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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千里孤坟(上)

    城东一片坟茔地上,四周蓊蓊郁郁,只有一个新坟,坟头光秃秃的,还没有长草。碑文正中刻着六个大字:爱女古瑶之墓,落款人,父古昇。

    本是阳光明媚的日子,这里却一片苍茫孤寂。

    新坟外,站立着一个身形高大却憔悴消瘦的中年男人,他的腰间缠了十三节炸药,右手握一把菜刀,刀刃锃亮,看得出来是新磨的。刀刃架在了一名双脚跪地的金发年轻男子的脖子上。中年男人打量着估摸年不过五十,却已鬓发全白。他盯着墓碑的双目空洞无神,眼里满布红丝,看似一夜未眠。

    被警察包围后,中年男人没有丝毫慌乱,一脸无惧无畏地将身体的正面面向警察,仿佛已抱必死的决心。他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一圈——全都是警察,也只有警察。他看上去有些失望。

    “我身上有炸药,不想死,就别靠我太近!”他虽然是冲着人群喊,语气却镇静。

    面向坟茔而跪的年轻男子满脸是血,料想曾遭受过一顿暴打,一只胳膊耷拉着,许是被打折了。男子脸上的血早已结痂,他的双腿似乎支撑不住,身体总往旁边倒,可是刚要倒,中年男人便用菜刀面拍他的头以作警示,喝令他继续跪好。

    谁也不知道他们确切在这片坟茔地上待了多长时间。

    一头白发,一头金发,在阳光下显得那么的扎眼。

    一个小时前,警方接到报案,早已赶至将这片坟地包围。负责带队的,又是韩警官,如今他已从副队长正式升任队长。他拿着喇叭,站在安全距离外义正言辞地喊话。

    “古昇,你已经被包围,请立即放下武器,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把龙士超放了,有什么诉求可以跟我们谈!”

    这话他喊了一遍又一遍,古昇已不再回应。

    韩警官正发愁,见寸头圆脸的警员小步跑回来,赶紧问:“怎么样,小方?”

    小方压低声音汇报:“韩队,谈判小组已全员到场,刘副队正和他们交接情况。另外,特警也已就位,时刻待命准备着。”

    韩警官心头略鬆一口气,点点头说:“那就换谈判小组上场吧。希望他们能劝服他,不用特警扣动扳机。”

    谈判小组成立近半年,全部成员出动执行任务,这还是头一回。

    早在赶来现场的路上,毕夏河已分发完各成员的任务。这次涉及炸药,事态严重,毕夏河主力谈判,风信子和陆扬当联络员,关登和刘欣欣当策略员,戴力士负责物料供应。

    具体情况,毕夏河也大致从负责联络的刘副队口中得知了。

    挟持人古昇是退休工人,也是一名退伍军人。二十年前,古昇的老婆扔下四岁大的女儿古瑶跟别的男人跑了,古昇一个人当爹又当妈,辛辛苦苦把孩子拉扯大。

    古瑶长大了,出落成标致的姑娘,考入外市一所大学,在班上结识了个高干子弟的男友,男友父母接纳了她,还同意两人毕业就成婚。

    原本平静顺遂的生活,却在大四下学期被打破了。

    古瑶去了一家外贸企业实习,因出众外貌被董事长儿子郑楠看中,郑楠是古瑶的上级领导,有一次以出差为由,带着她单独到外地应酬谈生意,在酒桌上故意灌她酒,回到酒店后,又以工作为由,把已是半醺状态的古瑶叫到自己房间。涉世未深的古瑶,当真半夜去敲上级的房门,结果被郑楠给强奸了。

    事后古瑶找男友哭诉,不料男友当场变脸,之后更以父母无法接受为由,决然提分手。伤心欲绝的古瑶不甘受辱,鼓起勇气去警局报案,事件在学校引起轩然大波。

    古瑶没有接受董事长私下给的大额和解金,一心将郑楠提告,然而却因所指控的事实不清和证据不足,法庭宣告郑楠无罪,当庭释放。

    遭受凌辱,遭遇抛弃,古瑶没想到还要忍受网络暴力,被辱骂是不知廉耻的心机女。有人在网上恶意影射散播谣言,说同城某古姓女大学生,实习期间出卖色相勾引董事长儿子,得知嫁入豪门无望后反过来诬告对方性侵。一犬吠影,百犬吠声。流言蜚语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古瑶不堪受辱,在宿舍上吊自绝,留下一封遗书给父亲古昇。

    古昇将女儿的遗体领回来,亲自装殓下葬。这位可怜的父亲,头发在一个月里全白了。一开始他闭门不出,天天将自己锁在家里,邻里四方都去劝慰。等过了女儿头七,他开始每日骑着自己的三轮车出门,早出晚归,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

    郑楠获无罪释放后,消停老实了一段时间。得知古瑶自杀,他顿觉松一口气,又开始和狐朋狗友夜夜笙歌,经常在酒吧夜店流连。

    这天半夜三点多,酒吧将打烊时,他带着一身酒气离开,在走去停车场的路上,他正和代驾通话,忽然手机被人从后一手拍掉。

    “谁啊?”他吓一跳,还没来得及回头,已遭人从后拿布捂住他的鼻子。他想奋力挣扎,可在被迫吸入一阵阵呛鼻的气味后,很快便失去了知觉。

    等到郑楠醒转过来,已被带到不见人烟的荒坟地。

    此时天际只有微弱的一抹橘红,地面仍笼罩着一层浓重的黑纱。

    郑楠只觉浑身疼痛,如同浑身被人拳打脚踢暴揍了一顿,哪儿哪儿都疼。他想起晕倒前的一幕,张皇失措地想要爬起身来,右手刚要撑地,一阵巨痛传来,疼得他嗷嗷叫——右手脱臼了。

    然后,他感受到颈上一阵冰凉,似有什么尖锐之物抵住了他的脖子。

    “试试再动。”

    一把男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话语中透露着威胁。

    凭着冰凉的触感,郑楠猜到自己脖子上架着一把刀,瞬间被吓得再次瘫倒在地,不敢再动半分。一阵恐怖感迅速传遍全身。

    “你,你是谁?”郑楠小声询问,全身上下连声音都在发抖。

    没有回应。

    “你……你抓我是为钱?为,为钱是吗?我爸……我爸有钱,他可以给你,求求你,放了我——”最后一个“我”字还没讲完,郑楠就被眼前人狠狠掌掴,脸上顿时热辣辣地疼,嘴角传来血腥味,两颗牙齿都有点松动。他吓得不敢再言语。

    “求我放了你?”黑暗中,那人不知是笑是哭,“我女儿也求你放过你,你有吗?你有吗?你有吗?”他如发疯了般乱吼乱叫,往郑楠身上又是一阵死命乱踢。

    郑楠被打得趴倒在地喘息,头被对方踩在脚下,他不由得浑身发颤,又惊又怕又痛。

    “你到底是谁?”他已大概猜到是谁将他绑来这里。

    郑楠感觉到踩在他头上的脚刚挪开,下一秒,后衣领便被人猛地一拽给提了起来,他踉跄着跟着站起来。刚直起身,小腿肚被狠狠踹了一脚,他一吃疼,双膝跪地,膝盖咚咚两声磕地上。

    旭日初露,四周渐渐亮了。

    郑楠挣扎着抬起头来,赫然发现眼前是一块墓碑。他眯缝着眼努力在晨曦中看清石碑上的字,待看清,身体颤抖得愈加厉害起来。他扭过头去,只见身后立一人,逆光中人脸模糊,身影阴寒幽暗如撒旦。

    “你,你是古瑶的爸爸?”

    话音刚落,脸上又被狠狠扇了两个耳光。

    “你不配叫她名字——给我跪好!”

    朝阳破晓,照亮了千里孤坟,却无法照亮一个父亲坍塌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