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玄幻奇幻 » 论,救世主的自我修养 » 肆

    “认识!相当认识!”程不惑点头。

    “他还活着?”王权授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看得出来,他相当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

    “死了......”程不惑双手一摊,没了下文。

    王权授面色一僵,颤着的手缓缓抬起,捂住额头,身体像是没了支撑一般坐倒在地上。

    “你怎么了?”程不惑看着他突然之间有如此大的反应,不由得有些担心起来。

    “没事......”王权授伸手止住了准备向他靠近的程不惑,“接下来......我问什么你说什么!”

    程不惑望着他,有些迟疑,却还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好!”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父子。”

    “你知道你娘是谁吗?”

    “这......”程不惑一时语塞,这一题,他答不上来。

    直到此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在对某个问题视而不见,一个与自己无比密切的问题,自已的生母......是谁?

    “你不知道?”

    王权授忽地大笑起来,他盘腿而坐,直视程不惑的双眼,“你跟你那个王八蛋老爹长得还挺像。”

    “你知道我娘是谁?”程不惑也学着他盘腿而坐,试探着问道。

    “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王权授有节拍的敲打着甲板,“这首调子是你爹教我的,你知道他是从哪学来的吗?”

    不待程不惑开口,他便自顾自的说起往日之事,“一位中洲的女乐师,是个瞎子,名字我记得很清楚,楚柔,她和你爹上过床。”

    “整个中洲除了她之外,不知道还有多少个女的和你爹上过床,更何况北境,你听懂我意思了吗?”

    程不惑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这死了的爹,生前还是个多情种,嗯......应该叫配种的......

    按这么来说的话,想知道自己生母是谁,大抵与大海捞针无异。

    “你让我出去!我去找叶叔和白叔问清楚!他们肯定知道的!”程不惑已经有些坐不住了。

    “叶恪行和白言止?”

    “你怎么知道......”

    “你不妨问他们。”王权授一声冷笑:“你和他们关系很好?”

    “当然,我可是他们养大的!”

    “那不就得了,他们把你养到这么大,却从未提起过你娘,无非就两个原因,不知道或是不能说。”王权授将食指伸出,在面门前晃了晃,“别傻了,小子。”

    “那我自己去找!”

    “可我没打算让你出去!”

    王权授每个字都咬的极重,他早已收起原先那副和善面色,此刻他的眼神冷得出奇。

    程不惑被他盯的有些发毛,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几步,可此时的脚下并非是陆地而是大海,猛烈的摇晃传来,程不惑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你在害怕?”

    程不惑没有回话,他也无需回话,他那张脸上不加掩盖的透露出一条信息,他现在确实很害怕。

    “想知道为什么我不让你走吗?”王权授那张紧绷着的冷脸突然松开了,他似乎有些疲惫,用手向后捋了捋头发,“相当简单的原因。”

    “父债子偿。”

    “听说过天隙吗?”

    程不惑犹豫了会,点点头,他现在有些抵触和王权授交流,即使对方知道大量有关他父亲的信息。

    因为他无法保证,面前这个性子变得飞快的少年,会不会突然对他动手?

    “听说过就好,你们称它天隙,或是天机一线,因为只有在那里,你们这个世界里的那些所谓大修士才可以离开这个世界,不对,应该叫飞升,你们觉得它是天地造化,但只有我才知道它是怎么出现的!”

    “是你爹!他用一柄铁剑将天地斩开了一条缝隙,在你们这个世界之外飘荡了不知道有多久的我,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进入了这个世界,我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

    此时程不惑眼中只有惊骇,若是有他能和他这么说,他定然会觉得那人是个疯子。

    “怎......怎么可能......”

    “如果你了解你爹,你自然会明白,我绝非在骗你,你也不必太过惊讶。”

    “你们这边有一个说法,大道五十,天洐四十九,但余一线生机。并非你爹实太强,也并非这方世界太脆弱,只是所谓的一线生机选择了你爹,是它让你爹斩出了它!”

    “你爹真的是一个很有志向的人,他渴望改变这个世界,恰巧,在我那个世界里,正好有他需要的思想武器,是我一五一十的将这些教给了他。”

    “而我,只有一个条件,回家!”

    “他答应了我,但他毁约了。”

    “现在你出现在我面前!就说明了一件事情,这个世界的天道规则在帮助我,他不允许我这个异类继续待在这里,但他没有办法抹除我,他只能把我送回去!”

    “把刀给我,我就让你出去。”王权授的语气归于平静,他明白怒火解决不了问题,但他已不愿再被困于此,忍受无边的孤寂。

    “什么刀?”程不惑小心翼翼地问。

    “一柄横刀,玉青色的,大概这么长。”王权授双手在胸前比划着。

    程不惑听他说完,心头瞬时凉了,原本听着是一柄横刀,不由得大喜过望,毕竟自己这爹还真留了一把。

    不过听到后面,就发觉有些不对了。

    见红尘,是柄赭红色的刀......

    他干笑两声,试图缓解一下内心的惶恐,自已这老爹先前害得自己遭遇刺杀,差点死掉,现在又留下这么个烂摊子,答应的事死了都没给人办,现在好了,自己又要被关在一块破表里面等死。

    如今之计,只能试试蒙混过关了。

    “见过见过!”

    “你骗我。”

    “怎么可能!”程不惑坚持嘴硬。

    “你看你脑袋上。”王权授伸手指了指上方。

    程不惑一抬头,只见几行黑字从头上飘过,定睛一看,只觉得一道电流从头劈到脚,那些黑字分明就是他的心中所想!

    “这......”

    程不惑又气又惊,他是万万没有料到此地竟能窥探人内心所想,这种能力连听上去都觉得痴人说梦。

    可是现在,却是实实在在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逗你玩的,假的,我只是猜到你怎么想的了......没事,没见过那把刀就算了吧。”

    王权授语气倒是颇为洒脱,可整个人却似乎已经崩溃了,话音未落,双眼便迅速黯淡下去,整个人就犹如一条被抽掉脊椎的衰狗瘫坐在甲板上。

    他仰面躺在甲板上感受着海浪的冲击,咸湿的海风掠过,他忽地低低哭出了声,他已经被困在这个鬼地方不知道多久了,也许自已那个在沿海小镇里的家早就被拆除了。

    程不惑看着王权授这副模样,莫名觉得鼻头有些发酸,他深吸一口气,这才觉得好受些。

    无人再言,四周仅有海浪声回响,也许这些海浪的回响,和那间海边小房子里听到的海浪声是一样的。

    “都忘记问你叫啥名了。”躺着的王权授像是聊家常一般随口问道。

    “程不惑。”程不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只能顺着他的话和他聊聊天。

    空气中又是一阵沉默。

    “做个交易,如何?”王权授坐起身来,深黑色的眸子映出程不惑的身影,他此时的语气格外郑重。

    “什么交易?”

    “我放你出去,顺带帮你找到生母,你只需要帮我找到那把刀。”

    “那把刀叫什么?”

    “春愁未醒。”王权授一字一顿,这四个字他在心中念过无数遍,毕竟,这是他回家的唯一方法。

    “好!我帮你找到春愁未醒!”程不惑言语之间态度相当诚恳。

    “算了,我又改变主意了。”王权授突然反悔。

    “嗯?”程不惑愣住了,他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你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你永远找不到那把刀的。”王权授奚落道。

    “我是找不到!可我可以找叶叔他们帮忙啊!”程不惑急的很,他可不想放过这个出去的机会。

    “那把刀中是有禁制的,只有程东来的血脉才能感应到那把刀的存在,而且此处空间,也只有你能进来,你没有任何修为,就算找到了刀,它对你而言也只不过是个摆设!”

    “可你不是说了,父债子偿......”

    “别说的这么好听,你只不过是想出去,我可以让你出去,你也不需要替我去找那把刀......况且......”

    “况且......你不是你爹,他的债,你还不上的,当年他意气用事,一人独闯天隙不幸身死,导致好不容易形成的组织遭到清洗,这才是他最大的债。”

    “傻子,滚出去吧,你还不配说什么替他还债。”

    不等程不惑反应,一阵刺目的白光闪过,身躯又仿佛进入了一团温热的水中,但这一次可并不舒服,那些水在不断用力的挤压着肉体。

    再睁开眼,映入眼中的是客房顶上粗壮的红漆木梁。

    程不惑一手揉着发昏的脑袋,一手在床上摸索的那块表,熟悉的触感回到手中,心中滋味五味杂陈,王权授那一句不配听来,也是使得他相当郁闷。

    “王权授?王权授?”程不惑压着声音朝表盘呼唤。

    “去你大爷的!别吵吵!”王权授的声音直接在他脑中回响。

    程不惑讪讪一笑,当即决定不再打扰表里这家伙,他蹑手蹑脚地推开一条门缝,屋外的天色竟与先前无二。

    他赶忙伸手摸了摸桌上的茶壶,壶中的水竟还是温热的,他心中大惊,明明在那里呆了这么久,可外界似乎才过了不到半刻时。

    放下心来,程不惑开始整理思绪,此刻他的内心就像是缠在一起的线团,很乱。

    可他却像是无头苍蝇般不知从何解起。

    关于生母的事情,程不惑已经下定心思一定要查,倒也不是为了认亲,只是想知道她为何要消失在自己的生活里。

    可王权授所言不无道理,从叶叔与白叔那查,必然是做无用功,现在只有靠自己还有王权授相助。

    若是找王权授帮忙,则必然会牵扯到春愁末醒,可是想要找到这把刀,以现在的自己定然是做不到的。

    唯一的解决办法便是修行,可如此必然会牵扯到另外一个因素,他的父亲,程东来。

    自己那日说的那些话,就已经表明了他日后的立场,但叶叔也说过,说不等于做。

    可自己一旦修行,就等于彻底走上了自己父亲那条路,没人会在意自己的真实目的。

    介时,叶叔与白叔为他所做的一切,就真成了一场空。

    而他也并不想走上那条路,他永远无法忘记那场磅礴大雨,忘记那场雨夜里的遭遇,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来自那位从未谋面的父亲。

    至于那个组织,王权授能用上了清洗这种词,想必因自已父亲而身死的人不在少数,程不惑突然间觉得自已背后压上了无形的累累白骨,不由得对自已父亲又有多生出几分抵触情绪。

    越想心中便越乱。

    正愁着,门吱呀一声开了,白萱提着咕嘟咕嘟作响的砂锅走了进来,里面不知道盛着什么。

    “刚熬了小米粥,喝吗?”

    “喝。”

    程不惑闻着砂锅中飘出的米香吞了吞口水,先前陪王权授扯犊子扯了这么久,确有些饿了。

    “好。”

    白萱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掏出一个小碗和勺子,搅了搅砂锅中的小米粥,趁热气腾升快速从锅底舀起两大勺盛入碗中。

    “给!”

    程不惑心惊,这哪是什么粥啊!这分明是碗饭啊!

    “快尝尝!”白萱满眼期待。

    “好喝。”程不惑舀起一大勺小米送入口中,泄愤似的大力咀嚼!

    白萱见程不惑吃得欢,直接将砂锅推到他面前:“慢点喝,我熬了一锅呢,都是你的。”

    听到这话,程不惑险些噎死。

    正想如何婉拒,门又开了,夫子端着碗走了进来,看样子是来蹭饭的。

    “嗬!这小米粥实在!”夫子一惊。

    “夫子先生喜欢就多喝些,来,我帮您盛。”白萱伸手便要夺碗。

    “不了不了,我自已来。”夫子连连推辞,见白萱不肯,急忙道:“你师傅让你去找他呢,就别管我了,我好歹也是个大人了,让你个小姑娘照顾算什么事?”

    到也不全推脱之词,何之流确实找白萱有事,三隐宗已经到浩气殿了。

    “好。”白萱点头就朝浩气殿跑。

    见白萱远去,夫子长吁一口气,坐了下来打上碗小米饭扒拉起来。

    浩气殿。

    四方势力挤在其中。

    白萱立在几位师姐之间,她很讨厌这种氛围,一个个明明互相看不爽,还偏要客客气气的,早知道不来了,还不如在伙房洗菜。

    “堂堂隐宗居然愿意屈身来参加我们这小道统的比试,当真是活久见哈。”何之流冷笑着讥讽众人。

    “这天下文武双修,佛道两门何来尊卑之分,道首言笑了。”

    回话之人是一位老者,此人端坐在玉京众人正中,身上的袍子截然不同,白袍之上金纹隐现,此人仍是玉京此行的话事人,名唤柯云亭。

    “真虚伪。”一旁藏云的话事人直接嘲讽,丝毫脸面不留。

    柯云亭眉头一皱,也不发怒,呵呵一笑:“赵心怀你这小娃娃话未免多了些!”

    “我可不修什么闭口禅!”赵心怀回怼。

    白萱看得直乐呵,心里不停念叨着打起来打起来,可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得出去打,不然会把殿里东西打坏的!

    正想着,白萱感觉有人一直在盯着自已,她余光瞥去,那人身着青衫,腰挎长剑,剑眉星目。

    见白萱发现自已,那人倒也不怯,礼貌一笑,微微躬身致歉,侧过头去,贴近身旁坐着的一位老者,像是在低语些什么。

    “她身上有那位的味道,很重。”

    “盯住她。”老者面色微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