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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 水牢交易

    幽暗的牢房,就在百花春舫的底舱之中,经过精巧的设计,这里居然是一座水牢!百花春舫之上,豪族贵客歌舞升平,不服从的女子,就被扔到水牢里,这水里不知沉没多少女子的尸骨!

    想到这里,胡远津也不禁有点胆战心惊。

    水牢里阴深恐怖,立着三根血迹斑斑的铁柱。胡远津双手被绳子紧捆在其中一根铁柱子上,半身没在冷得刺骨的海水中。他双腿上尽是铙钩伤口,被海水一浸,刺得钻心裂骨。他有些懊恼,为什么要打草惊蛇,这分明是秦八爷的局。

    他只觉得透人的寒意,睁着眼睛不能入睡,好像这样还能让身子好受点,浑身的伤,疼到他几乎恨不得撞死。

    他不能死,只有十七岁,这岁数对一个人来说,也许只是时间的刀在心上割了数下,但他生下来,命运已定格,逃不出的痛苦轮回。

    他想到了那一天,爹爹胡全中被斩首,府坻被抄,满地都是死尸。其实,胡全中素来忙于国是,从来没有对他这个儿子用半点心。但是,他依旧要查明白,“幕后的黑手是谁?是谁要杀我的全家?”

    他明白逃狱是不太可能的。一样的暗、黑,他已挨了一百次鞭子,没到一个月,他已经无法再想这样的问题了,每天窒息到无力进食。

    百花春舫的水牢,几乎是迷楼和恶境的交叉点,秦八爷真正想对付他的话,一个张昔昔就足够了。为什么他还要找黑白无常?他到底要做什么?

    胡远津只觉得伤口在溃烂,血流不止。站着活,不能爬着生。这话只有没有经历过苦痛的人轻松地说出。爬着也生存不了的时候,你会想到死,可惜你连死的力量都没有。但他将心一横,就算是死,也要死得明白。

    一个人,无所谓生与死的时候,是最可怕的。

    不知为何一阵悠远的琴音轻轻飘进这鬼域之中,似泣如诉的歌声,让胡远津感觉如喝了一盏清冽的千年好酒一般。

    他一时竟忘了身上的伤痛,聚精会神地听着。

    “淡茶静凝香,凌花透碧窗,可怜泪不断,天涯竟孤单。情丝逃不断,不见旧时面,朝朝苦熬煎,长风随人怨。”歌声婉妙动人,如泣如诉,想来那歌者有无尽的忧烦,如千丝万绪,不能有人了解。

    胡远津确定了一件事,这曲子的确是《凌仙吟》,可唱这歌的人必然知道全篇的《凌仙吟》。《凌仙吟》本是胡家的祖传琴谱,他小时看到的却是残篇,从来没有人能够弹得出完整曲子。是谁在弹唱这支曲子,为什么还会有歌词?

    他一定要找到这个人。他默念凌波剑诀,竟处处与此乐的节奏相合,他内力渐生,手腕暗转,随时可以打开铁枷锁,闯出地牢门。

    正在此时,灯火耀目,黑黝的地牢之中光亮一片,秦八爷迈着八字步,腆着大肚子,就走了进来。他看着胡远津,随时可以让这个讨厌的家伙见阎王,不由得开心起来。

    “挑了我的八个场子,采了数十朵花的风流侠盗居然捆在这里,真是好看。不过你也一定想不到会死在女人的裤腰带上,虽然是个丑丫鬟。”秦八爷说完,就哈哈大笑了起来。他身边的黑白无常也笑了起来,其后跟着的数十个杀手中,不少人也露出嘲弄的眼色。

    “承让,只不过知道秦八爷要挑些美女送给陛下,我就顺手采了些,好想沾点贵气。”胡远津斜视秦八爷,故意露出奸笑。

    秦八爷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是来谈生意的,他怎么知道自己要挑美女送给杨广的呢?这么机密的事,连他这关外的采花贼都知道了,这不就露底了?虽经过无数大风大浪,但秦八爷的手微微抖了一下。

    张昔昔轻盈地走进地牢,如香雾飘落,所有的杀手的眼睛都直了,她太美了。谁知张昔昔只说了一句:“他当然知道,因为他一直在打听皇宫的事!”

    她话声未落,数个毒丸从手中洒落,登时黑白无常头晕目眩,全身瘫软,竟无力反击,双双倒地,怒喝:“断肠毒,你是广明堂的人!”

    张昔昔也不看他们,媚笑道:“不错,你们的堂主赵无材就是我夫君。他早已被我的媚术送上西天了。他已将堂主之位交给了我。你们这两位左右护法还不知道吧?真是废物!”话音未落,秦八爷身后的杀手们刀剑齐落,早就将黑白无常砍成了肉泥。

    胡远津亦惊,他正在运功憋气,怕毒气侵袭,但哪里来得及,只觉得眼前发黑,就要晕倒。他强打精神,发觉地牢之水中似有人在拉他,一股阴柔之力竟从水下传功给他,顿时调理内息。

    秦八爷坐在一个阔大的胡床上,他揽住张昔昔坐在腿上,一朵梨花压海棠。秦八爷抚着她的腰,笑道:“姓胡的,你为什么一直要查皇宫的事?既然知道我要送美女到皇宫,你砸了我的场子,是不是有人指使你做的?”

    “没有,只因为我想当官,还要和八爷谈生意!”胡远津居然还能说话,张昔昔没想到这少年居然真的能克制毒气,她流露出一丝惊恐。

    秦八爷不在意地笑笑,一个绑在铁柱上就要挂掉的家伙,还敢大言不惭,和他这江南豪富谈生意,这少年的脑袋怕是坏了吧。他只笑道:“赵无材以堂主之尊想要这买卖中插一脚,我反手就做掉了他,你一个臭气未干的毛孩子,还敢与我谈生意?”

    胡远津忽然盯着张昔昔,道:“当然,我有你想要的东西,一张古琴!”

    张昔昔“腾”地从秦八爷怀中站了起来,她的眼睛发出了光,“你有天魔琴?”这是一把绝世好琴,琴身内嵌玲珑八宝,更重要的是天魔琴里有琴谱,只要能拿到此谱,就能学得武功绝学,更能得到天下至媚之功,可以操纵所有的男人。

    “当然没有,不然也不会被你们抓了,但是我知道天魔琴的所在。”胡远津长吸了一口气,却已将水中传来的内力化解了毒气。

    他隐隐觉得水中藏着一个人,果然他已看见有一根短短的芦管露出了一点在水面上。这当然是水中的那高手透气用的。

    胡远津虽然双手随时可以挣脱铁锁,但是他知道要想走,只能使诈,不然他和水下那位仁兄可能一起挂了。至于天魔琴,他那来自关外的怪人师傅只教过他几句天魔琴的引曲,还告诉一句话暗示此琴的所在:“消魔见性,琴谱化和。”

    当然谁也不会知道这是啥意思,所以胡远津也不可能找得到。

    “你知道天魔琴所在,有何为凭?”秦八爷冷言。

    胡远津的双手猛然挣脱,“刷”地一声抽出那把剑,口吟天魔琴之曲韵,竟舞动起来,吓得秦八爷就要急唤左右杀手纷纷拦阻刺杀。胡远津剑走游龙,翻身踏浪,那些杀手听了魔曲,竟手舞足蹈起来。

    秦八爷因内力深厚,他方抗住魔曲之力。张昔昔急取出一把曲颈琵琶,抱在怀中弹奏,喝道:“你挑了场子,自然有手段。我知天魔琴自有琴谱,可乱人心魂,看来你果然知道天魔琴的下落,好,这笔买卖定了!”

    胡远津点头,斜了张昔昔一眼,转手收剑,稳稳跃在水牢的石阶之上,正对着秦八爷。两人相距不过五尺。

    胡远津笑道:“我原是打算送女子给这江都的太守,金盆洗手,买个官当当。可是一时手紧,我就抢了你的那些美女。后来,我打听出你要送美女入皇宫,那自然是送给陛下了。只要这桩事带着我玩,我就告诉你天魔琴在哪。找到的话,琴谱归你,琴归我。我这个人只爱美色,想讨个官做做,不喜欢在江湖里飘着。琴为无价之宝,够我一生之用就行了。”

    秦八爷生怕他动手,忙后退两步,猛然明白,胡远津采花八成也是为了送这些女人给权贵的,抢他的生意。他也是要送女人给杨广的,但他的路子肯定达不到皇宫,所以拿天魔琴的地点做交换,想借花献佛!看来这少年不想一辈子当黑道从商,是个要金盆洗手的官迷啊!

    但是,天魔琴里有武功秘籍与至媚神技,找到琴,琴谱当然不会给他,皇宫大内可都是秦八爷的关系,何况还有宇文化及将军为他撑腰。只要这少年说出天魔琴的下落,找到琴与琴谱,他别想活着了!秦八爷拿定了主意。

    秦八爷与张昔昔对视一眼,就笑道:“早知如此,却也不必打了。这一次送女子进宫之事,你做。等你们进了皇宫,就告诉我藏琴之地,我派人找,找到,也亏不了你!但是,如若你玩阴的,你知道我秦八爷也不是叫虚的!”

    当然,秦八爷对自己在江湖的势力很有信心,如果这少年押送女子入皇宫,宇文化及早就一刀干掉他,到时天魔琴就是他的了!

    “你虽逼出了毒气,可这水里也有毒,只不过是起效要慢些,不会影响你的武功。但是,你要是不小心完成这事,小命不保!”秦八爷狂笑了起来!

    胡远津心里一寒,没想到这水牢的水中也有毒,可为何那水中救他的人却没有事,而他也毫无中毒的感觉呢?他又暗动内力,发觉水底的那人给他的内功,似能化解了水中之毒,并无问题。

    他装着“哎哟”了几声,脸色泛青,道:“原来我还是中了毒,幸得我适才只用琴韵,未动内力,不然怕此时早就没命了。如此也好,八爷也可以放心了!”

    秦八爷哈哈一笑,他当然不放心,会派杀手们跟着胡远津一起进宫。随后,众人出了水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