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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伤

    彭!

    拿锄头那人顿时头破血流,往地上一栽,不动弹了。

    苏木没有开枪。

    赤手那人挣脱之后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趁拿锄头那人注意力全在苏木身上,用石头狠狠的砸在拿锄头那人的后脑,倒地后还用石头补刀。

    见拿锄头那人没了声息,死了,终于放心,对苏木道谢。

    “谢谢。”

    “谢你妈,我让你杀了他吗?”

    等回过神后苏木暴怒,又将枪口转向这人,又犹豫了——他是该死的坏人吗?

    苏木没有扣动扳机,他回忆自己的行为都觉得自己是个神经病。

    赤手那人见苏木疯疯癫癫的模样,但考虑到毕竟救了自己,到底没有对苏木动手,骂骂咧咧几句去帮助同伴了。

    见赤手那人离开,苏木颓然的放下枪——失去了最后能说服自己开枪的理由。

    这时,躲在一旁的孙上学过来搀扶起苏木,看向地上拿锄头那人的尸体。

    后脑被打烂,不断流出红白的血水,染红头上浅浅一层头发,脸颊两侧有新长的胡子,应该是都刚用剃刀刮过。年龄可能是三十岁,也可能是五十岁,脸上有褶子,但因为皮肤黝黑,看不出具体年龄。胸前衣服敞开,露出皮瘦的胸膛,肋骨清晰可见,一看便是常年劳作但吃不饱。宽大衣袖下,一双手关节突出,满是老茧,与之相对应的是胳膊细小。

    苏木看着相当于间接被自己害死的人,虽然对方刚才差点杀了自己,但还是内心悲怆。

    他觉得这个人是不是在演自己,为什么浑身上下每一个部位,每一处都显露着苦难。

    旋即摇头,他想到了孙田,想到了瞎伯,除了刘三力,苏木在小邑村见过的绝大部分都和眼前的尸体很相像,常年劳作,食野菜,少油腥。

    一切都是必然。

    突然,远处道路尽头外涌起了另一股声音。

    “官兵来了,大家快跑……官兵来了,大家快跑……”

    尘土滚滚,两队人马跑步进场,个个身着布甲,一队拿长枪行在最前,从正面驱赶打斗的村民佃户,另一队拿腰刀,藤盾,紧跟两侧。

    他们先布阵,然后缓慢的包围,像一个合并极慢的捕兽夹,等夹子合并里面的猎物早就跑了,但若有谁不长眼还要缠斗不逃,大兵也不会客气,一刀砍过去,有死无生。

    村民与佃户被官兵驱赶,纷纷停下争斗,一溜烟做鸟兽散。

    等两队官兵尽数出现,苏木大致扫了一眼,约有百二十人,一个百户。

    官兵没有深追,农户械斗是常有的事,所谓法不责众,所以他们也只是驱赶了事,待双方撤走,官兵前兵变后兵,从两翼回收,重新变成两队。

    铳~

    “收兵。”

    此时正午,阳光大盛。

    佃户,村民,官兵,三方人马随着一声锣响尽数退去。

    白茫茫的一片空地上洒了片片鲜红,格外刺眼,二十几具尸体横在地上,惨不忍睹。

    “你爹不会有事的,我们去找他。”

    苏木强打起精神,安慰身旁不安的孙上学,然后目光逐渐坚毅,看着孙上学笑道。

    “顺便解决‘抢水’,不能再死人了!”

    ……

    “爹!”

    “儿子?!”

    见到孙田时,他正扶着姜大山给后者递水,姜大山被佃户的木棒打到前胸,淤青了一大片,边喝水边咳嗽。

    孙田见到孙上学开始先是惊喜,把装水的碗塞到了姜大山手里,眼里全是自己宝贝孩子,顾不上胸痛咳嗽的好兄弟。

    孙上学见到身上沾了许多血迹的父亲孙田,内心不知怎的涌上酸楚,眼眶一湿,哭着跑去。

    一把搂住孙田,将头埋到其怀中,传出呜呜声。

    “爹爹,你没事吧,我好担心你。我看到外面地上有很多尸体,我不敢细看,就怕……唔……就怕里面有你,呜呜呜~”

    “担心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孙田任由孙上学紧紧抱着,嘴上强硬,但内心却是一暖,用手轻抚孙上学的后脑。

    孩子,为了你我愿意付出一切。

    “咳咳咳~命苦啊~我胸口好痛,没人心疼。”

    孙上学就看到身旁姜大山捂着胸口,用浮夸的痛苦姿态哀嚎着,看的原本哭泣的孙上学咯咯直乐。

    姜大山痛苦的脸上偷咪咪睁开了一只眼,眨巴眨巴,对这孙上学开始扯淡。

    “上学,你爹是一点事没有,你姜叔可是被人狠狠的砸了胸口。”姜大山假模假样的咳嗽两声。“你还不来心疼心疼你姜叔,你姜叔神勇杀的对面屁滚尿流的。”

    “姜叔,你这么厉害,为什么还会受伤呀。”孙上学不客气的拆台,用小孩子最天真的语气提问。

    “我那是为了保护你爹……咳咳咳……咳咳咳……”姜大山这次是真咳嗽,引动胸口的淤青咳的更厉害了。

    水火棍打在硬木实板打在人身上真要命,惹得孙上学和孙田一起为他抚背,才缓和。姜大山也不是没皮没脸的人,他话锋一转。

    “为了和你爹并肩作战才受的伤,是被人偷袭的。”

    这么说倒也没错,当时是姜大山先偷袭一个想攻击刘三力的佃户,他自己却被另一个佃户打了。

    “那姜叔你该找春兰姐心疼,回家让春兰姐用热毛巾敷敷,就不疼了。”

    孙上学话一出口,原本嬉笑的姜大山和孙田齐齐变了脸色,孙上学察觉到了,但还是咬咬牙说道。

    “我们回家吧,好不好,不打了,往年不也是这样吗?”

    “不是让你好好在家里,为什么要来,这里很危险!快回家去。”

    孙田忽地面色不悦,姜大山也不帮着说话,确实要是没有水,庄稼就会旱死,在水来之前绝对不能走,现在赶走孙上学也是为他好。

    孙上学眼泪就要流出来,他心里也明白父亲孙田的苦心,但他刚才躲在后面,看到苏木去救下赤手的人,也看到了拿锄头那人死去,更看到了死在地上无人收敛的尸体。

    他怕父亲孙田也会离他而去,所以恐惧。

    一向坚强的孙上学愣在原地,泪珠不断滴在地上,润湿黄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