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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客栈风云

    悦来客栈。

    客栈虽小,但很精致。

    伍心看到花无极施展了一手厉害的寒冰掌后,就被花无极牢牢吸引住了。他趁花无极与青衣卿卿我我,提前来到了客栈。

    伍心刚刚定下一个上房,就下来客堂,叫来了一席饭菜,好不丰盛。有西湖醋鱼、龙井虾仁、宋嫂鱼羹、荷叶蒸粉肉,每道菜色香味俱全。

    伍心大快朵颐!他没想到这么一间小客栈,竟然能做出这么美味的菜式。难怪花无极点名来这家店。

    少顷,花无极带着青衣来到客堂,其他六女子早已在等候。他们坐下来,上了几壶酒,看来酒量相当好。

    伍心有点奇怪,花无极一行人似乎在等人,但显然,要等的人失约了。

    花无极道:“赤焰,人还没到吗?”

    赤焰道:“未见踪迹。公子,约定的时间已过,我们是否撤退?”

    花无极淡淡道:“你应是最了解我的。”

    赤焰垂下头,既欣慰,又担忧。她低声道:“公子刚刚遇刺,虽击退贼人,但是奴家总觉得不安。”

    花无极沉默,喝下了一杯酒。沉默的意思,自然是要继续等。

    天色渐暗。

    伍心已经快吃撑了,花无极他们也已经用过了晚膳。

    要等的人还没到,却等来了三个不速之客。门外走进来三人,像是一主二仆。

    主人头圆,脸圆,身圆,好像连四肢都像个圆柱。他的双眼本来就很小,脸上的肥肉一挤,那小眼睛似乎都看不见了,活脱脱一个吝啬大财主模样。

    后面两个仆人,都是四五十岁左右。左边那个脸戴寒铁面具,遮住了半边脸,露出的另一边脸木无表情。他左手拿着的是一种冷门的武器——判官笔。

    右边的仆人留着一把山羊胡子,瘦骨嶙峋,身体单薄,似乎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跑。他右手拿着一支紫黑色的竹笛,光滑发亮。

    七色女见到为首的主人,都低下头,喊道:“见过花老爷!”

    来人正是江南花梦山庄的庄主花万两。

    小二哥赶紧跑过来招呼,花万两却没有理会。小二哥识趣地走开了,这看来是找茬的,不好惹。

    花万两双目一瞪,却似乎还是一条线:“忤逆子!你怠慢蓝将军,坏我好事,还胆敢勾结凤翔卫,不安好心。你等的凤翔卫指挥使,已经被我杀了!还不速来跪下,接受家训!”

    伍心一听,大吃一惊,凤翔卫徐凤娇被杀了?!

    花无极却像没看到人,连眼眉都没有抬一下,依然自斟自饮。

    赤焰却很紧张。花万两带着两大护法,亲自来拿人,事情必然不简单。她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赤焰赶忙斟来一杯茶,上前一步道:“花老爷,公子今天被贼人行刺,现在脑子不灵活,您先喝口茶,消消气。”

    花万两怒喝道:“前朝小贱人,给我滚开!”他圆滚滚的右手一抬,袖子一挥,盛怒之下使出飞花拂袖的功夫,将赤焰连人带茶打了出去。

    伍心在一旁看到花万两一手袖功出神入化,不由得又是暗暗吃惊,怪不得花家能在江南独霸一方。

    眼见赤焰要撞上客堂的柱子上,花无极身形如彩虹一般掠过,接住了赤焰,无声无息地落下来。

    赤焰脸色苍白,嘴角渗血,她略带哽咽道:“公子,你千万要听花老爷的话,他是你父亲,莫要冲撞。”

    花无极本来看谁都是笑盈盈,给人春风拂面的感觉。现在他却脸色铁青,目光冷峻,双眼突然透出一丝杀意!

    花无极双目精光乍现,道:“你敢对我的人下手!休怪我手下无情!”

    花万两怒火中烧,脸色火红:“畜生!敢这样跟老子说话!”

    花万两话音未落,花无极已化身九个炫丽的身影,犹如满天彩蝶,直扑过来!

    花万两脸色一变,不曾想花无极竟然将迷花弄影练成了九个化身。只觉眼前一花,腹部连中三掌,瞬间寒气入体,气血翻滚,不由得倒退两步。

    花无极一击得手,翻身落在赤焰身边,花万两的左右护法却已贴身跟了上来。只见一笔一笛,一左一右,闪电般点向花无极的数处大穴。

    花无极双袖向后一甩,同样使出了凌厉的飞花拂袖。左右护法两边闪开,变作一上一下直取要害,配合严丝合缝。

    花无极于避无可避处,再次施展迷花弄影,化身六处。

    站稳了脚的花万两突然伸出右手,化为虎爪形,庞大的身躯却令人意外地迅捷,直扑入花无极的花影中。

    花万两的虎爪产生了一股强大的吸力,竟是能够隔空摄物的摄魂爪,将花无极的幻影完全破坏。

    花无极被吸力影响,身形略慢,实体已现。

    左右护法抓住这一瞬间破绽,迅速跟上,将花无极重要穴道尽数封上!花无极动弹不得,“咚”一声跌了下来,左右护法迅速上前擒住。

    七色女子见自己公子被抓极为着急,橙虀忍不住娇斥道:“江南花庄主,潇湘客华一曲,铁面判官陆三通,三个老东西不要脸了,以大欺小,以多欺少,不怕江湖人士笑掉大牙!”

    花万两三人只觉得老脸一红,一时语塞。三人都是赫赫有名的武林人士,这一战确实胜之不武。

    花万两“哼”一声道:“我花家处置逆子,自有花家的规矩,谁跟你讲什么江湖规矩,给我绑回去!”

    “慢着!”伍心高喊一声,慢慢走了出来。

    花万两眼睛眯了起来,却见一个白面书生慢悠悠地走出来。他问道:“阁下何方人士?来管花家的家事?”

    伍心淡淡道:“花家的事情我自然是管不着,但是凤翔卫的事情我必定要管。”

    花万两脸色一变,道:“凤翔卫?”

    跌倒在地的花无极也是一脸惊讶,七色女面面相觑。

    伍心拿出一块令牌,道:“凤翔卫镇抚使,水天仇。这个令牌,想必花庄主是认得的。”他暗自思忖:“又得用个假名了。”

    花万两当然认得。他那眯起来的小眼睛转了一转,道:“水镇抚,不知有何贵干?”

    水天仇道:“刚刚花庄主公然承认了杀害我凤翔卫的指挥使徐凤娇。谋害朝廷命官,还藐视朝廷,轻则杀头,重则凌迟,株连九族!请花庄主到大理寺交代清楚!”

    花万两冷笑道:“水镇抚,所谓捉贼拿赃,你总不能因为我说一句话,就诬陷我谋害朝廷命官吧!”

    花万两不愧是个老江湖,应对自如,推得一干二净。

    水天仇道:“正是为了拿赃才要花庄主配合,若花庄主不配合,则视同拒捕。若是按这个罪名,花庄主,就算是龙骧卫也未必保得住你。”

    花万两一时也犹豫了,确实凤翔卫也得罪不起,只怪自己一气之下说漏了嘴。

    当下花万两皮笑肉不笑道:“水镇抚言重了,我江南花家一向以安分守己出名,怎么会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呢?水镇抚,您看能不能这样,我现在先处理好家事,过两日亲自到大理寺负荆请罪,届时还请水镇抚明察秋毫,还我清白。”

    水天仇沉吟道:“花庄主要处理家事,外人本不应该插手。只是徐指挥与花少主相约此地,却又没见人影,很可能有变故,花少主与此事脱不了干系。既然花庄主不愿意随我到大理寺,那花少主必须留下。你父子二人,总得有一个人跟我回去。”

    花万两主仆三人相视一眼,忽然明白了这个水天仇的目标是花无极。

    花万两瞪眼道:“无凭无据就想捉拿人,那就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水天仇苦笑道:“我只是公事公办,花庄主何必为难我?”

    花万两沉声道:“水月派的水天仇,倒是略有耳闻,正要领教一下。你只管出手,拿得住我们就随你处置。”

    水天仇没想到自己名气还挺大,干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得罪了!”

    话音刚落,水天仇如大鹏展翅般腾空而起,又如游龙般急掠而过。他双手为龙爪,上攻五官,下击胸腹,力道刚猛,足可开金裂石!

    花万两主仆三人均暗暗喝彩,看来武林后人新秀辈出。刚刚三老围殴一个后生,倒是让三个名宿汗颜。

    花万两一动不动,直等到水天仇欺身近到面前,突然左手一记飞花拂袖,极快地挡开了攻上方的龙爪,右掌顺势直拍水天仇脑门!

    水天仇吃了一惊,花万两这么打法,直接放空了胸腹位置,似乎看不起他的龙爪手,要么就是有霸道的硬门外功。

    他上爪迅速横格花万两的右掌,下爪暗运两成八门真气,直抓向花万两的巨阙穴,想要给花万两来个下马威。

    只听“咕咚”一声的闷响,水天仇摧金断玉的龙爪手,却似乎撞上了棉花一样软的肉球,刚猛的力道瞬间消失,这个肉球却有巨大的反冲力弹涌回来!

    水天仇借力凌空飘起,轻飘飘落在地面。花万两闷哼一声,被击退了一步。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这一交手,双方都露出了讶然之色,不由得凝神静气,重新估量对方的实力。

    水天仇大为惊讶,没想到这一手开碑裂石的龙爪手打在花万两身上,只在他的衣服打穿了几个小洞,但花万两只退了一小步,连脸色都没变。

    花万两同样感到惊讶。他练就了一身过硬的外门功夫,棉花肚,铁布衫,金钟罩,每门功夫都有超过三十年造诣,从来只有弹飞别人的份,哪曾想今日连续被两个后生击退。

    一旁的陆三通“咦”的一声,道:“这小子用的是少林正宗的龙爪手?”

    华一曲抚着胡子,沉吟道:“很像,但是刚猛的劲道似乎带了一股阴柔之气,略为不同。”

    橙虀插嘴道:“怎么你们几个不要脸的老东西,又想以大欺小,以多胜少?”

    三老又是脸上一红,他们确实是技痒,难得遇到武林好手,真想要较量一番。

    突然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响起,一抹红影飞掠而入。

    只见一个女子飘入客堂,她身着红色披风,脸上戴着青纱,遮住了俏脸,却藏不住灵动的双眸。

    花万两失声道:“徐凤娇!”

    徐凤娇一声娇笑道:“多得花庄主挂念,还能认得小女子。”

    花万两看起来总是眯着眼的小眼睛,睁成了一指宽,他惊疑道:“你还没死?”

    徐凤娇道:“还得多谢花老爷子手下留情,总算留下一条贱命。”

    徐凤娇话锋一转道:“其实三位武林前辈也不会以多胜少,我和水镇抚,加上花少主三人,倒是可以与三老切磋一下。”

    花万两一双小眼睛骨溜溜转了一圈,说道:“我们不过一介草民,怎敢与徐指挥动手动脚呢?只是这不肖子孙,我必须要带回去执行家法,这是我的家事。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想必徐指挥也不会多加指责吧?”

    徐凤娇笑吟吟道:“花庄主的家事当然没人会多管闲事。不过花少主乃是我凤翔卫的指挥佥事,我与花佥事,水镇抚,身负皇命,需要查办圣上交代的公事,你们的家事就不得不先暂时搁下了。待我们处理好公事,自然是要请花佥事,带上我和水镇抚到花梦山庄登门谢罪。”

    花万两一怔,道:“指挥佥事?”

    徐凤娇点头道:“没错。此次与花公子相约,就是要正式任命花公子为凤翔卫的指挥佥事。”

    水天仇接口道:“公然绑架朝廷命官,听说是个杀头的大罪?”

    徐凤娇看了水天仇一眼,她甚是惊讶于水天仇的易容术。根据情报,水天仇是个女子,若不是她自身散发的幽香,徐凤娇真以为水天仇是个男人。——虽然他真是个男人!

    徐凤娇脸带笑意,却摆手示意道:“不可这么说。他们刚刚并不知道花公子是凤翔卫的指挥佥事,不知者不罪。现在他们知道了,肯定不会做这种蠢事的。”

    花万两脸上阵红阵绿,脸色怪异。他强颜笑道:“误会,误会!竟不知道我这不肖子竟然有出息了,长本事了!凤翔卫指挥佥事!还不赶紧放开他?!”

    陆三通会意,提起花无极,快速地连拍三下,解开了花无极的穴道。

    花无极脸色冷峻,抱起面无血色的赤焰走上了客房,六女子紧随其后。

    花万两脸色铁青,抬手生硬地作了个揖,强笑道:“徐指挥,水镇抚,花佥事已然自由。草民先行告退,后会有期!”

    徐凤娇和水天仇抱拳还礼示意:“慢走,不送!”

    花万两带着二仆愤然拂袖而去。

    华一曲依然沉默不语,陆三通却一脸懵然道:“老爷,就这么把少爷放了?”

    “不然呢,人家已经给足了台阶,难道还要大打出手!”

    “可花大少加入了凤翔卫……”

    “别再跟我说那个畜生!”

    “他是您儿子,放任他与凤翔卫掺和一起,龙骧卫那边不好交代啊。”

    “他不是我儿子!让他死远一点!”

    “他总归是花家的骨肉,老爷您消消气……”

    ……

    骂声不绝于耳,从八卦村的村头传到了村尾,许久才渐渐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