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章 互联网民工
“往里挪挪往里挪挪，里面还有位置的。”
“能别挤了吗！”
“没看到都满了吗！”
陈二怔怔地望着眼前人满为患的车厢。他今天不过是比平时晚了五分钟，此时便需要跟上百人同时抢一节车厢。
他想到“蝴蝶效应”这个词，一只在北美拍打翅膀的蝴蝶，会引起太平洋上的风暴。
看似只比平时晚了五分钟，实则这五分钟里，公交车上没了空位，后排座椅旁的黄金站位也已经站满了人，你无奈只能跟随人流挤在公交中部的“死亡区域”。此时路上开始堵车，车内人们逐渐变得急躁，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车载空调全力运转，但也无法压住大家的怨气。你开始流汗，周围所有人都开始流汗，你忍着异味和高温祈祷着车速再快点。你也没法抱怨，因为车上所有人都在经历相同的事情。公交车终于到达地铁站，你急冲冲跳下公交车，发现此时已经比平时晚了二十分钟。你开始狂奔，过安检刷卡一气呵成，你有些窃喜，心想着还有机会，兴奋地跑上站台。然后…然后你就能看到陈二眼前的景象。
陈二正出神着，背后人群中有人一呼，陈二转头看去。一位身穿蓝灰色衬衫的中年大叔正直勾勾盯着陈二，大叔紧了紧手里的公文包，肩膀一沉，开始加速。陈二一惊正要让开，但此刻大叔速度堪比博尔特，眨眼间便撞上陈二，紧接着脑袋一顶，带着陈二一起挤上了车厢。此时车门伴随着警报声刚好关闭。
旁边的小哥抖了抖肩膀示意陈二站直，陈二回过神来望向四周，每个人都低头划着手机，没有人在意刚刚撞进车厢的两人。大叔理了理衬衫，同样掏出手机刷起短视频。陈二轻呼一口气，心中微微一乐
“原来真的还有位置。”
-----------------
“我知道大家已经很疲惫了，我也很疲惫。但这个项目真的很紧，大家晚上再加把劲，这个项目完成后我带大家放松放松。”老板第十二次在晨会上要求加班，无人回应，也不需要回应。
从会议室出来，陈二如往常一样，在走廊的自助咖啡机上接了杯咖啡。陈二喜欢喝卡布奇诺，但最近改喝美式。
刚回到工位坐下，项目经理和客服涌了上来。
“昨天跟甲方又沟通了一下，我们还是认为这个地方应该改成这样更好。”项目经理随手抄起一张凳子在陈二身旁坐下，操作着鼠标不断点击着电脑中的原型图。
“我现在手头的项目也很急，老板早上开会刚说这事，你这个得迟点改了。”陈二怔怔盯着屏幕，而实际上两眼放空，心游神外。
“emmm…尽快吧，原型图已上传，到时我们再开个会。”项目经理说完转身走了。
“小哥小哥，昨天客户反馈了一个bug，需要立马修复呢。”女客服操着非常职业的语气无辜地看着陈二。
“好的，你禅道上提一下需求，我优先修复bug。”陈二也挤出一丝笑容回应道。
“好的好的，谢谢哈。”客服转身回到了客服部。
应付完两人后陈二瘫倒在办公椅上。他来这家公司已经四年了，开发了不少项目，也遇到过许多不同类型的需求。但他自己清楚，他不过是在不断地复制粘贴，每天都在用相同的思路编写程序，俗称搬砖，是个名副其实的互联网民工。他尝试过买专业书，上网学习新技术，只是每天繁重的业务已让他疲惫不堪，书没翻几页，头倒是点了数十回。每年年会上，老板都画着公司上市股权激励的大饼。一听到这，底下便会发出轻微的哼哼声。陈二自然也是不信，他不是没想过拿了年终奖就辞职。但辞职后呢？新公司又会有多少变化呢？每每想到这，陈二便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倒在椅子上。
陈二突然眼睛一亮，似是想到了什么，挺身坐直，掏出手机点开日历翻了翻。
“明年奶奶就七十大寿了，今年过年回去给她办个寿宴。”他轻声道。
他是爷爷奶奶从小带大的，自然跟他们更亲。一想到这陈二就来了精神，点亮电脑屏幕，一条一条列出今天的待办事项。
陈二握着手机不断上划着，外面天色已暗，他在点今天的晚饭。公司规定，六点下班，七点开始才算加班。中间这一个小时，陈二吃完饭后还可以再休息一会。
在这个超一线城市，无论多晚，总有写字楼的灯是亮着的。许多人抱怨这里的消费太高，陈二不以为然。在这里，每天有无数家店铺破产关门，同时又有无数家怀揣着梦想的店铺开张，以低价吸引着新食客。陈二总能找到低价促销的店铺。
但现在他可以不用如此节省，加班的晚饭公司会报销一部分，他决定吃点好的。
“西洋参炖乳鸽，这个看起来不错。”陈二缓缓道。他突然想到小时候，奶奶经常煮西洋参汤给爷爷喝。爷爷喝掉参汤和里面的土鸡蛋，而西洋参片则留给他。奶奶的本意是有营养的东西给干活的大人吃，小孩子则负责吃掉西洋参残渣。
“明明西洋参片才是最有营养的东西吧。”每次回想起，陈二总是笑出声来。
点完外卖，陈二来到楼梯间，望着窗外马路上熙熙攘攘的车流，他拨通了奶奶的电话。
“喂---孩子你打电话来啦。”奶奶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
“嗯，奶奶你饭吃了吗？”这是陈二跟家人通话时的常用开场白。
“早吃了，我都洗好澡躺床上看电视了。”乡下的夜晚总是来得更早一些。
“爷爷呢？”
“你爷爷躺在边上呢，不过他现在睡着了。他总是这样，先睡觉，等会又醒来看电视。”
“哦，这样啊---”陈二想起在家的时候，大半夜起来上厕所，有时候会发现爷爷奶奶的房间里仍然透漏出微弱的光，想来是爷爷中途醒来在看电视。
“你呢，吃了吗？下班到家了吗？”奶奶问道。
“点外卖了，今晚还有些事，还在公司加班。”陈二犹豫了一下。
“哦，这么忙啊，那你工作去吧，上班就别打电话了。”在奶奶的概念中，在公司的每一秒都需要是认真工作的状态，否则就很可能失去工作。
“哦哦，那我挂掉了。”陈二听到电话那头电视声逐渐变大。
嘟…嘟…嘟…
是奶奶先挂掉了电话，大概是电视剧里围攻日本鬼子的行动要开始了吧。爷爷奶奶很喜欢看抗日剧。
陈二笑着摇了摇头。随后打开外卖软件查看配送进度，地图显示骑手距离五十米。
“这么快！”陈二一怔，这个城市里的一切都很快。
想了一下也没什么事，陈二决定下楼在园区门口等着外卖，顺便吹吹风。
陈二乘着电梯来到一楼大厅，大厅布局就是写字楼中的普遍模样，中间是接待的柜台，两侧各有几组沙发，墙壁上的显示器滚动播放着无聊的广告。此时大厅中已空无一人，简单无脑的广告音乐在大厅里回荡着。陈二推开玻璃门向外走去。刚踏出大门，微风拂面，陈二刚想深吸一口气，却突然眼前一黑，脑袋开始一阵一阵钻心般疼痛。
“什么鬼！”他心里一惊，立马抓住门手把支撑着身体，另一只手不断揉压着额头两侧的太阳穴。
陈二稳了稳身体，视线逐渐恢复。他立马换成双手揉压太阳穴，并用食指刮擦着眉骨。疲惫时他总这么做，每次都很有效。
“我发誓明天一定请假休息。”陈二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发送警告，似乎是为了安慰身体，他说的很用力。
原地休息了一会，陈二缓缓站起身来，双手拍了拍脸颊，此时正好外卖电话响起，他挂掉电话，向园区门口跑去。
-----------------
高子恺站起身伸了伸腰，随后双掌放在肩膀上捏了捏，又揉了揉脖子。
这时候他听到窗外响起救护车的鸣笛声，似乎离自己所在的办公楼不远，他好奇地向窗户走去。
高子恺一只手撑在玻璃上，半只身子探出窗外，原来救护车就在楼下。他把眼镜放在了电脑旁，此时只能双眼微眯，隐约看见一个人影被抬进救护车。
“怎么回事？”高子恺看向后来赶来看热闹的同事们。
“不知道”“谁啊？”“哪家公司的？”同事们开始热烈讨论起来。加班的夜晚，办公室里难得热闹。
高子恺耸耸肩，他对哪个人被送医没兴趣，转身便打算回到工位上。他突然一愣，眼神凝聚在自己旁边的工位上，又转身看了看在窗边看热闹的同事们。
“你们谁看到陈二了吗？”
“能别挤了吗！”
“没看到都满了吗！”
陈二怔怔地望着眼前人满为患的车厢。他今天不过是比平时晚了五分钟，此时便需要跟上百人同时抢一节车厢。
他想到“蝴蝶效应”这个词，一只在北美拍打翅膀的蝴蝶，会引起太平洋上的风暴。
看似只比平时晚了五分钟，实则这五分钟里，公交车上没了空位，后排座椅旁的黄金站位也已经站满了人，你无奈只能跟随人流挤在公交中部的“死亡区域”。此时路上开始堵车，车内人们逐渐变得急躁，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车载空调全力运转，但也无法压住大家的怨气。你开始流汗，周围所有人都开始流汗，你忍着异味和高温祈祷着车速再快点。你也没法抱怨，因为车上所有人都在经历相同的事情。公交车终于到达地铁站，你急冲冲跳下公交车，发现此时已经比平时晚了二十分钟。你开始狂奔，过安检刷卡一气呵成，你有些窃喜，心想着还有机会，兴奋地跑上站台。然后…然后你就能看到陈二眼前的景象。
陈二正出神着，背后人群中有人一呼，陈二转头看去。一位身穿蓝灰色衬衫的中年大叔正直勾勾盯着陈二，大叔紧了紧手里的公文包，肩膀一沉，开始加速。陈二一惊正要让开，但此刻大叔速度堪比博尔特，眨眼间便撞上陈二，紧接着脑袋一顶，带着陈二一起挤上了车厢。此时车门伴随着警报声刚好关闭。
旁边的小哥抖了抖肩膀示意陈二站直，陈二回过神来望向四周，每个人都低头划着手机，没有人在意刚刚撞进车厢的两人。大叔理了理衬衫，同样掏出手机刷起短视频。陈二轻呼一口气，心中微微一乐
“原来真的还有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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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大家已经很疲惫了，我也很疲惫。但这个项目真的很紧，大家晚上再加把劲，这个项目完成后我带大家放松放松。”老板第十二次在晨会上要求加班，无人回应，也不需要回应。
从会议室出来，陈二如往常一样，在走廊的自助咖啡机上接了杯咖啡。陈二喜欢喝卡布奇诺，但最近改喝美式。
刚回到工位坐下，项目经理和客服涌了上来。
“昨天跟甲方又沟通了一下，我们还是认为这个地方应该改成这样更好。”项目经理随手抄起一张凳子在陈二身旁坐下，操作着鼠标不断点击着电脑中的原型图。
“我现在手头的项目也很急，老板早上开会刚说这事，你这个得迟点改了。”陈二怔怔盯着屏幕，而实际上两眼放空，心游神外。
“emmm…尽快吧，原型图已上传，到时我们再开个会。”项目经理说完转身走了。
“小哥小哥，昨天客户反馈了一个bug，需要立马修复呢。”女客服操着非常职业的语气无辜地看着陈二。
“好的，你禅道上提一下需求，我优先修复bug。”陈二也挤出一丝笑容回应道。
“好的好的，谢谢哈。”客服转身回到了客服部。
应付完两人后陈二瘫倒在办公椅上。他来这家公司已经四年了，开发了不少项目，也遇到过许多不同类型的需求。但他自己清楚，他不过是在不断地复制粘贴，每天都在用相同的思路编写程序，俗称搬砖，是个名副其实的互联网民工。他尝试过买专业书，上网学习新技术，只是每天繁重的业务已让他疲惫不堪，书没翻几页，头倒是点了数十回。每年年会上，老板都画着公司上市股权激励的大饼。一听到这，底下便会发出轻微的哼哼声。陈二自然也是不信，他不是没想过拿了年终奖就辞职。但辞职后呢？新公司又会有多少变化呢？每每想到这，陈二便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倒在椅子上。
陈二突然眼睛一亮，似是想到了什么，挺身坐直，掏出手机点开日历翻了翻。
“明年奶奶就七十大寿了，今年过年回去给她办个寿宴。”他轻声道。
他是爷爷奶奶从小带大的，自然跟他们更亲。一想到这陈二就来了精神，点亮电脑屏幕，一条一条列出今天的待办事项。
陈二握着手机不断上划着，外面天色已暗，他在点今天的晚饭。公司规定，六点下班，七点开始才算加班。中间这一个小时，陈二吃完饭后还可以再休息一会。
在这个超一线城市，无论多晚，总有写字楼的灯是亮着的。许多人抱怨这里的消费太高，陈二不以为然。在这里，每天有无数家店铺破产关门，同时又有无数家怀揣着梦想的店铺开张，以低价吸引着新食客。陈二总能找到低价促销的店铺。
但现在他可以不用如此节省，加班的晚饭公司会报销一部分，他决定吃点好的。
“西洋参炖乳鸽，这个看起来不错。”陈二缓缓道。他突然想到小时候，奶奶经常煮西洋参汤给爷爷喝。爷爷喝掉参汤和里面的土鸡蛋，而西洋参片则留给他。奶奶的本意是有营养的东西给干活的大人吃，小孩子则负责吃掉西洋参残渣。
“明明西洋参片才是最有营养的东西吧。”每次回想起，陈二总是笑出声来。
点完外卖，陈二来到楼梯间，望着窗外马路上熙熙攘攘的车流，他拨通了奶奶的电话。
“喂---孩子你打电话来啦。”奶奶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
“嗯，奶奶你饭吃了吗？”这是陈二跟家人通话时的常用开场白。
“早吃了，我都洗好澡躺床上看电视了。”乡下的夜晚总是来得更早一些。
“爷爷呢？”
“你爷爷躺在边上呢，不过他现在睡着了。他总是这样，先睡觉，等会又醒来看电视。”
“哦，这样啊---”陈二想起在家的时候，大半夜起来上厕所，有时候会发现爷爷奶奶的房间里仍然透漏出微弱的光，想来是爷爷中途醒来在看电视。
“你呢，吃了吗？下班到家了吗？”奶奶问道。
“点外卖了，今晚还有些事，还在公司加班。”陈二犹豫了一下。
“哦，这么忙啊，那你工作去吧，上班就别打电话了。”在奶奶的概念中，在公司的每一秒都需要是认真工作的状态，否则就很可能失去工作。
“哦哦，那我挂掉了。”陈二听到电话那头电视声逐渐变大。
嘟…嘟…嘟…
是奶奶先挂掉了电话，大概是电视剧里围攻日本鬼子的行动要开始了吧。爷爷奶奶很喜欢看抗日剧。
陈二笑着摇了摇头。随后打开外卖软件查看配送进度，地图显示骑手距离五十米。
“这么快！”陈二一怔，这个城市里的一切都很快。
想了一下也没什么事，陈二决定下楼在园区门口等着外卖，顺便吹吹风。
陈二乘着电梯来到一楼大厅，大厅布局就是写字楼中的普遍模样，中间是接待的柜台，两侧各有几组沙发，墙壁上的显示器滚动播放着无聊的广告。此时大厅中已空无一人，简单无脑的广告音乐在大厅里回荡着。陈二推开玻璃门向外走去。刚踏出大门，微风拂面，陈二刚想深吸一口气，却突然眼前一黑，脑袋开始一阵一阵钻心般疼痛。
“什么鬼！”他心里一惊，立马抓住门手把支撑着身体，另一只手不断揉压着额头两侧的太阳穴。
陈二稳了稳身体，视线逐渐恢复。他立马换成双手揉压太阳穴，并用食指刮擦着眉骨。疲惫时他总这么做，每次都很有效。
“我发誓明天一定请假休息。”陈二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发送警告，似乎是为了安慰身体，他说的很用力。
原地休息了一会，陈二缓缓站起身来，双手拍了拍脸颊，此时正好外卖电话响起，他挂掉电话，向园区门口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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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子恺站起身伸了伸腰，随后双掌放在肩膀上捏了捏，又揉了揉脖子。
这时候他听到窗外响起救护车的鸣笛声，似乎离自己所在的办公楼不远，他好奇地向窗户走去。
高子恺一只手撑在玻璃上，半只身子探出窗外，原来救护车就在楼下。他把眼镜放在了电脑旁，此时只能双眼微眯，隐约看见一个人影被抬进救护车。
“怎么回事？”高子恺看向后来赶来看热闹的同事们。
“不知道”“谁啊？”“哪家公司的？”同事们开始热烈讨论起来。加班的夜晚，办公室里难得热闹。
高子恺耸耸肩，他对哪个人被送医没兴趣，转身便打算回到工位上。他突然一愣，眼神凝聚在自己旁边的工位上，又转身看了看在窗边看热闹的同事们。
“你们谁看到陈二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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