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斗转星移
时间仿佛静止了，鬼故低着头，黎温看不清他的表情，两人就那么站在幽阁的台阶上，一高一低，他的脸正好隐在黎温胸前的阴影里，幽阁阴冷，魂陵中寒凉的风扫着残叶滚滚而来，一黑一白的衣袍随风翩飞，时而热切的纠缠在一处，时而疏离般咫尺天涯。
“你是何时……知晓的。”川瑞轻叹一口气，声音闷在黎温胸前有些低沉。
“我只是匿在鬼隐的身子里用不了灵魂力，又不是连脑子也没了去。”黎温一动不动：“早在灵魂空间里我就知晓身边有你的力量存在，继而到了魂狱你这般作为，全然与真正的鬼故大相径庭，连简瑶都能看出其中蹊跷，与其说你瞒我，不如说你压根未想遮掩此事。”
“鬼故此子孺子不可教，我若安他的方式活，岂不是要活活憋死。”川瑞冷哼，语调已然全换成了他自己，再无遮掩。
“你，把头抬起来。”
黎温淡淡的说，他将眉眼间的锋利悉数隐藏，就算鬼隐这脸丧气十足，这会儿也都看着顺眼多了。
若是按川瑞原来的性子，定是要与黎温攀扯一番才肯乖乖听话，可两人阔别经年，许久才见，斗转星移，早已没有谁留在原地，若此时他不是鬼隐，他不是鬼故，恐怕就连这么面对面说个话的机会都难有。
川瑞闻言什么都没说，黎温叫他抬起来，他便就抬起来了。
漆黑的眸子对上黎温柔和下来的眉梢唇角，两人一时谁都没说话，即便川瑞那张祸水的脸变成了鬼故这般不讨喜，黎温还是能从他的眼里看到他的心。
这世上也只有川瑞如此，也只有川瑞面对他的时候如此，他愿卸下一身防备，任黎温在他心中肆意索取，得失全不在意，他连命都不在意，其他又算得什么呢。
“你故意的。”半晌后黎温无奈一笑，才慢慢把视线从川瑞眼上移开。
“你指的是？”川瑞挑眉。
“不必一副吃亏了的样子，明明是你，故意把每一处都留下点痕迹来，若你真不想我认出你，我绝不会有半点机会。”黎温心中了然。
以川瑞从前在清元境的作为，若不是他不想再藏了，根本不会有人知道他的底细，就连带他回来的清淏亦是如此，他本就是做事滴水不漏之人。
谁知川瑞听了他的话，勾起嘴角便笑了起来，颇有他原来清元境混世之感。
“果然还得是你。”他绕过黎温，两人再次往幽阁爬去：“我曾想，出了此处，便不能再这么陪着你了，若你连最后都不知道我曾在你身边，岂不是我独留遗憾。”
台阶上方是幽阁的背阴面，川瑞轻车熟路带着黎温从小路往前走，脚下不停，脸上却若有所思：“我不想，再徒增悔恨了，尤其是对你。”
“在此处，我不是魂狱冤魄，你不是罪渊孽徒，我们之间空空如也，只有时间，即便是个梦，即便总有醒来的一天。”川瑞继续说。
两人一路绕过幽阁，黎温才终于明白川瑞为何带他来此，此处虽然僻静无人，但风景绝佳，能看到魂陵全貌。
“魂陵虽属往生之所，阴郁之处，但也并非末世荒凉，相反，当坤碑界阳光明媚之时，万丈虹光会穿透魂陵的阴霾，就算带来的温暖只有片刻，也足够吾等心安。”川瑞站在黎温身边，偏头看着黎温说道。
“想你原来最不喜欢独处，就算睡觉都要挑人来人往的镇魂塔，如今却是这般孤寂。”黎温看到魂陵全景那一刻，虽面前肃杀壮阔，却不禁心生悲凉，这与他本人无关，只因魂陵阴气过重，磁场影响下，心境自然变化。
而川瑞，却在此处生活了许久，他不曾说，黎温于他便是那透过云层的万丈光明，魂陵的日子，他便是靠着这施舍一般的希望，度日至今，却从不曾怨过谁。
“此地是我自己选的，魂陵中的冤魂终日四处鬼哭狼嚎，这般热闹我可享受不起。”川瑞不以为意，他说的也是实话，若是在别处，他定然是不喜欢这鸟不拉屎之地，但是在魂陵，他恨不得躲的越远越好，生怕沾上晦气之物。
“你是如何……”
黎温思虑许久，还是打算问他一问，他究竟是如何死而复生成为如今的魂狱之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却不想才说了一半就被川瑞打断：“今日心情好，莫提这些，不过能再活一世，的确承了两位老者的大恩，就是罪渊救下你我的两人。”
“他俩？”霍东和幻天从未对他提起过此事，毕竟黎温醒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了孤坟一座，里面埋着川瑞的残尸而已。
“我虽不知老者名讳，但想来你能从罪渊活着出来，他们也应该待你不薄。”
黎温将霍东和幻天的事简单讲给了川瑞听，川瑞未曾想到，就算在这么短暂的梦里，还会有如此交集，只是今日的霍东孤高气盛，是敌非友，着实令人头疼。
“你可知，在魂陵的烂册子里是如何描述今日的？”川瑞饶有兴致看向黎温，眼中却并无太多担忧之色。
“事情发展至今，鬼隐体内的风华之毒应是早晚会控制不住，我猜，匡龙要的就是鬼隐当着所有人的面当众发狂，他便有了收拾魂狱的借口，我虽不知匡龙野心在何处，但若是连魂狱也能尽数掌控，坤碑界恐再生灾祸。”
黎温将鬼隐身上这两日的事情细细想来，无论是姚夫人还是他的所谓弟弟，全都各怀鬼胎，他们只等鬼隐去魂陵，将一切亲自串联起来，再将他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不错，这魂陵大祭本就是个局，今日过后，鬼千翔亲自迎回的是他早已疯癫的爱子，而鬼隐成为了匡龙手里的逆刃，亲自屠戮了鬼族全族，将魂狱杀了个底朝天。”
川瑞语气平淡，讲述的却是鬼族最惊心动魄的过去，可能连鬼隐自己都不知道，从头到尾只有鬼隐一人担上了叛族的名头，匡龙不费吹灰之力就彻底掌控了魂狱，直到黄昏之战后巫宗上位，魂陵与魂狱才恢复了原有的格局。
黎温猜想的不错，鬼隐的确不知道，因为川瑞刚说完，黎温便觉得自己心脏处犹如针扎，不禁捂住胸口狂冒冷汗，老鬼这家伙多半不会相信川瑞所说，他多年来得以苟且的仇恨，竟是他自己种下的果，叫他如何能接受。
川瑞见黎温疼痛难耐，当下便明白了是老鬼一直在他体内的缘故，脸色当即阴沉下来：“鬼隐，莫要以为我拿你没办法，鬼族千百冤魂还留在魂狱地底，若是他今日出了事情，你鬼族全族休想再入轮回，我要他们灰飞烟灭，包括你的简瑶。”
论扎人心窝子，黎温从不怀疑川瑞的嘴上功夫，果然他一提到简瑶，疼痛瞬间停止了，黎温这才得以喘息片刻。
“今日便叫你亲眼看看，当年你究竟是如何行差踏错，一步步成为了鬼族的千古罪人，你的下场，其实谁都赖不得。”川瑞冷哼，魂狱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他早已懒得再听，当年被鬼隐亲手取了性命的大半族人至今还徘徊在轮回外，只因他们心中冤屈始终无法抹平。
“所以鬼故……是否也与此事难逃干系。”黎温又问，毕竟如今是川瑞占了人家的身子，他也没办法一刀捅死，免得这惹人生厌的弟弟多生事端。
“你可知，我为何不是其他人，偏偏是你丧门星弟弟，你说我要是成为了简瑶，岂不是还可与你花前月下一番，真是可惜。”
黎温只想了一瞬川瑞上身的简瑶，忽然觉得遍体生寒，甚至觉得鬼故此人也算够意思，若不是他想加害于鬼隐，黎温身边如今就要多一个到处挑事的嘴毒女子了。
“你若是简瑶，鬼隐可能只一心求死，这世上的确没什么他可留恋的。”黎温忍不住嘲讽道。
“那可由不得他。”川瑞这话是对着黎温胸口说的，生怕鬼隐听不见，脸都要埋他怀里去了：“不过，为了避免此梦出现偏差，我们的确不得擅自影响这里的一切，你只能是鬼隐，其他的都不必知道。”
川瑞换上一副正经神色，黎温知他所说不会错，从前为了对抗老鬼，他总以为自己要从这梦里活着出去才算胜了他，如今仔细想来，若是鬼族没有被灭，鬼隐未疯，即使活了下来，此梦又如何能结束。
老鬼当日说的不假，黎温如果死在这里，就真的没机会了，但如果将老鬼的梦毁个干净，即使黎温能醒来，也会因两人交织的灵魂空间而重伤，非不得已，川瑞绝不会行此下策。
这里是老鬼此生最大的心结，黎温还是得作为鬼隐活着走到最后。
“怎么进来的，我们便怎么出去，余下的交给我。”川瑞看着他半晌后只说了这么一句。
黎温闻言点了点头，他与川瑞之间，有时并无需多言。
“都听你的。”黎温笑道。
“你是何时……知晓的。”川瑞轻叹一口气，声音闷在黎温胸前有些低沉。
“我只是匿在鬼隐的身子里用不了灵魂力，又不是连脑子也没了去。”黎温一动不动：“早在灵魂空间里我就知晓身边有你的力量存在，继而到了魂狱你这般作为，全然与真正的鬼故大相径庭，连简瑶都能看出其中蹊跷，与其说你瞒我，不如说你压根未想遮掩此事。”
“鬼故此子孺子不可教，我若安他的方式活，岂不是要活活憋死。”川瑞冷哼，语调已然全换成了他自己，再无遮掩。
“你，把头抬起来。”
黎温淡淡的说，他将眉眼间的锋利悉数隐藏，就算鬼隐这脸丧气十足，这会儿也都看着顺眼多了。
若是按川瑞原来的性子，定是要与黎温攀扯一番才肯乖乖听话，可两人阔别经年，许久才见，斗转星移，早已没有谁留在原地，若此时他不是鬼隐，他不是鬼故，恐怕就连这么面对面说个话的机会都难有。
川瑞闻言什么都没说，黎温叫他抬起来，他便就抬起来了。
漆黑的眸子对上黎温柔和下来的眉梢唇角，两人一时谁都没说话，即便川瑞那张祸水的脸变成了鬼故这般不讨喜，黎温还是能从他的眼里看到他的心。
这世上也只有川瑞如此，也只有川瑞面对他的时候如此，他愿卸下一身防备，任黎温在他心中肆意索取，得失全不在意，他连命都不在意，其他又算得什么呢。
“你故意的。”半晌后黎温无奈一笑，才慢慢把视线从川瑞眼上移开。
“你指的是？”川瑞挑眉。
“不必一副吃亏了的样子，明明是你，故意把每一处都留下点痕迹来，若你真不想我认出你，我绝不会有半点机会。”黎温心中了然。
以川瑞从前在清元境的作为，若不是他不想再藏了，根本不会有人知道他的底细，就连带他回来的清淏亦是如此，他本就是做事滴水不漏之人。
谁知川瑞听了他的话，勾起嘴角便笑了起来，颇有他原来清元境混世之感。
“果然还得是你。”他绕过黎温，两人再次往幽阁爬去：“我曾想，出了此处，便不能再这么陪着你了，若你连最后都不知道我曾在你身边，岂不是我独留遗憾。”
台阶上方是幽阁的背阴面，川瑞轻车熟路带着黎温从小路往前走，脚下不停，脸上却若有所思：“我不想，再徒增悔恨了，尤其是对你。”
“在此处，我不是魂狱冤魄，你不是罪渊孽徒，我们之间空空如也，只有时间，即便是个梦，即便总有醒来的一天。”川瑞继续说。
两人一路绕过幽阁，黎温才终于明白川瑞为何带他来此，此处虽然僻静无人，但风景绝佳，能看到魂陵全貌。
“魂陵虽属往生之所，阴郁之处，但也并非末世荒凉，相反，当坤碑界阳光明媚之时，万丈虹光会穿透魂陵的阴霾，就算带来的温暖只有片刻，也足够吾等心安。”川瑞站在黎温身边，偏头看着黎温说道。
“想你原来最不喜欢独处，就算睡觉都要挑人来人往的镇魂塔，如今却是这般孤寂。”黎温看到魂陵全景那一刻，虽面前肃杀壮阔，却不禁心生悲凉，这与他本人无关，只因魂陵阴气过重，磁场影响下，心境自然变化。
而川瑞，却在此处生活了许久，他不曾说，黎温于他便是那透过云层的万丈光明，魂陵的日子，他便是靠着这施舍一般的希望，度日至今，却从不曾怨过谁。
“此地是我自己选的，魂陵中的冤魂终日四处鬼哭狼嚎，这般热闹我可享受不起。”川瑞不以为意，他说的也是实话，若是在别处，他定然是不喜欢这鸟不拉屎之地，但是在魂陵，他恨不得躲的越远越好，生怕沾上晦气之物。
“你是如何……”
黎温思虑许久，还是打算问他一问，他究竟是如何死而复生成为如今的魂狱之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却不想才说了一半就被川瑞打断：“今日心情好，莫提这些，不过能再活一世，的确承了两位老者的大恩，就是罪渊救下你我的两人。”
“他俩？”霍东和幻天从未对他提起过此事，毕竟黎温醒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了孤坟一座，里面埋着川瑞的残尸而已。
“我虽不知老者名讳，但想来你能从罪渊活着出来，他们也应该待你不薄。”
黎温将霍东和幻天的事简单讲给了川瑞听，川瑞未曾想到，就算在这么短暂的梦里，还会有如此交集，只是今日的霍东孤高气盛，是敌非友，着实令人头疼。
“你可知，在魂陵的烂册子里是如何描述今日的？”川瑞饶有兴致看向黎温，眼中却并无太多担忧之色。
“事情发展至今，鬼隐体内的风华之毒应是早晚会控制不住，我猜，匡龙要的就是鬼隐当着所有人的面当众发狂，他便有了收拾魂狱的借口，我虽不知匡龙野心在何处，但若是连魂狱也能尽数掌控，坤碑界恐再生灾祸。”
黎温将鬼隐身上这两日的事情细细想来，无论是姚夫人还是他的所谓弟弟，全都各怀鬼胎，他们只等鬼隐去魂陵，将一切亲自串联起来，再将他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不错，这魂陵大祭本就是个局，今日过后，鬼千翔亲自迎回的是他早已疯癫的爱子，而鬼隐成为了匡龙手里的逆刃，亲自屠戮了鬼族全族，将魂狱杀了个底朝天。”
川瑞语气平淡，讲述的却是鬼族最惊心动魄的过去，可能连鬼隐自己都不知道，从头到尾只有鬼隐一人担上了叛族的名头，匡龙不费吹灰之力就彻底掌控了魂狱，直到黄昏之战后巫宗上位，魂陵与魂狱才恢复了原有的格局。
黎温猜想的不错，鬼隐的确不知道，因为川瑞刚说完，黎温便觉得自己心脏处犹如针扎，不禁捂住胸口狂冒冷汗，老鬼这家伙多半不会相信川瑞所说，他多年来得以苟且的仇恨，竟是他自己种下的果，叫他如何能接受。
川瑞见黎温疼痛难耐，当下便明白了是老鬼一直在他体内的缘故，脸色当即阴沉下来：“鬼隐，莫要以为我拿你没办法，鬼族千百冤魂还留在魂狱地底，若是他今日出了事情，你鬼族全族休想再入轮回，我要他们灰飞烟灭，包括你的简瑶。”
论扎人心窝子，黎温从不怀疑川瑞的嘴上功夫，果然他一提到简瑶，疼痛瞬间停止了，黎温这才得以喘息片刻。
“今日便叫你亲眼看看，当年你究竟是如何行差踏错，一步步成为了鬼族的千古罪人，你的下场，其实谁都赖不得。”川瑞冷哼，魂狱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他早已懒得再听，当年被鬼隐亲手取了性命的大半族人至今还徘徊在轮回外，只因他们心中冤屈始终无法抹平。
“所以鬼故……是否也与此事难逃干系。”黎温又问，毕竟如今是川瑞占了人家的身子，他也没办法一刀捅死，免得这惹人生厌的弟弟多生事端。
“你可知，我为何不是其他人，偏偏是你丧门星弟弟，你说我要是成为了简瑶，岂不是还可与你花前月下一番，真是可惜。”
黎温只想了一瞬川瑞上身的简瑶，忽然觉得遍体生寒，甚至觉得鬼故此人也算够意思，若不是他想加害于鬼隐，黎温身边如今就要多一个到处挑事的嘴毒女子了。
“你若是简瑶，鬼隐可能只一心求死，这世上的确没什么他可留恋的。”黎温忍不住嘲讽道。
“那可由不得他。”川瑞这话是对着黎温胸口说的，生怕鬼隐听不见，脸都要埋他怀里去了：“不过，为了避免此梦出现偏差，我们的确不得擅自影响这里的一切，你只能是鬼隐，其他的都不必知道。”
川瑞换上一副正经神色，黎温知他所说不会错，从前为了对抗老鬼，他总以为自己要从这梦里活着出去才算胜了他，如今仔细想来，若是鬼族没有被灭，鬼隐未疯，即使活了下来，此梦又如何能结束。
老鬼当日说的不假，黎温如果死在这里，就真的没机会了，但如果将老鬼的梦毁个干净，即使黎温能醒来，也会因两人交织的灵魂空间而重伤，非不得已，川瑞绝不会行此下策。
这里是老鬼此生最大的心结，黎温还是得作为鬼隐活着走到最后。
“怎么进来的，我们便怎么出去，余下的交给我。”川瑞看着他半晌后只说了这么一句。
黎温闻言点了点头，他与川瑞之间，有时并无需多言。
“都听你的。”黎温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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