的岩洞，就算滚烫的弹壳弹到了他的怀里，烫出几个水泡也不管不顾。
卡车冲出岩洞，到了一个开阔地方，又是两条岔路。
芳兰惊喜地指向左边：“有光！”
车身陡然左转，离心力几乎把没准备的冰凌甩到了侧窗玻璃上。她挣扎着爬起来，看到后面血红色的眼睛停止了追击，长舒一口气，丢掉打空了子弹的手枪，倒在芳兰怀里嘿嘿直笑。
“活下来了……”她笑声中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没事——呀！”芳兰一句话还没说完，卡车随着叶凡的刹车急剧减速，副驾的两人一头栽向前面，脑袋磕在副驾台上，幸而没有受伤。
“你在干啥？！”冰凌从芳兰怀里爬出来，一边轻轻揉搓着芳兰撞得通红的额头，一边气恼骂道：“又把离合跟刹车搞混了是吧？！”
“前面……”叶凡凝视着不远处的建筑与灯光，一滴冷汗顺着他的脸颊流到脖颈。
“前面怎么了？”冰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栋二层小楼，横在岩洞里，卡死了两端，像是检查站，道路从小楼中间的过道中穿过去。小楼的灯光照向卡车方向，看不清楼后面有什么。
她左看右看，横竖没发现什么异样，又把询问的眼神投向了叶凡。
“我不确定……”叶凡咬着嘴唇：“总感觉它……动了。”
这句话让车里的气氛刹那间凝固，三人沉默不语，偶尔眼神交错，都能看到对方目光中的疲惫与恐惧。
“要不然……”芳兰不想冒险，但看着后视镜里，黑暗中，那两排血红色眼睛闪烁着对血肉的渴求，她还是把‘要不然我们转到另一条路上’咽进了肚子里。人类与生俱来向往光明，在光明触手可得的情况下，没有人愿意再去开辟黑暗。
“闯过去吧！”冰凌一巴掌拍在副驾台上，语气与其说是坚定，更多的是破罐子破摔的放纵：“速度提起来，不要停，直接冲过去！”
叶凡摇头否定了这个意见，他犹豫片刻，抱过芳兰：“你来开车——你会开车的对吗？”
“我……我没驾照。”
“那就是会了。我知道你的脚很疼，但……”叶凡不由分说地把芳兰按在主驾上，在她额头印下一吻：“拜托你了。”说罢，他尝试打开副驾车门，却被冰凌拉住了胳膊。
“你又来这个！”冰凌气恼：“又想自己担起责任，能不能丢掉你那无聊的大男子主义，大家一起想办法？！”
“危险总是有的，一个人冒一点风险总比三个人一起送命要强。”叶凡依旧坚持。
“那我去！”冰凌才不吃他这一套。
叶凡轻轻捏了一下冰凌包着纱布的小腿，疼得她龇牙咧嘴。他忍不住笑了：“咱三人就剩下三条好腿了——我自己占了两条，我不去谁去。”
“你——”冰凌依旧不肯放弃，却想不到什么反驳的话语。
“芳兰，把车掉个头，有什么危险就马上加油提速，我会爬到后面车厢里，不用担心我。”叶凡做着最后的嘱咐，捏着冰凌的下巴吻了她，爬下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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