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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天总会过去。

    但随之而来的不仅仅是春天,偶尔还会有些别的意外趁虚而入。

    一位同村的大娘为母亲带来了她的信仰,母亲的脸上逐渐有了笑,好像过去是被翻过去的书,未来是未印染的白纸,一样的笑。

    那时候不懂,所有轻易得来的快乐,往往负载着巨大的痛苦,隐匿在你的人生中,伺机摧毁你的一切。

    那时候也不懂,有时候真的,笑比哭更可悲。

    所以一切普通母亲脸上的笑一般,迎着暖洋洋的春光,陷入一场突如其来的、虚假的繁荣。

    母亲逐渐开始为了她的信仰奔波。

    我也伴随着迷茫和不安升入了中学。

    只有姐姐,看似决绝而坚定地辍学,实则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已然如芒在背。

    我不知道姐姐如何抗过了那段岁月,当多年后她痛哭流涕地讲起往事,我虽未曾出声,却已经是两行两行复两行了。

    就好像命运女神在春日里纺织命运,而三位受害人恰恰就在属于他们自己命运的正下方,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一团密密麻麻的阴影里。

    我逐渐开始逃课,我离老师口中的坏学生只差了暴力一词,而这仅仅只是因为我太瘦弱,似乎因为害怕别人的同情,所以也将自己的同情一并毁掉,成为真正的冷漠。

    当然,我的学习成绩并没有落下,我似乎天生有一种化繁为简的能力,而当我把一样东西真正变得简单,却又从此对它失去了兴趣。上下求索的是我,三分钟热度的也是我。打小我或许就已经习惯了自己人格上的不统一,所以无论遇到多么奇怪的人和事,我总会把他们一一拆解成简单的东西,然后觉得是可以接受的程度,或者并不算困难的事。

    我只花费很少的时间来维持我的成绩,剩下的时间用来观察世界。从表情到心理,从语气到行为,我开始试着理解与接受。

    从此我有了很多朋友,抑或者,在每个时期,我总会收获一些新朋友。

    这一切结束于初中二年级,姐姐离家出走了。从此,在漫长的一生里,我开始从被动到主动地接受了真正的孤独。

    我很少见到母亲,她为了她的信仰不知奔波于何处,于是自然生活费要比别人少出一截。

    所以每星期我大概都会请假一两天,自己在家守着店,等待着若有似无的生意。

    然后我便更少去学校了,有时跟一帮兄弟混在一起,能整月地消失于老师课堂的点名中。

    直到有一天,后村里的大爷跟学校的教务处打电话,说有一群初中生在偷他的鸡。

    我躲在人群的最后面,被大人们围成一圈。教导主任还是发现了我,但他只是看着我,手上仍然在不停地教训我的同伴。我看着同伴们的脸,全是泪水洗刷泥尘留下的痕迹,只有我,没有流泪,也没有说话,只有肚子不停地咕咕叫个没完。

    那是我自认为长大后的第一次脸红,当后来无论是变黑还是变厚,它大概再也不曾那样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