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如梦》 第一章

    抗日胜利那年，周始如的大队在广州暂留，他没想到，仅仅一个月，他就把心永远留在了广州，他一年，他遇到了方子新。

    方子新是一个舞小姐，在广州城出了名的，天生美人，有知识有学问，既聪明又大方，是广州多少先生公子的知心宝贝。方子新个性独特，是个倔强女人，真有性情，奈何总有人说她是假作清高，自抬身价。寻遍广州城，又哪里还寻一个讲原则、有骨气的舞小姐？

    那是十六月夜，月光明亮十分。周始如在花人间舞厅喝酒，实在喝不过那几个山东仔，于是借尿遁，误打误撞至舞厅门。刚走出没几步，周始如就一头栽倒，昏死过去前，看见一个身穿青色旗袍的女人倚在桂花树环臂赏月。女人回头看了周始如一眼，之后他就两眼一黑。那女人就是方子新。之后是宿醉醒来，什么都忘了，除了她那一眼。

    本以为此生再不会相见，可那夜的三天后，方子新却以另一种特别地、些许荒唐的方式再次与周始如相见。

    那日中午，周始如和王文、何复光在酒楼吃午饭，在一个包间中。饭吃到一半时，两个女人闯入，其中一个手持菜刀，神情凌厉，另一个哭哭啼啼。那个手持菜刀的即是方子新。后来方子新对周始如解释说，自己拿菜刀其实并非有意之为，是那天黄月花找得她急，她正在做饭，所以刀也没放下，忙不迭地就赶去了。

    那天方子新有些不一样，不是紧致的旗袍，只穿一身碎花衣裳，脚上还是拖鞋，一方青色帕子掖在襟上，半长的头发用紫色丝巾扎起来，一缕发落在额前，半遮住了眼睛，有一些狼狈。

    “谁是何复光”她呵道。

    “你是什么人！”王文顿时要掏枪，被周始如拦下。他认出了方子新来。

    “上门讨债的！”

    周始如一看这架势，八成猜到了何复光又在外面惹到了什么烂桃花。果然一回头，何复光低着头。

    “阿光，什么事？”

    “我……”何复光说不出话来。

    “他骗了我！”黄月花哭骂道。

    听这话，何复光猛喊道：“什么骗？你一个舞女，我以为……”以为便是技女，但他没说出来。

    没等周始如说什么，方子新便斥道：“以为什么？舞女就是叫你糟贱的？她是不是同你讲过她是清白人家？就算是技女，可真情实感放你身上，你也不能这样糟蹋！”方子新喋喋骂着，脸蛋涨得粉红，眉头皱起来，十分生气的模样，却有种说不出的可爱。

    这事闹了好一会，才弄明白。原是那日在花人间，何复光认识了黄月花，看她年轻貌美，就放言挑逗，于是一来二去，何复光就把黄月花哄了上床。当时的黄月花还以为自己遇上梦中情人，全数交托了。何复光一时色昏了头，什么都说好。然一觉醒来，何复光就跑了。

    这件事闹到了何复光队长那去，队长给黄月花做了主，一么辞职一么娶了黄月花，黄月花选了后者。然虽是强让何复光娶了黄月花，可之后二人感情竟然意外的好，其中原因不得外人知，这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