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生不如死
其实黎温自己也没想好要去哪，那浓雾来的太快，时间紧急，不容他多想，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站在了江绝城城门口。
如今的江绝城再无原来的繁荣之景，因为太过靠近苍离殿，这里早已戒严。
黎温看了看城门口的守卫森严，但凡想进入江绝城，守卫恨不得把对方短裤都翻出来搜查一番，那架势的确有些惨不忍睹。
摇了摇头，黎温转身消失在城门不远处，再次现身时，合欢楼已经出现在他眼前。
先前被封离划伤，又被白涯拍了一掌，黎温现在样子并没好到哪去，可以说上半身滴的到处都是血，过路的行人都忍不住多看他几眼，眼中满是疑虑。
虽然之前的江绝城经常打架斗殴，但是自从苍离殿戒严后，他们都再未看到这种满身是血的人出现在街头上。
出乎黎温意料，可似乎又在情理之中，合欢楼早已破败不堪。
以司空严的凶残手法，要发现这里的确轻易，黎温甚至不愿去想，这里的那些人被抓后，后果会有多凄惨。
“啊啊啊。”
身后传来几声干哑的吼叫，黎温衣角突然被大力拽住。
下意识想去挣脱，破尘险些出鞘，黎温低头一看，衣角却是被一个满身泥污的乞丐抓着，乞丐头发蓬乱，只有浑浊的两只眼睛勉强透过缝隙堪堪的瞅着自己，是个老妇人。
这老妇人连话都说不全，只会咿咿呀呀的叫唤着，干瘪的双手紧紧拉着黎温衣角，怎么都不肯放开。
起先黎温只觉得是她不过是一个早已疯癫的乞丐，但是那老妇人见黎温要挣脱更是焦急不已，她跪在地上，连站都站不起来，拖着黎温就要往一个方向爬去，明显是意有所图。
“你认识我？”
黎温半蹲下来与老妇人齐平，他蹲着，老妇人跪着，她明显想张嘴说什么却依旧是刺耳的叫声，不得已只能点了点头，黎温这才发现，这人是被人割了舌头，心中更是蹊跷，便应了她，跟在老妇人身后，老妇人这才平静了许多，一点点挪动身体往身后幽暗的小巷子里爬去。
她爬的极慢，黎温也不催她，可是即便如此，她还是留下了一路斑驳血迹，划破的皮肤擦着青石板路，她磕磕碰碰却再没吱一声。
一直到了一栋极为破旧的小木屋前，老妇人才终于停了下来，靠在门板旁不住的喘着粗气，对着黎温指了指里面。
还未进门，黎温早已闻到一股腐败气味，推开破木门后，那味道更甚，黎温却好似并不在意，能从罪渊那种地方活着出来，这味道早已见怪不怪。
这屋子并不大，一眼望得到头，屋顶早已腐朽，露了好几个大洞，光线从房顶肆意倾泻而下，将屋内情景照了个大亮。
在唯一一块勉强称得上完整的棚顶阴影下，躺着一个人。
那人躺在茅草堆上，盖着破棉被，呼吸微弱，几乎看不见起伏，阵阵恶臭就是从棉被下散发而出，充斥在半大的屋内。
即便不揭开棉被，黎温多少也能猜想到被子下的情景，因为她脸上裸露之处早已满是血脓流淌而下，简单来说，这人虽然还有一口气，但是已经烂了。
生不如死，黎温脑中只有这四个字。
那人虽然虚弱，但是对外界还有感应，听见门口响动，连眼皮都没睁开，声音却悠悠的传了出来。
“江姨，你回来了。”
竟还是个女子……
半晌无人回答，那人似有些觉得不对劲，黎温能看出她想睁开眼睛，却无奈连这半分力气都没有，如破风箱一般徒劳的喘着粗气。
“你是谁。”
顿了顿，黎温终是问了一句。
却没想对方听了他的话连呼吸都停滞了几瞬，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浓痰被她努力咳出体外，呼吸却又跟不上来，整个人剧烈的抖动不止，惨烈的连黎温都有些心下不忍。
究竟是因为什么，才要如此不甘的苟活着。
门外老妇人听见响动，挣扎着爬了进来，也不管如何脏污，抬起袖子就帮她整理，即使那张脸怎么也无法擦干净，她还是小心翼翼的打理着，动作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待得那女子慢慢缓和下来，黎温才再次开口：“说吧，为何带我来这里，你们又是谁。”
“咳咳，不知公子……可还记得合欢楼，可还记得庄盈……咳咳……”
女子声音微弱，但是合欢楼和庄盈五个字还是直接砸进了黎温心里。
“你是……庄盈？”
黎温脸上的表情终是开始破碎，他难以置信看着面前已经烂的快不成人形的女子，竟然是曾经透露给他情报的槐川心腹。
“让公子……见笑了。”
庄盈闭着眼睛，她应该是想笑的，却无奈脸上已经再也分辨不出任何多余的表情。
之后的半个时辰，黎温站在两人身边，一点点听完了罪渊一战后合欢楼出的事。
那日战后，苍离殿回来就开始肃清整个江绝城，但是合欢楼还未得到槐川出事的消息，并不敢轻举妄动，结果司空严就摸着苍离殿里有关槐川的势力直接找到了合欢楼。
本来那些人开始都死不认罪，誓死要替槐川守着秘密，却不想司空严是个名副其实的变、态，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
合欢楼那里都是些年轻女子，哪能受的住接二连三的侮辱，当一个人连自杀都无门的时候，就彻底陷入了绝望，她们还是供出了庄盈。
庄盈在密室一等几天，谁知最后等到的却是槐川的死讯，悲痛之下刚想自裁，司空严却出现了……
那是庄盈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年，司空严不准她死，却又想尽各种办法折磨她，伤了就治，好了再打，还让苍离殿的死士日日当着合欢楼的女子们侮辱于她。
“那些畜生……都该死。”
提及此处，庄盈的声音开始扭曲，这也是她宁愿屈辱活到今日的原因之一，因为恨，她好恨。
一年后，司空严终于玩累了，他命人将庄盈浑身割破直接扔到苍离殿外面等死，却被早已双腿尽断舌头被割的老鸨救下。
她口中的江姨，就是黎温原来遇见的合欢楼老鸨，老鸨虽行动受限，却慧眼识人，是以刚才认出黎温身形，无论如何也要带他来这里。
资源有限，饶是江姨怎么出去找药找吃的，庄盈的身子也一日日的恶化，她能清晰的感受到身体的腐败，但是她不甘心，江姨也不甘心，她们总觉得槐川不会如此轻易放弃她们，因此在坚持到最后一刻之前，她们都没有放弃过希望，这才等来了黎温。
“公子……庄盈和江姨没有别的企及，请……为我们报仇……”
“你回来了，是不是，槐大人也要回来了……”
“我们……终于等到了。”
浑浊的液体从庄盈紧闭眼中溢出，她和江姨抱在一处，微弱的颤抖着。
若有一日，人间变成炼狱，支撑她们的唯有恨，那恨意深入骨髓，即便身体腐朽，也要亲眼见着报应降临才肯甘心。
“苍离殿……势必人畜不留，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黎温咬着牙根一字一顿，生怕庄盈听漏一个字。
“好……好……我就知道槐大人不会不管我们的，如此，我死也瞑目了。”
庄盈声音颤抖，每说一个字，她脑中紧绷的那根弦便松了一分，苟活至今，她终于可以不再留遗憾了。
“多谢公子，我们还有最后一个不情之请。”
“你说。”
“请，杀了我们……”
黎温离开小巷的时候，夜幕降临，江绝城下雨了。
淅淅沥沥。
吐了一口气，黎温只觉得自己怀里的‘月下’隐隐发热，是他也觉得愤恨不堪吗？
就着雨水胡乱摸了摸脸上的血迹，黎温拍了拍怀中玉笛，就此离开了江绝城，他有太多事要去准备了。
“…………”
破旧的木屋中除了雨点洒落的声音，再无一点声息，黎温走后，木屋中多了一道小小的墓冢，谁也想不到，江绝城中无人的角落里，有块墓碑静静的伫立，上面只刻有四字。
故人之墓。
“故人之墓……”
漆黑的角落里低不可闻的传出一声，随后黎温归整的墓冢突然燃起了碧绿色的火焰，那火焰有些奇怪，对墓冢并无伤害，其下的土堆中却飘出了浓重的黑烟，随后土堆还是向下陷了陷，两颗碧绿的幽点从中慢慢飘出，星星点点闪烁着靠近角落里。
“……”
长久的沉默过后，角落里缓缓伸出一只苍白的手将两个幽点接住。
掌中传来温热，是她们灵魂最后的力量。
“你们的大人，来接你们了。”
那人口中兀自念叨着，然后一把抓紧了手中幽点，再不停留径直消失在了木屋内。
这场雨连下了三天三夜，说来奇怪，江绝城一年到头也下不了几场雨，这些天却如同遭了灾一般，终日阴天蔽日，电闪雷鸣，活像恶鬼降世，不祥之兆。
他们不知，苍离殿的不详，的确要来了……
如今的江绝城再无原来的繁荣之景，因为太过靠近苍离殿，这里早已戒严。
黎温看了看城门口的守卫森严，但凡想进入江绝城，守卫恨不得把对方短裤都翻出来搜查一番，那架势的确有些惨不忍睹。
摇了摇头，黎温转身消失在城门不远处，再次现身时，合欢楼已经出现在他眼前。
先前被封离划伤，又被白涯拍了一掌，黎温现在样子并没好到哪去，可以说上半身滴的到处都是血，过路的行人都忍不住多看他几眼，眼中满是疑虑。
虽然之前的江绝城经常打架斗殴，但是自从苍离殿戒严后，他们都再未看到这种满身是血的人出现在街头上。
出乎黎温意料，可似乎又在情理之中，合欢楼早已破败不堪。
以司空严的凶残手法，要发现这里的确轻易，黎温甚至不愿去想，这里的那些人被抓后，后果会有多凄惨。
“啊啊啊。”
身后传来几声干哑的吼叫，黎温衣角突然被大力拽住。
下意识想去挣脱，破尘险些出鞘，黎温低头一看，衣角却是被一个满身泥污的乞丐抓着，乞丐头发蓬乱，只有浑浊的两只眼睛勉强透过缝隙堪堪的瞅着自己，是个老妇人。
这老妇人连话都说不全，只会咿咿呀呀的叫唤着，干瘪的双手紧紧拉着黎温衣角，怎么都不肯放开。
起先黎温只觉得是她不过是一个早已疯癫的乞丐，但是那老妇人见黎温要挣脱更是焦急不已，她跪在地上，连站都站不起来，拖着黎温就要往一个方向爬去，明显是意有所图。
“你认识我？”
黎温半蹲下来与老妇人齐平，他蹲着，老妇人跪着，她明显想张嘴说什么却依旧是刺耳的叫声，不得已只能点了点头，黎温这才发现，这人是被人割了舌头，心中更是蹊跷，便应了她，跟在老妇人身后，老妇人这才平静了许多，一点点挪动身体往身后幽暗的小巷子里爬去。
她爬的极慢，黎温也不催她，可是即便如此，她还是留下了一路斑驳血迹，划破的皮肤擦着青石板路，她磕磕碰碰却再没吱一声。
一直到了一栋极为破旧的小木屋前，老妇人才终于停了下来，靠在门板旁不住的喘着粗气，对着黎温指了指里面。
还未进门，黎温早已闻到一股腐败气味，推开破木门后，那味道更甚，黎温却好似并不在意，能从罪渊那种地方活着出来，这味道早已见怪不怪。
这屋子并不大，一眼望得到头，屋顶早已腐朽，露了好几个大洞，光线从房顶肆意倾泻而下，将屋内情景照了个大亮。
在唯一一块勉强称得上完整的棚顶阴影下，躺着一个人。
那人躺在茅草堆上，盖着破棉被，呼吸微弱，几乎看不见起伏，阵阵恶臭就是从棉被下散发而出，充斥在半大的屋内。
即便不揭开棉被，黎温多少也能猜想到被子下的情景，因为她脸上裸露之处早已满是血脓流淌而下，简单来说，这人虽然还有一口气，但是已经烂了。
生不如死，黎温脑中只有这四个字。
那人虽然虚弱，但是对外界还有感应，听见门口响动，连眼皮都没睁开，声音却悠悠的传了出来。
“江姨，你回来了。”
竟还是个女子……
半晌无人回答，那人似有些觉得不对劲，黎温能看出她想睁开眼睛，却无奈连这半分力气都没有，如破风箱一般徒劳的喘着粗气。
“你是谁。”
顿了顿，黎温终是问了一句。
却没想对方听了他的话连呼吸都停滞了几瞬，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浓痰被她努力咳出体外，呼吸却又跟不上来，整个人剧烈的抖动不止，惨烈的连黎温都有些心下不忍。
究竟是因为什么，才要如此不甘的苟活着。
门外老妇人听见响动，挣扎着爬了进来，也不管如何脏污，抬起袖子就帮她整理，即使那张脸怎么也无法擦干净，她还是小心翼翼的打理着，动作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待得那女子慢慢缓和下来，黎温才再次开口：“说吧，为何带我来这里，你们又是谁。”
“咳咳，不知公子……可还记得合欢楼，可还记得庄盈……咳咳……”
女子声音微弱，但是合欢楼和庄盈五个字还是直接砸进了黎温心里。
“你是……庄盈？”
黎温脸上的表情终是开始破碎，他难以置信看着面前已经烂的快不成人形的女子，竟然是曾经透露给他情报的槐川心腹。
“让公子……见笑了。”
庄盈闭着眼睛，她应该是想笑的，却无奈脸上已经再也分辨不出任何多余的表情。
之后的半个时辰，黎温站在两人身边，一点点听完了罪渊一战后合欢楼出的事。
那日战后，苍离殿回来就开始肃清整个江绝城，但是合欢楼还未得到槐川出事的消息，并不敢轻举妄动，结果司空严就摸着苍离殿里有关槐川的势力直接找到了合欢楼。
本来那些人开始都死不认罪，誓死要替槐川守着秘密，却不想司空严是个名副其实的变、态，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
合欢楼那里都是些年轻女子，哪能受的住接二连三的侮辱，当一个人连自杀都无门的时候，就彻底陷入了绝望，她们还是供出了庄盈。
庄盈在密室一等几天，谁知最后等到的却是槐川的死讯，悲痛之下刚想自裁，司空严却出现了……
那是庄盈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年，司空严不准她死，却又想尽各种办法折磨她，伤了就治，好了再打，还让苍离殿的死士日日当着合欢楼的女子们侮辱于她。
“那些畜生……都该死。”
提及此处，庄盈的声音开始扭曲，这也是她宁愿屈辱活到今日的原因之一，因为恨，她好恨。
一年后，司空严终于玩累了，他命人将庄盈浑身割破直接扔到苍离殿外面等死，却被早已双腿尽断舌头被割的老鸨救下。
她口中的江姨，就是黎温原来遇见的合欢楼老鸨，老鸨虽行动受限，却慧眼识人，是以刚才认出黎温身形，无论如何也要带他来这里。
资源有限，饶是江姨怎么出去找药找吃的，庄盈的身子也一日日的恶化，她能清晰的感受到身体的腐败，但是她不甘心，江姨也不甘心，她们总觉得槐川不会如此轻易放弃她们，因此在坚持到最后一刻之前，她们都没有放弃过希望，这才等来了黎温。
“公子……庄盈和江姨没有别的企及，请……为我们报仇……”
“你回来了，是不是，槐大人也要回来了……”
“我们……终于等到了。”
浑浊的液体从庄盈紧闭眼中溢出，她和江姨抱在一处，微弱的颤抖着。
若有一日，人间变成炼狱，支撑她们的唯有恨，那恨意深入骨髓，即便身体腐朽，也要亲眼见着报应降临才肯甘心。
“苍离殿……势必人畜不留，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黎温咬着牙根一字一顿，生怕庄盈听漏一个字。
“好……好……我就知道槐大人不会不管我们的，如此，我死也瞑目了。”
庄盈声音颤抖，每说一个字，她脑中紧绷的那根弦便松了一分，苟活至今，她终于可以不再留遗憾了。
“多谢公子，我们还有最后一个不情之请。”
“你说。”
“请，杀了我们……”
黎温离开小巷的时候，夜幕降临，江绝城下雨了。
淅淅沥沥。
吐了一口气，黎温只觉得自己怀里的‘月下’隐隐发热，是他也觉得愤恨不堪吗？
就着雨水胡乱摸了摸脸上的血迹，黎温拍了拍怀中玉笛，就此离开了江绝城，他有太多事要去准备了。
“…………”
破旧的木屋中除了雨点洒落的声音，再无一点声息，黎温走后，木屋中多了一道小小的墓冢，谁也想不到，江绝城中无人的角落里，有块墓碑静静的伫立，上面只刻有四字。
故人之墓。
“故人之墓……”
漆黑的角落里低不可闻的传出一声，随后黎温归整的墓冢突然燃起了碧绿色的火焰，那火焰有些奇怪，对墓冢并无伤害，其下的土堆中却飘出了浓重的黑烟，随后土堆还是向下陷了陷，两颗碧绿的幽点从中慢慢飘出，星星点点闪烁着靠近角落里。
“……”
长久的沉默过后，角落里缓缓伸出一只苍白的手将两个幽点接住。
掌中传来温热，是她们灵魂最后的力量。
“你们的大人，来接你们了。”
那人口中兀自念叨着，然后一把抓紧了手中幽点，再不停留径直消失在了木屋内。
这场雨连下了三天三夜，说来奇怪，江绝城一年到头也下不了几场雨，这些天却如同遭了灾一般，终日阴天蔽日，电闪雷鸣，活像恶鬼降世，不祥之兆。
他们不知，苍离殿的不详，的确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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