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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番外

    丧礼的那天,又下起了大雪。

    盛阔跪在灵堂前,麻木的像只行尸走肉,他感觉不到痛了,只觉得,失去了阿胭,他的世界,只剩下一片灰暗了,感觉不到光。

    她的哥哥愤怒地打了他好几次,让他滚,盛阔都没有一点反应。

    只睁着双布满红血丝的双眼,看着眼前摆放她的遗照。

    外面风雪很大,容家的人来了又走,脸上看不到一点悲伤的情绪。

    有个自称是容胭的亲生母亲,闯着要进来,被保镖拦在了外面,她面目狰狞,憎恶地盯着灵堂上容胭的照片谩骂。

    说她早死晚不死,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死?她的女儿还没得到匹配的心脏!

    骂红了眼,在保镖拦着下,她差点发了疯的闯进来,想要容胭的心脏,发疯的想把尸体抢走。

    盛阔跪在地上,跪麻了膝盖,脖子也有些僵硬,大概外面太吵了,终于让他有所反应,他抬起麻木又冰冷的眼神,转向灵堂外。

    遂,缓慢站起身,往灵堂外走去,低沉沙哑的嗓音,冷如寒冰:“你吵到她了,阿胭最不喜欢吵闹的地方,你怎么敢吵?”

    他面无表情地拿起旁边保镖的枪,朝着那个贵妇的心脏,一枪开了去。

    见血了,对方惊愕又不可置信地倒在了血泊中。

    四周很寂静,除了风雪吹过的声音,没人敢出声。

    盛阔有些懊恼唔了声:“见血了?阿胭最厌恶血了,阿胭会不高兴的。”

    神经叨叨又随时崩溃地像个疯子的模样,让陆遇不忍直视,他站在灵堂外,带着铩羽堂的人,让他们处理了地上的血迹,以及那个贵妇。

    容家新任掌权人容二少,同样带着人站在一旁。

    容翡来的时候,身上裹着挡风的披风连帽,她进了灵堂内,在门口整理一下衣领,掸了掸身上沾到的雪,才平静着面色,走了进来。

    沉默地上了香,站了很久,看着摆在上面的遗照,笑的温柔雅意。

    几个月没见,再次相见,却是阴阳两隔。

    她来得及的,可是还是来不及研究出解药,听说,她是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杀死的,心脏中了一枪,颈动脉也中了一枪,那时想抢救,已然来不及了。

    容祁是一前一后走进来的,他只上了香,便走出了灵堂。

    容翡没有多待,她不想看到容胭的遗照,会难过,便走出了灵堂。

    外面有人在等着她,那个温润如玉的人,见她走出来,他回头,朝她伸了手,她低头看了眼,掩下眼中难过的情绪,将手递过去。

    十指紧扣,活着的人,应该珍惜眼前人。

    来吊唁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但来的都不是真心实意的,后面全都被保镖拦在了门外,灰溜溜地走了。

    太阳出来的时候,雪还在下着,盛阔又跪在了灵堂前,只留一道孤寂悲怜的背影。

    直到,一声稚嫩又奶声奶气的女音,在他旁边响起,扯着他一角袖子,喊着爸爸。

    他没反应,两岁的小姑娘,喊了几次,他总算有所反应,疲惫地抬了下眼皮,看向身旁,蓦然怔住了。

    一个还没张开的孩子,两岁,扎着两只小辫子,天真又茫然地睁着大眼看向他,那眉眼五官,稚嫩精致酷似缩小版的容胭。

    正是这样,令盛阔怔住了。

    他麻木盯着,薄唇挪动了下,没发出声音来。

    容见从外面走进来,身后跟了个少年,仔细看,长相有三四分相似,是容胭同母同父的亲弟弟,容月宴。

    盛阔抬眼,和容见的目光撞上了,他满眼询问,容见面无表情,将小姑娘抱起:“想想,别乱叫,他不是你爸爸。”

    他将人抱起,要离开,盛阔站起身,跨步到前面,只问:“她是谁?”

    “和你无关。”容见语调冰冷,根本不屑解释一句,就将孩子抱走了。

    盛阔停在原地,没动,也没跟上去。

    下葬的那一天,又下起了雪,天更冷了,明明才正月初三,过年的喜庆还没过去,容家,却只剩下悲凉一片。

    容胭走了后,盛阔活的如同行尸走肉,他在墓园当了守墓人,铩羽堂他不管了,丢给了陆遇,容见雷霆手段,掌控了铩羽堂,陆遇骂骂咧咧地过来想将人拎回去,却瞥见他颓废又丧的跟具行尸走肉一样,话到了口中,咽了回去。

    容见来了几次,一月内来了好几次,看见像具行尸走肉靠在容胭墓碑前的盛阔,他动手又打了几次,盛阔一次都未还手过。

    终于,在盛阔撑不下去,要彻底跟着去了后,容见残忍带来了个消息。

    他抓住了盛阔的领口,面色阴鸷:“你想死?想去陪阿胭?”

    “姓盛的,你做梦!别脏了阿胭的黄泉路。”

    “你可以活着,但只能痛苦的活着,但如果你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抛下,那到了下面,阿胭也不会原谅你!”

    如同行尸走肉的盛阔,麻木地抬了下眼:“……那个孩子,是我和阿胭的女儿?”

    怎么可能?

    他们之间怎么会有孩子,他们根本就没有……忽的,盛阔顿住,想起了三年前的那晚。

    容见嫌恶的松开了手:“我不想告诉你,可看你这么可怜,我就只能大发慈悲的告诉你。”

    阿胭连死都没有说出来,他们之间有个女儿,那是她不想说,她是生下来就将孩子交给了阿宴,远离了这里,想让她快乐成长。

    她怕是料想到自己离开的一天,会让自己有多不舍,便就从孩子生下来,就没再去看过一眼。

    容见转过身去,望向天空,四周下着雪,他闭了闭眼:“两年前生下的,阿胭给她取了名字,姓容,名想,想念的想。”

    “以她的身体,那个孩子根本就保不住,甚至会一尸两命,可她固执,拼了命地保住了那个孩子,却也让她的身体,更加孱弱。”

    他的阿胭,其实还可以活的更久,可是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孩子,她选择了后者,她想让孩子活着。

    阿胭说过,她的童年是不幸的,她希望,孩子带着她的那一份,快快乐乐的活着。

    也是这样,容见后来就没再阻止她执着拼命地保下那个孩子。

    却也是在生下孩子后大出血,真的差点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

    也许那个时候阎王不想收她,她幸运的活了下来。

    容见走了后,盛阔靠在墓碑前,听说了那个孩子是他和容胭的,他并未有多高兴,神色颓靡悲丧。

    痴痴惨凉的笑了声:“……阿胭,为什么……”

    他只想让她活着,孩子什么的,他从来都不需要。

    两岁多的小姑娘,被接到了亲爸爸身边抚养,起初盛阔没什么情绪波澜,神色冷淡,但小姑娘看到他就笑,一口一口的叫爸爸。

    她太小,根本不理解,眼前爸爸眼中所含杂的负杂情绪。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了,盛阔活着,仍然觉得自己就是具行尸走肉。

    当初的小姑娘,长大了,六七岁的模样,长的更像她的妈妈了。

    盛阔坐在墓园中的木屋里,靠着摇椅,周围种满了向日葵,炎炎夏日,九月份,向日葵盛开的时间。

    盛阔望着蔚蓝的天空,低喃:“阿胭,向日葵开了……我好想你。”

    “爸爸,我回来了。”放学回来的小容想,扎着马尾,五官稚嫩又精致,背着书包走了进来,看到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爸爸,她悄咪咪走到爸爸身后,小手捂住了他的眼。

    “猜猜看,我是谁吖~”

    盛阔嘴角,很浅地扯了抹弧度,有些敷衍的回:“老鼠吧。”

    小姑娘气炸了,松开了手,气呼呼的模样,双手叉腰,很鲜活地瞪着她爸爸:“你才老鼠,你全家都是老鼠!”

    骂完,气呼呼地跑回屋里去了。

    完全没意识到,骂的全家里,也包括了她自己。

    盛阔低笑了声,随后又看向满院的向日葵。

    他仿佛,能在盛开的向日葵中,虚幻地看到了她的身影。

    “又看到你了,阿胭,是不是我太想你了,老是出现幻觉?”

    只一瞬,那个虚影消失了,盛阔缓缓阖上眼。

    除了前些年来过几次的容见,身影没再出现过,他成了容家的掌权人,忙的不可开交,但今天,稀奇的出现了在这墓园中。

    还拿来了张请柬,神色还是那副令人厌的模样,一份婚宴请柬,扔到了他手里。

    盛阔慢条斯理地拿起,低头看了眼,随后又看向前面站着的容见:“大哥要结婚了?”

    那声大哥,很突兀地就喊出了口,容见面色变化了一下:“来不来随你。”

    扔下句话,便走了。

    什么时候关系这么亲近了,还叫他大哥?他这个妹夫他可没承认。

    盛阔看了眼那道远走的身影,随手将请柬扔一边了,容见婚礼那天,他确实没去,懒的去,让自己的小姑娘,去参加他舅舅和舅妈的婚礼了。

    从住进墓园开始,他就没离开过。

    闲着,他就到容胭的墓碑前,坐坐,跟她说说话,但千言万语,一句想你,便将所有情绪哽咽在喉咙里。

    很难受,他每天在硬撑着,他想一死了之,想见到他的阿胭。

    可是还不能,他要做到一个父亲该尽的责任,直到她十八岁,他就能放手了。

    容想二十一岁大学毕业这天,她敬爱的父亲,离开了。

    四十六岁的父亲,头发鬓白,坐在摇椅上,很安详地躺在那里,双手拿了朵向日葵。

    容想站在一旁,眼泪止不住往下掉,那张精致又灵动的脸,像极了容胭。

    只是,母女俩气质,迥然不同,一个活泼的,一个温柔的。

    “爸爸……”

    容想哽咽地跪在了地上,红着眼:“你找妈妈去了吗?”

    她知道有这么一天的,只是没想到这么猝不及防,爸爸还是随妈妈去了。

    这些年,爸爸在她面前,假若欢颜,其实每天都在思念妈妈,他活的很痛苦,却未在她面前表露一分。

    她想,爸爸应该找到妈妈了吧?

    望向那片盛开的向日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