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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龙喉

    不出十日,陈延的军队回到了距离权都双准城外数里的地方。陈延将里西德和阿铭叫到身边,离队伍稍远了一些,对他们说:“有些事,你们要仔细听好,不能有半分差池。”

    两个人点点头,“七世子请讲。”

    “首先我们三人结拜之事,不可跟任何人提起,其次,此战得胜的原因是因为我用粮草收买了你们两个,大帐中你二人斩下了老汗王的首级归顺了我权国。”

    里西德点点头,阿铭摸了摸自己脑后,“有这么复杂吗?”

    陈延见他有些不解,拍了他一下,“你记住就行了,一定不能出现什么差错。”

    阿铭也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陈延接着说道:“到时候在殿前,我会向父王保举你二人为新任部族首领…”

    “那我是不是就能回去了?”阿铭听陈延说着,插了句嘴。

    “我估计你们现在回不去。”陈延摇摇头,接着说道:“如果有人反对,你们不要说话,我会再次保举你们,如果依然有人反对,那你们便向权王求金银富贵,如果有人谏你们做官,万不可接受,就说只愿意在都城里做个富户便可。”

    阿铭抬起头摇了摇脖子,“你们中洲人就是麻烦!这么简单的是为什么跟别人说起来这么复杂!”

    “七世子可能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你与我们两部的关系吧。”里西德看着陈延说道。

    陈延也看着里西德,眉头皱了皱,可能是看出陈延的心思,里西德接着说道:“七世子请放心,我们答衍族最重承诺,既然跟你来了这双准城,就不会坏你的事,你也是我们两部的恩人,没有对恩人不利的道理。”

    听里西德说完,陈延低下头笑了笑,“里西德,你可能觉得我是挟持你们,以要挟你们两部的服从,但我真的是欣赏你们,如果你们愿意跟我做一番大事,我们这个结拜兄弟,便做成了岂不甚好?”

    里西德没有说话,倒是阿铭又开口了,“七世子为人磊落,与我角斗也是真拳实刀的胜了,我服气!我愿意叫你一声大哥!”

    陈延忙拍了他一下,“你小声点!”

    里西德见阿铭这么说,沉思了一会,对陈延一拱手:“阿铭说的没错,七世子既信守诺言把粮草给我们部族,又光明正大的用武艺胜了我,我也服。”

    陈延笑着伸出拳头,“既然二位贤弟不弃,我陈延也不会有亏与你们!”

    阿铭看见陈延伸出的拳头,下意识地也伸出了手,但是却愣了一下,“大哥怎么会知道答衍族兄弟的见礼!”

    “我在你们大营的时候看到有人这样做,也不知对不对。”

    里西德哈哈大笑,也伸出拳头,“大哥确实不是凡人!”

    三拳相碰,兄弟之誓便成。

    陈延又说道:“刚才我说的事情,两位贤弟万要谨记,不可有任何失误。进城之后你我就不要再以兄弟相称了,朝堂之上如果获得赏赐,放手挥霍享受即可,但这一年之内,没有我的指示,不要离开都城。”

    里西德和阿铭点点头,之后三人便返回了队列中如寻常一般往都城的方向前进。

    权王早朝,听说陈延平定南镇叛乱凯旋,还未卸甲,正在殿外等候。

    听到这个消息,权王大喜,立刻命人把陈延传上来。

    陈延领着里西德和阿铭,大步走进殿内。见到权王,三人下跪行礼,说道:“儿臣南征归来,还未更换朝服,请父王治罪。”

    权王摆摆手,“我儿快起来,听说你大破依沙马部和达哥里部两部叛贼,以少胜多乃是奇功一件,何罪之有!快快起来!”

    陈延站起身,瞟了一眼在一边站着的长世子陈建和右相姚孝哲,两人皆是面沉如水。陈延发现今儿早朝并没有见到左相萧常恭的身影。他身后的阿铭刚要起身,却被旁边的里西德拉住。

    权王满脸笑意,问陈延道:“吾儿可有受伤?身后的两人是谁?”

    “儿臣南征并未有尺寸之功,刚与叛军交手便遇到了荒镇都守韩婴将军之妹韩婴岫玉带兵操演,见儿臣苦战,便出手相助,帮了儿臣的大忙。”

    权王点点头,陈延接着说:“之后儿臣便已粮草为条件,相劝两部投降,但两个首领不识大体,拒不归诚,反而放话哪怕战至最后一人也不会罢手!幸而这两位部族少主心念大局,为保全族人,诛杀了两个首领,献首归诚,愿带领族人归附权国,在荒镇做屯民。”说着命人拿上来两个木盒子,打开送到权王面前。

    “好,好!我儿有勇有谋!”权王看到两枚首级,高兴的忍不住拍了两下手。

    “儿臣还恳请父王下一道旨意,封这两位少主为新的部族首领,已安定边部民心,也有利于南镇司地方边部的大局的安稳,彰显父王的仁德。”

    权王没有说话,五世子陈廷先站出来,“父王,儿臣认为既然两位边部少主有意归降我国,不如父王在我权国朝堂之上封他们两人一个官位,更能彰显父王的仁德吧。”

    陈延听五世子这么说,反驳道:“两边部现在尚无领袖,局势未稳,还是让两位少主回去好一些吧。”

    长世子陈建也站出来,“两边部既然已经归附我权国,被荒镇收编,那便重新选定一个领袖即可,况且这权国都城不比南镇边部那荒蛮之地好吗?有这两人为先例,权国十七边部,便皆可拜服于父王了。”

    权王点点头,说道:“廷儿说的有理,那便由宦正司安排吧,封这两人一个官职。”

    里西德听权王此言,说道:“草民叩谢大王恩典!但今晨跟随七世子进城,虽然天色未明,但王城内却已然熙熙攘攘热闹非凡,比之南镇草原的荒凉胜之万倍,为官辛劳,我两人也并无过人之才,还请大王恩赐些钱财,好让我们能在这双准城里做个安民。”

    权王点点头道:“赏,每人金百两,银五千两,北镇宝驹两匹,两进大宅一间!依沙马部、达哥里部另选首领。”

    陈延回头看了一眼里西德,又看了陈建和陈廷一眼,两个世子也看着陈延,脸上带着微笑。陈延转回头来,说道:“儿臣请父王调些粮草牛羊给荒镇,既赏赐韩婴岫玉作战英勇,助儿臣取胜,也可让新降的两边部安定生产,帮助荒镇扩大军屯,同时广而告之其他边部,顺者昌,逆者亡。”

    权王笑着答应了陈延的提议,“好,就依你!我儿深谋远虑,为国平叛,分忧献策,甚是辛劳,赐红氅,金千两!”

    陈延听闻跪下谢恩:“谢父王恩赏,但儿臣并无大功,请将恩赏交于长兄,分赏作战有功的中军将士吧。”

    听陈延如此说,权王笑着走到陈延面前,“我儿如此卓绝,金可以不要,但这红氅为父早已命人备好,单等你凯旋便要给你。”一旁的内侍已经将红氅端到权王手边,权王拿起亲自给陈延披在身上。

    陈延再次下跪谢恩,“谢父王恩典,甲胄在身,行军劳顿,还请父王恩准儿臣回家卸甲休养。”

    拍了拍陈延的肩膀,权王上下打量了一下陈延,点点头:“去吧,好好休养,这几天就不用早朝了。”

    谢过父王,陈延大步走出大殿。

    驾马往自己的王府走去,陈延觉得今日左相萧常恭没有出现在早朝上有些蹊跷,回到府上便命下人去左相府打听消息。

    不一会,下人回来告诉陈延,听萧府的下人说萧相领了权王金玺被前往南镇司地界赈灾了。陈延听说后感到蹊跷,也顾不得太多,换了便服便骑马往左相府跑去。

    来到萧府,陈延拉过一个门丁便问萧相的行踪。得到同样的答复后,陈延沉默了一会,又问道:

    “萧桓呢?请他出来见我。”

    门丁说,此去赈灾少则一月多则数月,权王便恩准萧相携带家眷跟随,萧二公子也跟随而去,此时左相府已经只剩了些老人和家仆了。陈延又问道:“可是萧相亲自提出要去赈灾的吗?”

    门丁说好像是王妃见权王每日因灾情之事苦闷不已,便向权王建议由左相亲领金玺,带了三百中军南下赈灾,已经走了十天左右。

    回到自己府中,陈延细想此事,感觉并不简单。

    “初道!你给我跑一趟南镇……”陈延说完才想起来,杨初道两个月前已经被自己打发走了,可还是顺口叫了他,两个月他都没有习惯这个从小跟了自己十多年的小厮已经不在身边。

    陈延摇了摇头,手写了一封信,叫来家丁,吩咐日夜兼程,用最快的速度送到南镇司荒镇都守韩婴在治的手里。自己想了想,也出门上马,顾不得自己权王世子的身份,带了七八个家丁快马加鞭,出了双准城往南面跑去。

    一路往南面走,接近南镇的地方,陈延所见之处,满是一片荒凉,本来称的上繁华的城市,看不到熙熙攘攘的人群,荒芜的农田里没有人在劳作,尽是干枯的野草。看来这里两年的旱灾,已经使得百姓很难维持基本的民生了。

    一路让手下打听沿路的官驿,不出三天,陈延来到萧相在南镇临时下榻的地方,门上贴着地方官府的封条,门口站着一个官兵值岗。陈延顿感不妙,跃马来到门口,就要推门进去。

    那个官兵急忙拔刀阻拦,陈延身后跟着的家丁怒喊:“大胆,敢在七世子面前亮锋刃!”那人正要说话的时候,看到陈延手中拿着世子的玉牌,冷冷的说了一声:“滚开!”

    官兵顿时气短,慌忙收起刀,躲到了一旁。

    走进院内,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传到陈延的鼻腔里,院中四处可见飞溅的血迹。已经到处都是干竭血液的黑色。

    陈延一把拉过门口的官兵,怒吼道:“这是怎么回事?萧相呢?中军呢?”

    那人颤颤巍巍的说道:“昨日清晨,这里突然来了近千人的流民和乱兵,直接就向着萧相住所而来,两边爆发了冲突,听说三百中军中多数去追赶流民和乱军的时候,一波贼人翻墙进到萧相暂居的这里,将剩下的中军和萧相一家都杀了,尸体现在还停在里面的屋内。”

    陈延听闻,大脑一懵,萧相全家被杀了?走到屋门口一脚踹开房门,看到房中整齐的摆放着十七具盖着白单的尸体。看了着场景,陈延大骇,这里躺的可是权国左相的几乎全部眷属,有人居敢如此狂妄。突然陈延想到什么,一个一个把白布单掀开,直到看过每一个尸体后,又把那个士兵拉过来,“萧桓呢?为什么没有萧桓的尸体?”

    “回殿下,您说是萧二公子吧?昨天收敛尸体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萧二公子的尸体,有几具血肉模糊看不清面孔的尸体不能确认身份,也不能确定是不是二公子的尸体,所以没有没有摆在里面。”

    “在哪儿!带我去看!”陈延咆哮着让他带路。

    突然外边传来一阵马蹄声,随后门口传来争吵的声音,陈延走到门口,看来者是韩婴岫玉,站在门口与自己守门家丁争吵,便挥手制止,示意让岫玉进来。

    进门之后,岫玉看见院中的血迹,面色煞白,转头看向陈延。

    陈延摇摇头。“可能不太好。”说完就让那个士兵带他去看那几具不能确认身份的尸体。

    三个人来到后院,陈延一一掀开地上布单,这几具尸体已经面目全非,面上全是外翻的伤口,直到陈延看到一件穿着熟悉衣服的尸体。

    陈延不敢确定这是不是萧桓,但这样的衣装和身形,又分明告诉他这确实是萧桓。

    怔怔的盯着那具尸体,陈延呆若木鸡。旁边的岫玉缓缓走到尸体旁边,默默地看着那已经被毁的看不出容貌的脸。

    陈延定了定心神,说道:“说不定这不是萧桓呢。”

    “那万一是呢?”岫玉面无表情,低声说着,陈延看到她脸上一滴眼泪滑了下来,拿起那具尸体腰间那个玉牌,“这是大哥在他冠礼时候送他的。”岫玉把那块牌子紧紧握在手里,跪在地上,眼泪一滴一滴掉在地上。

    陈延见她的反应,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却听见岫玉用很小的、仿佛是自言自语一样的声音说道:“七世子不是问我跟二公子是什么关系吗?我们有婚约在身。我与萧桓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七岁时父亲被贬,南下就任荒镇都守,带着我和哥哥离开了双准城,来到了南镇。之后父亲战死,哥哥接任了都守之位时,他来到荒镇找我,说等他举仕之时,就来下聘娶我。”

    陈延默默地看着岫玉,她说着这些事情,脸上是沉重的悲伤,之后又渐渐变成了冷漠。沉默了一会,陈延说道:“原来你跟萧桓还有婚约…”

    岫玉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把手中萧桓的玉牌攥的更紧了,头也没有抬,问陈延:“谁干的?”

    陈延突然回过神来,“根据已有的线索,应该是流民和乱兵所为。”突然好像是想起来些什么,又把那个守在门口的士兵叫进来,问道:“萧相遇害之后,那三百中军去哪儿了?”

    那人哆哆嗦嗦的看了陈延和岫玉一眼,说道:“听说萧相遇害的消息,宙镇都守张晸张大人第一时间就派手下军队控制了这里,安顿了萧相一家的尸首,将三百中军以失职之罪押回了驻地。”

    陈延听他如此说,低着头没有言语,岫玉站起身,将那枚玉牌装在怀中,脸上还是那种冷冷的神情。陈延想了一会,快步走出房间,就要往院外走去,突然听见房间内岫玉的声音:“你去找张晸?”

    “当然!一定是他!”陈延头也没回的往出走。

    “现在去找他,也见不到他。”岫玉也从房间内走出来。

    陈延转过头,看着岫玉说道:“为什么见不到他?他还敢不见我?”

    岫玉走到停着萧相尸体的那个房间门口,看着里面整齐摆放的尸体,“今晨南镇司四镇都守都收到了右相金令,整顿军马,汇集陈阳城。”

    “右相金令?为何如此大幅调兵,是有什么战事吗?”

    “叶帝荣煌的銮驾明日上午将要到达陈阳城,名为巡视灾情,北上赈灾。叶国陈兵十万在陈川南岸,叶国武王、龙喉将军荣煅,亲率三万龙喉军护驾北上。”

    “叶帝?龙喉军?他们来干嘛?有这费心劳力做面子的功夫,直接送点粮食来不好吗?或者直接宣战岂不痛快?”陈延站在院子门口,看这外边凋敝的城镇。

    “今天下午四镇都守带的兵,便会在陈阳城集结完毕,我也会跟我大哥一起去,七世子要跟我前后脚出现在陈阳城,去找张晸吗?”岫玉也缓缓走到门口,站在陈延身边,“七世子是不是还不能明面上现身在这里?”

    陈延沉默了一会,点点头,“你说的对,我不该去找张晸。”

    岫玉踩蹬上马,苦笑了一下,“七世子是个谨慎的人,谢谢你的信,否则我可能都见不到他的尸首了。”

    “对不起,我还是没救下萧桓。”陈延在马下手牵着缰绳,低声说道。

    “殿下不必道歉,就像你说的,这个人可能不是萧桓,或许他并没有死呢?”陈延看见岫玉苦涩的笑了一笑,正要说点什么,却听见岫玉接着说:“七世子,岫玉告辞,今日之事我不会与外人说,既然萧桓和萧氏认准辅佐你,我韩婴岫玉,便会跟随你。”

    说完,岫玉猛抽一鞭,快马消失在了陈延的视线中,看着岫玉,陈延欲言又止,直到她消失都是没有说出一句话。

    跳上马,陈延看见在院子里还僵直站在原地的那的官兵,叹了口气,把自己的家丁叫过来附耳吩咐了几句,掉转马头往北跑去,身后院子里传来一声惨叫,又多了几道新鲜的血迹。

    往回走的路上陈延拿出弓,随手射了几只飞鸟挂在马上。刚到双准城门口,远远地看到陈建带着一队卫兵站在门口,笑意盈盈地远眺着他这边。

    来到陈建面前,陈延下马见礼:“臣弟见过兄长。”

    “不知七弟前几日匆匆出城去了南面,可是去了南镇司?”陈建拍了拍陈延的衣服,“你看,衣服都脏了。”

    陈延笑了笑,“兄长真是手眼通天啊,我也是突然手痒,想出来打打猎练练手,顺着羊川,走着走着就到了南镇司的地界了。刚回来就被大哥堵在门口。”说完,指了指马上挂着的飞禽。

    陈建看了看,随手翻看了一下,“看来七弟这趟收获不丰啊。”

    “哈哈哈,大哥你也知道,南面还闹灾呢,见着个兔子都难,大哥去我府上,我让人把这些东西收拾一下,吃个野味?”

    “不了,多谢七弟好意,我在这儿等你,主要是父王下旨,明日早朝议事,群臣都要出朝。”

    “是有什么大事吗?”

    陈建微笑着看着陈延的眼睛,“难道七弟此次到南镇一点消息都没有听到吗?”

    “我到南镇没有多停留就回来了,那边的官驿连口像样的食物都没有,难道又有边部叛乱了?”

    “那到没有,七弟一战击溃两大边部,估计一时半会他们都老实了。话说,你还记得送你那本古籍的萧二公子吗?”

    “萧二公子……二公子?”陈延想了想,接着说道:“哦!萧桓,他怎么了?”

    陈建依然微笑着说道:“没事,明天早朝你就知道了。七弟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明天可别误了早朝。”

    陈延点点头,拜别了陈建,带着人往城内走去,突然陈建叫住他,“七弟下次出去打猎记得多带些人,我让王羽卫保护你,现在外边不太平啊,别出了什么差池伤了性命。”

    陈延停了一下,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陈建盯着陈延的背影,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冷。

    次日早朝,权王面色阴冷,见下边朝臣噤若寒蝉,一拍桌案,“当朝左相,被流民乱兵杀害,成何体统!三百中军保护不了萧常恭一家十几口人,陈建!你的中军统制不当也罢!”

    陈建向前一步,跪在殿前,“父王息怒,宙镇都守张晸已经将这三百中军收押监管,不日就送回都城,等儿臣审问明白此事原由,自会交出中军狼符。”

    权王看着陈建摇了摇头,“对!还有这个张晸,他的治下为什么也会有如此众多的流民和乱兵!宙镇也遭灾了吗!”

    “回禀父王,南镇司那边洪镇和荒镇受灾最重,众多难民纷纷迁徙到了宇、宙两镇,流民无序,管理甚是艰难。”

    听了陈建的话,权王摆摆手,“不用给我押回来,你去给我到南镇司查清楚,否则别回来。”

    陈建应了一声,起身站回队列。陈延转头看了一眼长兄,见他面色沉稳,没有丝毫波澜。

    权王沉默了一会,接着说道:“明日,叶国皇帝驾临双准城,今日由陈建带领中军仪仗南下迎接,其余六个世子与群臣跟随我在南城门外五里处设坛迎候。陈建,明日你迎来天子盛驾,在城门外跟我行了天子礼之后,即刻南下调查,没有一个结果别回来见我。”说完起身拂袖离开了。

    见权王离开,群臣议论纷纷,陈延见五世子陈廷走到陈建耳边言语着什么,他只觉得这朝堂此刻很聒噪,转身离开了大殿。

    回到自己府中,陈延坐在书房,拿起放在桌上的那本只写着两个字的书,面无表情的翻看着空白的书页。突然小厮敲了敲门,说道:“殿下,外边两个来了两个大汉,说要见你。”

    “让他们进来吧,在正厅安排他们等一会,府门打开。”陈延放下书,长叹了一口气,脱下身上的朝服,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装走了出去。

    陈延走到前厅,看到阿铭和里西德正坐在正厅上等待,穿着中洲人的服饰。见到陈延出来,阿铭笑着站起身,就朝陈延走去。

    “大……”阿铭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里西德拉住,里西德远远地就像陈延行礼,“见过七世子殿下。”阿铭看了一眼里西德,也跟着行礼。

    陈延看着敞开的府门外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到两人身前,拱手见礼。

    “两位在这双准城住的可还习惯?”陈延说完,笑着示意他们落座。

    阿铭摆了摆手,说道:“双准城甚是繁华,比我们部族草原那是快活多了,就是人太多,每天见的多了,头疼,不如草原清净。”

    “我很喜欢这双准城,人世繁华,这样才叫活着。”里西德坐在椅子上,轻描淡写说道,“我们能来这都城,还要感谢七世子殿下。”

    陈延道:“二位不必客气,住的还习惯就好。你们怎么找到我府邸的?”

    阿铭大笑一声:“你七世子府这城里又几个人不知道的!”

    陈延苦笑了一下,“对,我倒是问了愚蠢的问题。”说完陈延站起身,“二位今日可有闲工夫?既然来我府上,要不切磋一下?留下喝顿酒怎么样?”

    “那感情好!不过切磋就算了,打不过,喝酒我不客气!”阿铭头一偏,在椅子上往后一仰。

    “既然来了,就由不得你们!”陈延说完命人吧自己的铁鞭拿来,又把兵器架搬到前厅。指着架子上的兵器,“可惜这里没有你们的长刀,就随便挑两件趁手的吧。”

    里西德走到兵器架前,随手拿了一把刀,走到陈延身边,小声的说道:“府门大开,门口人来人往,在这里比试是不是不太合适?”

    陈延微微一笑:“就是让他们看见。”说着站好架势,“来吧!”

    长世子府上,五世子陈廷坐在偏厅上翻阅着各样的文书,突然有一个平民模样的人进来,对陈廷一拱手,“见过五世子殿下。”

    陈廷头也没抬,“说。”

    “今日那两个边部的蛮子去找陈延了。”

    陈廷抬了抬眉毛,“哦?去干嘛了?”

    “他们三个人说了一会话,就在陈延府里比划起来了,那两个蛮子确是厉害的很,陈延几次三番的重来都没有在那两个人蛮子手下走过十招。”

    “看来陈延身手不过如此,这样都能出征必胜,看来也是有谋略之人,可惜了。之后呢?”

    “之后他们去了双凤楼喝酒去了,看起来相谈甚欢的样子。”

    陈廷叹了口气,“圈中之羊的余欢,倒也潇洒,去吧,继续盯着他们。”

    那人应声离去,陈廷又叹了口气,接着翻看手中的文书。

    次日晌午,双准城外,香坛已经摆好,权王穿着藩王朝服慵懒的坐在雕花木大椅上,六个世子恭谨的站在身后,一众朝臣整齐的站在两边。

    过了一会,远处的大道上出现了权国仪仗的旌旗,权王看见后立刻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身后的世子们与朝臣也是振了振精神,恭谨的准备迎接皇帝的銮驾。

    陈延远远地看到跟在权国仪仗后边的皇帝车驾缓缓驶向这边,手持长戈,身着黑色重甲的骑兵整齐的列队跟在车驾身后,踏起的飞尘就像北镇那边沙暴一样,扬起数丈。

    皇帝的銮驾来到权王面前,权王笑呵呵的走上前,微微躬身行了一礼,身后世子和群臣们也纷纷对着皇帝的銮驾躬身行天子礼。

    一阵銮铃响动,叶国皇帝荣煌走出车内,来到权王面前,轻轻把权王扶起。

    “先祖曾有旨,权国顺应天命,体恤万民之苦,止干戈,熄烽火,归诚叶皇,故历代权王面圣免天子礼,仪同亲王。老陈王快请起身吧。”

    长世子陈建列好仪仗,来到叶帝荣煌和权王面前行礼,荣煌微笑地看着陈建,对权王说道:“你这个长世子少年英雄,仪貌英武,你后继有人啊!”

    权王笑了笑,“小儿得天子青睐是他的福气,只求他在我百年之后能为叶国守好这北疆就好。陛下请随我进城吧,我这个长子还有重要的事情要返回南镇司那里,不能相陪,望陛下不怪,王宫里已经备好宴席,请移步王宫。”

    荣煌摆摆手,“听说你的左相在南疆遇刺,他可是去查此事?”

    陈建拱手称是,荣煌摆摆手,“去吧。”说完回到了自己的车驾,权王也坐上王驾马车,随着两边的朝臣左右分开,车马鱼贯穿过,皇帝銮驾身后的叶国士兵也跟着进城了。

    陈延看到皇帝銮驾身后一名身形雄武,身着金甲,头戴金盔的中年男人面色冷漠的扫视着两边走过,金甲上醒目的龙纹护心镜雕刻的极其精美,胯下纯黑色的骏马鬃毛柔亮,高大威猛。身后跟着两面巨大的黑色旌旗,一面上绣着两个金字,“龙喉”,另一面上只有一个字“武”。

    他就是叶国的龙喉将军,武王荣煅。荣煅驾着马从权国群臣身前走过时,一种如山般令人窒息的威势,凭空压在了众人的身上,没有人敢抬头多看他一眼。

    陈延仰着头,双眼紧紧盯着他,在荣煅的视线扫过陈延的时候,陈延感觉到一种冷峻的杀意和霸气,就像是眼前的这个人已经拿着刀放在自己头顶一样,虽然天气不热,陈延额头还是冒出了冷汗。

    荣煌的视线划过陈延,看到了这个少年的眼睛,虽然陈延的脸上面无表情,但是荣煌感到这双眼睛中的强硬和坚韧。两个人目光交错的一瞬间,荣煌的战马突然原地一跃,前蹄高高抬起,发出了高亢的嘶鸣。

    权国的群臣和其他世子们吓得纷纷后退几步,但是陈延却如同石像一般站在原地,目光都没有丝毫动摇。荣煌紧夹马腹,硬提缰绳,稳住战马,看着站在人群之前的陈延,非常微妙的扬了扬嘴角,头也不回的走了。

    陈延身后的陈廷盯着他的背影,表情逐渐变得阴冷。

    盯着荣煌走远,陈延轻轻地松了一口气,看着高大的叶国重甲骑兵走过眼前,铁甲厚重,长矛锋锐,黑色战马都披着坚韧的皮甲。阵列整齐往双准城的方向走去,就像一堵移动的黑色城墙,马蹄踏地的时候,仿佛地面都在颤抖。

    骑兵之后跟着步兵,走在阵列前边的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也是金盔金甲,目不斜视的穿过权国群臣,身后的叶国步卒也是一身黑色重甲和面盔,手持长矛。

    三万龙喉军走过权国众臣的面前,看着龙喉军严整的盔装和霸道的军威,一个个噤若寒蝉,目送他们走进双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