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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腐败九相

    “他们到了格拉森人的地方,就是加利利的对面。

    耶稣上了岸,就有城里一个被鬼附着的人迎面而来。这个人许久不穿衣服,不住房子,只住在坟茔里。

    他见了耶稣,就俯伏在祂面前,大声喊叫,说:‘至高神的儿子耶稣,我与你有什么相干?求你不要叫我受苦。’

    是因耶稣曾吩咐污鬼从那人身上出来。原来这鬼屡次抓住他,他常被人看守,又被铁链和脚镣捆锁。他竟把锁链挣断,被鬼赶到旷野去。

    耶稣问他说:‘你名叫什么?’

    他说:‘我名叫群。’

    这是因为附着他的鬼多。

    鬼就央求耶稣,不要吩咐他们到无底坑里去。

    那里有一大群猪在山上吃食。鬼央求耶稣,准他们进入猪里去。耶稣准了他们。

    鬼就从那人出来,进入猪里去。于是那群猪闯下山崖,投在湖里淹死了。

    放猪的看见这事就逃跑了,去告诉城里和乡下的人。

    众人出来要看是什么事。到了耶稣那里,看见鬼所离开的那人坐在耶稣脚前,穿着衣服,心里明白过来,他们就害怕。

    看见这事的,便将被鬼附着的人怎么得救告诉他们。

    格拉森四围的人因为害怕得很,都求耶稣离开他们,耶稣就上船回去了。

    鬼所离开的那人恳求和耶稣同在,耶稣却打发他回去,说:‘你回家去,传说神为你作了何等大的事。’

    他就去满城里传扬耶稣为他作了何等大的事。”

    “啪嗒”、“啪嗒”……

    步履轻踏在水中。

    恍惚之间……

    我似乎听到,有人将《路加福音》中耶稣治好被两千只鬼附身的格拉森人的章节轻声吟诵。

    尽管双眸尚且不可视物……

    但某种超乎五感的“知觉”,却意外地有了一些感受——

    脚下,像是有某种并不具有实体般的“液体”,缓慢地向着前方的某处静谧地涌流。

    不……

    或许……那并不是真正的液体。

    因为,虽然我的双脚已经有部分没入其中,可在行走之时却没有感到任何受阻。

    但若是说这些恍若虚幻一般的“液体”并不存在,我却又着实能够真实不虚地感受到它的流动……

    “也许,这是一条虚幻的、并不存在于物质世界的河流……”

    脑海中有这般微妙的念头闪过。

    与此同时浮现而出的那个字眼,令我下意识地想要止步。

    ——黄泉。

    “……”

    难道……这“流水”就是所谓的“黄泉”?

    那么,再往前走的话,我……

    “停下来……”

    我努力试图掌控自己的身体,命令自己的双脚于此刻停步。

    可是……却仿佛有某种优先级更高的指令,驳回了我在此处停下脚步的念头。

    ——每每一步向前踏出,那股虚幻的“洪流”,便会将我身体更上方的部分浸没。

    渐渐地……

    ——它漫过了我的膝盖,漫过了我的腰际,漫过了我的咽喉……

    直到最后……将我完全淹没。

    虚幻的“泉水”流经我的四肢百骸,自体表的每一个腔隙向内渗入。

    “……是错觉吗?”

    我隐隐感到……

    ——我的身体,从刚才开始,慢慢变得越来越重了。

    不……

    好像不对……

    并不是……我的身体变得沉重了。

    而是……

    在其之上,出现了尤为可怖的异常——

    裸露在外的、光洁、白皙的肌肤,仿佛顷刻之间便发生了老化,变得布满褶皱、暗沉而且枯槁。

    随后,其上又浮现出了紫红色的斑痕——开始还呈云雾、条块状,但很快便形成了片状。

    不久,就连皮肤下的血肉,也慢慢发生了腐化。

    腐败产生的气体,使死体从内部向外膨隆、肿胀,形成了“巨人观”——

    原先宛若人偶般精致、绝美的容颜,此刻已是颜面肿大、口鼻溢血、嘴唇浮肿、舌尖外伸、眼球突出、胸腹隆起、腹壁紧胀、遍体污绿,有如恶鬼之形貌。

    ——其名为“胀相”。

    随着腐败继续进行,肿胀的皮肤溃烂、裂开,可见血肉。

    ——其名为“坏相”。

    尸体的腐败深入五脏,血肉裂开,脂肪腐化,臭秽流溢。

    ——其名为“血涂相”。

    死体的各个孔窍中皆流出脓水,血肉溶解,流洩满地。

    ——其名为“脓烂相”。

    死尸的骨肉在风化中渐渐变色,转为青黑,融入四野。

    ——其名为“青相”。

    腐尸遍布虫蛆,狐、狼、鸱、鹫等鸟兽蜂拥而至,争相啖食。

    ——其名为“啖相”。

    遗骸经风吹雨打,为禽兽所分裂,身形破散,筋断骨离。

    ——其名为“散相”。

    尸骸的皮肉尽皆为无,化为了一摊分散狼藉的白骨。

    ——其名为“骨相”。

    骸骨为荒山野火所焚,销解成灰,薪尽形灭,归于灰土。

    ——其名为“烧相”。

    以一种超然物外的、“观测者”的角度,目睹了自己的身体在“黄泉”中从衰老到腐败乃至于化为白骨的过程……

    本以为自己会感到难以言状的惊恐。

    可意外的是……此刻我的心里却没有任何波动。

    将某人██以后,流着泪,在荒野中孤独地等待其腐朽。

    这样的场景……究竟经历了多少次呢?

    ——已经熟悉到令人厌恶。

    胀相、坏相、血涂相、脓烂相、青相、啖相、散相、骨相、烧相。

    ——眼中所见、描绘死体之腐败的九相图,在倾吐着我的罪过。

    寄宿在我心间的“群鬼”,皆在低语着——

    “君の罪は、万死に值するのだからね”

    ——君之罪,值万死。

    “‘万死’……吗?”

    我的躯体……早在前时便已消融、腐化。

    此时此刻,存在于此的,唯有于那已然溶解的心中所流出的、成千上万的黑之魂……

    而我平静地面对着她们——

    “你们……不,我们的罪,如今已经清赎了。”

    “——你们的遗憾和懊悔,已经全部都记下了。”

    “所以……过去的我,请安息吧。”

    ……

    ﹝经﹞:“九想:胀想、坏想、血涂想、脓烂想、青想、啖想、散想、骨想、烧想。”

    ﹝论﹞:问曰:应当先习九想离欲,然后得诸禅,何以故诸禅定后方说九想?答曰:先赞果报,令行者心乐。九想虽是不净,人贪其果报,故必习行。

    问曰:行者云何观是胀想等九事?答曰:行者先持戒清净,令心不悔故,易受观法,能破**诸烦恼贼。观人初死之日,辞诀言语,息出不反,奄忽已死;室家惊恸,号哭呼天,言说方尔,奄便那去!气灭身冷,无所觉识,此为大畏,无可免处。譬如劫尽火烧,无有遗脱。如说:

    死至无贫富,无勤修善恶,无贵亦无贱,老少无免者。

    无祈请可救,亦无欺诳离,无捍挌得脱,一切无免处!

    死法,名为永离恩爱之处,一切有生之所恶者;虽甚恶之,无得脱者。我身不久,必当如是,同于木石,无所别知。我今不应贪著五欲,不觉死至,同于牛羊;牛羊禽兽,虽见死者跳腾哮吼,不自觉悟。我既得人身,识别好丑,当求甘露不死之法。如说:

    六情身完具,智鉴亦明利;而不求道法,唐受身智慧。

    禽兽皆亦知,欲乐以自恣;而不知方便,为道修善事。

    既已得人身,而但自放恣;不知修善事,与彼亦何异!

    三恶道众生,不得修道业;已得此人身,当勉自益利!

    行者到死尸边,见死尸胀,如韦囊盛风,异于本相,心生厌畏;我身亦当如是,未脱此法。身中主识,役御此身,视听、言语,作罪、作福,以此自恣,为何所趣?而今但见空舍在此!是身好相,细肤姝媚,长眼直鼻,平额高眉,如是等好,令人心惑;今但见胀,好在何处?男女之相,亦不可识。作此观已,呵著欲心:此臭屎囊,胀可恶,何足贪著!死尸风热转大,裂坏在地,五藏、屎尿、脓血流出,恶露已现;行者取是坏相以况己身,我亦如是,皆有是物,与此何异?我为甚惑,为此屎囊薄皮所诳;如灯蛾投火,但贪明色,不知烧身。已见裂坏,男女相灭,我所著者,亦皆如是,死尸已坏,肉血涂漫。或见杖楚死者,青瘀黄赤,或日曝瘀黑;具取是相,观所著者,若赤白之色,净洁端正,与此何异?既见青瘀黄赤,鸟兽不食,不埋不藏,不久脓烂,种种虫生。行者见已,念此死尸,本有好色,好香涂身,衣以上服,饰以华彩,今但臭坏,脓烂涂染,此是真实分;先所饰彩,皆是假借。若不烧不埋,弃之旷野,为鸟兽所食,鸟挑其眼,狗分其手脚,虎狼刳腹,分掣诶裂,残藉在地,有尽不尽。行者见已,心生厌想:思惟此尸未坏之时,人所著处,而今坏败,无复本相,但见残藉,鸟兽食处,甚可恶畏!鸟兽已去,风日飘曝,筋断骨离,各各异处。行者思惟:本见身法,和合而有身相,男女皆可分别;今已离散,各在异处,和合法灭,身相亦无,皆异于本,所可爱著,今在何处?身既离散,处处白骨,鸟兽食已,唯有骨在;观是骨人,是为骨想。骨想有二种:一者、骨人筋骨相连;二者、骨节分离。筋骨相连,破男女、长短、好色、细滑之相;骨节分离,破众生根本实相。骨想复有二种:一者、净;二者、不净。净者,久骨白净,无血无腻,色如白雪;不净者,余血涂染,膏腻未尽。行者到尸林中,或见积多草木,焚烧死尸,腹破眼出,皮色焦黑,甚可恶畏;须臾之间,变为灰烬。行者取是烧想:思惟此身未死之前,沐浴香华,五欲自恣;今为火烧,甚于兵刃!此尸初死,形犹似人,火烧须臾,本相都失。一切有身皆归无常,我亦如是!睹是九想,断诸烦恼,于灭**最胜;为灭**故,说是九想。

    ——《大智度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