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归心似箭

    走出实验室的大门，我有些空落落的，一方面是我从来没有通宵熬过夜，大脑还处于缺血的懵逼状态。另一方面是我还没有搞清楚来龙去脉，我不知道老实巴交勤勤恳恳在实验室工作了几十年的老教职工和爱因斯坦的大脑是如何扯上关系的。

    迎着晨光我回到了校医院，由于昨晚自行出院的事情，我也收到了病房漂亮值班护士姐姐的嘘寒问暖——一顿臭骂。办好了手续，我就拿着自己的东西离开了，离开时我都能感受到来她对我斜眼相待的鄙夷之情。

    拜托，我可是把我的命都分给你了呀！你还不拿正眼看我，还我那几个小时的时间！我想到若是以后自己老了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时候，会不会后悔现在的自己使用钟慢效应所浪费的几小时导致我最终连遗言都来不及说呢？

    我掏了掏自己的口袋，爱因斯坦的大脑还在我的手上，不过在阳光的照射下，封装大脑的玻璃体已经不再那么透明，没了昨夜那种幽暗的光彩。我心里忽然生出一丝歉疚，虽然我不仅没有偷走实验室的任何器材，而且还将电阻器加固后摆放到了正确的位置并物归原主，可是这块大脑也许是邬伟长十分渴望的东西，尽管我不明白他在渴望什么。

    但是，大脑真正的主人毕竟是爱因斯坦，我对老师这种无条件的同情真的对吗？如果有一天我坐上公交车，发现自己的钱包忘了关上，以至于被小偷取走了我的钱，我能抱怨自己没有将钱包捂紧吗？当然不会，我一定会大声斥责偷窃的人或者报警，但如果那个人是我的老师呢？我会不会只是想把钱追回来就够了，不再追究任何责任，然后觉得老师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如果那个人是校长呢？我会不会后悔没有把钱包再打开得大一些，让校长多拿一点？

    我随即摇了摇头，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这样一来，校长和老师有什么区别呢？老师和小偷有什么区别呢？如果只是站在“人”的角度来看待整件事情，是否小偷才更应该被我同情，因为他是迫于生计才上街行窃，如果偷不到钱，家里的老人或许就看不起病，孩子或许就上不了大学，而老师、校长却是为了自身的欲望，如果偷不到钱，就不能请客吃饭，换不了新房新车。可是站在我的角度，为什么我从一开始只会觉得小偷十恶不赦，老师定有苦衷，而被校长拿走钱财是我的荣幸呢？除了我之外，这个社会上的其他人遇到同样的事情，是否也会产生同样的想法呢，对于这样的问题又该如何解答呢……

    “够了！这不可能，老师怎么可能偷这种东西！”我捂着脑袋大喊起来，校医院进进出出的各位病友都向我投来异样的目光，有几个热心的同学凑上前来关切地问道：

    “同学你好？你刚刚说有人偷东西？”

    “啊不好意思！我自言自语，不要管我，谢谢你们。”我抱着书包冲出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太社死了。

    走到大路上，我看到路的对面有一个骑着电动车的小伙在向我挥手，走近一看原来是胡博。

    “师弟病好了！”他笑道：“我昨天去和老板汇报工作，老板说‘你们实验也做得差不多了，现在暑假就要结束，课题组准你们放十天高温假，好好回去休息吧！’我今天回实验室收拾一下，把最后的波形录下来。师弟你也早点回家探亲吧！你那边的波形存档也好好保管，不要弄丢了。”

    “谢谢师兄，谢谢齐老师！”我指了指手上的书包：“那我今天就不跟师兄一块儿去实验室了。”

    “没问题，假期愉快！”师兄发动了他的小电驴：“新学期一开始你就是正式的研究生了，办公室会给你们安排新的工位，到时候可得好好努力啊！”

    办公室是研究生撰写论文和专利的地方，实验室则专门用来进行科学实验，有了办公室的新工位，我就不用每天在宿舍和实验室之间两点一线了。不过我没有告诉胡博，其实我就是刚刚从实验室出来的，他的设备仪器我在走之前都给摆放整齐了。

    “师兄，你的留校申请得怎么样了？”

    “这个嘛，已经提交上去了。”胡博说：“专家们正在审核我的科研成果，大概九月份出结果吧。”

    他似乎不想再继续透露太多内容，便和我告别离开了。也许他也是归心似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