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7）

    理正的回忆还在进行中，却被老和尚的话语打断：

    “你们害怕她的异瞳，也是因为猫王临死的时候，还睁着那对愤恨的眼睛吧？要知道，仇恨并没有因为死亡而消失……”

    老和尚的话，让理正低下头来，小柱子娘因为是外乡人，并不知道12年前的往事，忙疑惑问道：

    “这跟今天的事儿又有什么关系呢？”

    “雪儿就是12年前被你们残杀的猫王，那一场杀戮，起因也是一场误会，你也清楚，是你们的孩子贪玩，弄丢了黄牛，怕你们责罚，便躲了起来，谁知你们却冤枉山猫吃了你们的孩子……”

    “有这回事儿吗？理正？”小柱子娘似乎明白老和尚的言下之意了，难道说小柱子也是因为闯了祸，躲外面，逃避责罚？

    这么一想，心里倒是没那么惊慌了，毕竟孩子没事最好，可猫王知道真相，不会复仇吗？

    理正被小柱子娘盯得面红耳赤，却不得不点点头，局促回道：

    “这事儿都过去12年了，不是老和尚提起，都差点儿忘了。”

    “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12年前你们冤枉猫族，掀起腥风血雨，而今，又要重蹈覆辙，这让雪儿如何原谅？”老和尚说着，就望着雪儿。

    此刻，雪儿僵直的身子终于柔软了下来，她缓缓对上老和尚的眼睛，像是被感召一样，走到他身边，轻声喊道：

    “师父！您真傻！”

    “雪儿，师父知道你善根深厚，有佛缘，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众生愚痴才会犯错，放下仇恨吧！宽恕他们也是宽恕你自己……”

    “……”雪儿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山猫，沉默不语……

    良久，她才回道：

    “当初，是他们无理取闹，一开始，我也没起杀念，只是陪他们玩玩，谁知人心如此歹毒！就算我的命我能做主，可它们祖辈的性命，我没有理由代它们一笔勾销！”

    听到这话，老和尚便剧烈地咳嗽起来，咳着咳着，就咳出一口鲜血，却把雪儿给急坏了：

    “师父，让我为您疗伤，我再也不吃肉了。可好？”

    “雪儿，你心怀慈悲，能抵制食肉天性的诱惑，师父甚是欣慰。”老和尚艰难地扯出一丝微笑。

    “师父，您是为救他们，才割肉喂我，为的就是让我放他们一条生路，是与不是？”此刻，雪儿似乎看出了端倪。

    “是！也不是！”老和尚却淡淡回道。

    “……”雪儿疑惑地望着老和尚，待他继续解释：

    “你不放下仇恨，便难以突破你修行的瓶颈。”

    “……”

    “要知道，当年，释迦牟尼佛修行数世，曾有一世，舍身喂虎；又有一世，做忍辱仙人，被残暴的割力王以莫须有的罪名凌迟处死，他不仅不记恨，还对其说，待我修行证悟后，第一个来度你……而他成佛时，第一个度脱的侨城如尊者，就是前世害死他的割力王……”

    “……”雪儿无声地望着老和尚，却见他苦口婆心地劝解道：

    “雪儿，不放下我执，修行难以成就啊！”

    “……我执……”

    “世人总放不下‘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放不下‘我、人见、众生见、寿者见’如若不能突破，何以超出六道轮回之苦？”

    “……”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老和尚说到这里，雪儿才恍然大悟，彻底明白了老和尚的用心，忙跪地朝其虔诚磕头：

    “师父，是徒儿愚钝，请受徒儿一拜！”

    这是雪儿出世以来，最规矩的一拜，不是觉悟，她不会如此真诚，老和尚甚是欣慰，起身搀扶：

    “如此，也不枉我们师徒一场……雪儿，待我尸骨火化之后，便会有孩子们的消息。”

    这么说着，又朝众人说道：

    “孩子的事儿，这一次，烦请再信我一回，拜托你们先回去吧！”

    “……”村民这才轻舒一口气，却不敢迈步，忌惮地用眼光逡巡着山猫群，不敢动弹。

    老和尚便对雪儿说道：

    “雪儿，放他们走吧！今日一劫，你需感恩他们助缘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