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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会战尾声(十一)

    世上的机会,总是与风险并存。

    这也是为什么赌徒总是沉迷其中,不愿自拔。

    吕平波有许多不足。

    但他同样也是一个赌徒。

    而且这一次代替他冒险的是魏东河。

    他自己不必涉险。

    就好比,一掷千金,花的不是自己的钱。

    这种将风险降低到了最小的做法,让吕平波很舒服。

    还是魏东河懂事啊。

    他斜眼看了一圈周围的手下,一个个畏缩不前,反倒是张俊消失在了他的眼底,他忽然明白了,原来魏东河说的并没有错。

    他的事业是由当年的吕强生打拼下来的。

    一干老兄弟到了现在都变成了尸位素餐的蛀虫,除了趾高气昂,耀武扬威之外,便没有别的作用了。

    但偏生他吕平波还得养着他们。

    就连此次出征,不少人都借口说自己年老体衰,不能供吕平波驱使,干脆就要求让自己留守在银岛,他准了几个,后续的人仿佛看到了甜头,纷纷前来。

    他不堪其扰,最后勒令谁人都不得再来搅扰,才断绝了这些老油条的念头。

    相反,作为少壮派的张俊和魏东河对这场出征,却有自己的愿景。

    但吕平波觉得这样做又太过危险,他实际上是不赞成把自己放在险地的,所以这次战阵之中,虽然魏东河的指挥屡屡替他们化险为夷,但他对这个军师同样有一定的怨言。

    不开战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嘛!

    而且,最近几日没有自银岛传来的讯息,这都使得他极为焦躁,如今,既然魏东河提议,要去招降那些无家可归的散兵游勇,他为什么不给他这个机会?

    吕平波甚至觉得,现在很后悔。

    对出兵的后悔。

    在自己的珊瑚洲称王称霸可没什么不好的。

    至于那些主张扩张的,由着他们去死吧,反正是你们想的。

    吕平波想到此处,表情略带凝重。

    他不经想到了他的父亲。

    他曾经听苏青说过,父亲时常念叨的,并非称霸四海,反而是如何守住这一片基业。

    吕平波记得,他记事以来,便是活在一条破烂的大船上。他是父亲的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世人总是说,吕强生猖狂了一世,所以妻妾成群,却无所出,只有一个独子。

    而这个独子天生驽钝,优柔寡断,迟早白银团的基业将要断送在他的手里。

    就连苏青和孙二爷也时常与父亲感叹,造化弄人。

    而父亲那时候不过是搂抱着女人,大口喝着酒,直说并不妨事,而后投入到另一场征伐之中。

    在吕平波看来,父亲,不愿意面对。

    到达珊瑚洲,是在吕平波七岁的时候。

    在海上的生活很无聊,年幼的吕平波最多的事情就是坐在船舷上看着远处翻飞的海鸟,看着他们在头顶盘旋,看着他们鼓噪着在傍晚时候离去。

    船上几乎没有同龄人。

    吕强生也刻意不让那些人靠近吕平波,至于他的学业,则全权由吕强生亲手教授。

    吕平波对父亲的印象,只有他对外人的那一张无论何时都在说着不妨事的笑脸,以及一张对他百般不满,下手狠辣的凶厉脸庞。

    他是不聪明,平平无奇的中人之姿,让他肩负起白银团的未来,吕平波自己都有那么些许不自信。只是父亲却时常说道:“我本来也不过是一个常人,若是做不到对自己够狠,那么一切都会失去,没有这支白银团,没有珊瑚洲,什么都没有。”

    吕平波总是觉得父亲在说谎。

    因为在他看来,父亲是那么光芒万丈,无所不能。

    那是他这辈子都难以企及的高山,是他这辈子都无法追赶上的背影。

    他的生活与一切都晦暗无光,没有什么可圈可点之处。

    就像是一个被摆放在神龛上的泥塑玩偶,若不是自己是神像,那么不过是一抔黄土。

    至于什么时候看清了一切,在吕平波的眼里,那是父亲刚过世的时候的事情。

    刚上位的吕平波,年富力强,他那时候满怀希望,觉得自己在父亲的教育下,能够完成父亲未尽的事业,哪怕自己不如父亲的十之一二。

    这本就是坐享其成的事情。

    在吕平波看来,不过如此。他不顾苏青和孙二爷的反对,在当日就召集了父亲的部属,还有孙苏两部的人手,浩浩荡荡开出了珊瑚洲。

    那是他曾经率领过人手最多的兵马,数以千计的海盗,还有无数的战船,犹如一条出渊的蛟龙,他们的目标是大明水师位于两广的水寨——父亲曾经在那儿折戟沉沙。

    他前往那里,为的乃是报仇雪耻。

    大明当时的卫所,不过是一群扛起武器当兵,拿起锄头不过是村夫的军户。面对气势汹汹的海盗,都不过是土鸡瓦狗。

    吕平波都曾经不止一次见过吕强生在海上将这些水师溜地团团转。

    轻而易举。

    在他看来,洗略一地的卫所水寨是再轻松不过的事情了。

    可他不曾想到的事情终究是发生了。

    海盗哗变了。

    因为失去了吕强生的节制,哪怕不少人手都被吕强生在生前分到了苏青和孙二爷的手中,但他仍旧掌握的是最多的那一批。

    他当时不过是一个毛头孩子。

    如何能够得到那帮桀骜不驯的海盗的信任?在旗舰赤马号上,在船长室里的他,身边围拢着十数个语气不善的首领。他们的要求很简单,若是吕平波不可服众,那么他们会选择带着手下们,就此离去。

    他们不想留在这里,听候一个无能的小子的差遣。

    弱肉强食。

    不外乎如此。

    这支浩浩荡荡的船队最终都没有抵达目的地,就宣告瓦解。

    在那场纷争之中,吕平波输的血本无归,差点就连小命都搭了进去。

    如今的他看着逐渐远去的小船,身披黑衣的矮胖军师,在大雨与黑夜之中逐渐迷蒙。

    在他的身边是一个带着长刀的武者,还有他的部下们。

    此时的魏东河回过头,冲着吕平波招了招手。

    而在他的身侧,无数的大明水师已经有序开始撤退,在黑锋和大明水师都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之后,这场大战的收尾,也终于逐渐拉下了帷幕。

    吕平波不由得笑了起来。

    黑锋的势力已经被削弱到了无法辐射到全部海域的地步,一切就如同魏东河所设想的一样。

    之后,便是我吕平波开疆辟土的时刻了吧。

    不不不,还是在珊瑚洲做自己的山大王吧,没什么不好的,守住万世基业,等有了子嗣,若是他有雄才大略便让他去挥霍。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至于魏东河,便让他就这么去了吧,他活着回来便是本事,若是活不成……那就当他输掉了所有的砝码。

    一场赌局,总要有一个输家。

    不是我,只能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