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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试

    沈自星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陆韫白面试苏明会失败。

    因为记忆中的他实在太成功了:老中青不同时期分别启用了三位演员,而在沈自星上辈子几十年的时间里又有数个不同版本、饰演苏明的演员前前后后有超过十位,能把沈自星带入苏明内心深处的人,只有那一个。包括编剧梁薇,作为编剧她本不该表现出对这些演员过大的区别态度,但是她却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表示——陆韫白是她心目中最适合的苏明:

    “他站在台上我就相信我写的苏明是真实存在的。”

    “他对苏明的诠释已经超过了我的剧本。那种感觉我甚至很难用文字表达,只有你们坐在台下去看才能够真正领会。”

    “每看到一次他饰演的苏明,我都会有新的感动。”

    记忆中的那个陆韫白太完美,沈自星一时之间几乎不能相信他和一个小时以前站在梁薇和《茧》的导演面前的那个眼神有些茫然、把台词说得生硬又别扭的少年是同一个人。

    陆韫白出现在会所的时候沈自星的心里是充满期待的,可是很快,她看向梁薇的时候梁薇却给了她一个否定的眼神,她还在那眼神里读出:“气质太不像了。”

    他的外形和青年苏明的形象应该是吻合的,但是他的气质……陆韫白是生涩的、稚嫩的,但是苏明的气质表面上是单纯中有一丝好奇的,但是内在却是忧郁的、充满疑虑的、是被迫与世界隔绝的,他们的身上没有共通点。

    他在读台词的时候有一种刻意的字正腔圆,仿佛在告诉现场的每一个观众:你们看,我在多么卖力地演出啊!然而尴尬的是,他连最基本的台词节奏和重音都出了差错。

    “母亲,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我真的很想到外面看看!”少年小心翼翼的语气没有什么大问题。

    “上次王医生说我应该多到外面晒太阳。他说我可以出去的,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我不可能永远这样待在家里!”

    陆韫白在说这句台词的时候情绪的重点在后半句,这没有错,但是节奏却没有跟上,也很难体现出男主角对母亲的怨怪。

    “对不起母亲,我知道您是为我好,我不该这样让您为难!”

    ……

    “沈小姐,事实上吕先生还有罗果夫导演——我们的意见都是一致的!虽然您是投资方,但是就像我们之前说好的——对于参演人选,你只能建议。”梁薇严肃地看着沈自星,一字一句地说,“刚刚你应该也看到了:他的演艺经历很单薄,台词功底还有很大的改进空间,表演上或许有一些灵光一闪的瞬间,但是话剧这个东西靠那一瞬间是没用的——全是舞台上的现场表演,没有NG,没有剪辑,所有的东西必须一气呵成,对演员的基本功要求非常高……如果你的建议是让这个人来演苏明,那我只能说,很遗憾,他远远达不到要求。”

    沈自星下意识地想反驳对方,想为陆韫白解释,告诉她陆韫白是有能力演好这个角色的,刚刚或许只是没准备好。他还需要时间去学习,去揣摩角色,他……但是她忍住了,事实就是事实,表现得不好就是不好,刚刚发生的事说明他并不是因为没准备好而落选,他是因为真的不会演戏而落选。

    看到沈自星的脸上依然有点犹豫的神色,梁薇生怕这位大小姐会任性地坚持下去。她是绝对不能允许有人拿自己的心血开玩笑的,即使那个人是财神爷。如果沈自星执意要把这个小男孩塞到她的剧组里,她宁可拒绝沈自星的投资。好在沈自星紧接着说:“您和吕先生,还有罗果夫先生都是非常专业的人士,按你们的意思来吧。”

    沈自星的教养支撑着她没有把失望和难过表现在脸上,她笑了笑,依旧神态自若地和梁薇以及初艺剧团的主创们聊起了后面的选角计划。他们都建议从剧团的固定班子里找人来出演这个角色,或者从戏剧学院的在校生里寻找新人演员。气氛仿佛重新变得轻快而让人愉悦,一直到傍晚,沈自星才仿佛十分满意地从剧院告辞。

    坐在车上,沈自星才开始好好静下心来回想自己到底在哪一步出了错。随即她发现这件事情其实真的很简单:她对陆韫白的看好,是基于前世的记忆,但是因为时间的错位,并不准确。现在的陆韫白,还是一个刚刚进入演艺圈的新人,他还处在一个什么都不会的阶段。

    第一版的《茧》陆韫白明显不可能有机会演苏白了,也许运气好的话,再过几年他会如自己记忆中的那样变成一个成熟优秀的演员,可是这个芥子空间可以让它等到那个时候吗?她不知道,那个鬼差送她来的时候,给的信息太少了。

    即使这个空间可以等到她完成心愿为止,难道那么长的时间她就只能等了?虽然她也可以寄希望于剧团找到另一个新人演员,或许也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可是上辈子几十年的时间都没有第二个那样触动到她的演员,难道这一次就能轻易找到吗?沈自星感到有点挫败,她有点不明白,如果她在这个时间点并不能完成这件事,那个鬼差为什么要把她送到这个时间?

    到了家门口才发现外面正在下雨,不是那种瓢泼似的大雨却气压低到让人喘不过气来。沈自星一下车就被小风吹的打了个哆嗦,一件外套马上被批到了她的身上,回头一看,果然是林甜。

    这个晚上,沈自星睡得很不好。她感觉自己似乎做了好几个梦,挣扎着醒过来,却不太能想起来梦里的事,只模模糊糊地想起最后一个梦里的画面∶

    天很蓝,云很白,远处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她的背上有两只翅膀,像一只鸟一样在天上飞着,心里充满了欢愉。可是飞着飞着她发现她撞到了一个什么柔软的东西上面。那触感让她分辨不出来,但是她感觉,那是一块布——画着天空的一块布。她煽动着翅膀,可是那翅膀随着她的动作也碰到那块像是布的东西,尽管因为那东西很柔软所以她并没有受到撞击的伤,但是她也无法再保持飞行的状态,从天上坠了下去。

    她掉在地上,仰头望着“天”,“天”上的布开始一片片脱落,“青山”也开始脱落,所有的一切都崩塌消失不见,露出后面一整片的铁栅栏——不,那不是什么铁栅栏——那是一个巨大的,鸟笼。她身处在一个巨大无比的鸟笼里。

    她感觉自己的心口被重重一击,惊惶地四处张望,韩彦青忽然出现在了这个笼子里,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仿佛丝毫不在意他们两个人正被关在这个奇怪的地方。梦中的她就像一片被点燃的纸片一样,在胸口出现一个燃烧的空洞。起初她没有发现异常,直到她感到胸口有些灼痛而低下头,发现那个洞已经有一个碗口的大小。她不知所措,想要大叫,可是她的嘴唇依然无法张开,只能从喉咙里发出一串无意义的音节。

    胸口的灼痛感越来越强,她开始意识到这是一个梦。她挣扎着想要醒过来,却似乎被什么东西拽住了他的四肢百骸。

    “小姐,你没事吧?”一个女声响起,伴随着一阵急切的敲门声。沈自星努力抓住那个声音,顺着那个声音,把自己从梦里拉了出来。

    睁开眼睛,屋里一片漆黑,沈自星感觉自己的手脚像被灌了铅似的沉重,完全没有打开床头灯的力气。

    “林甜吗?”沈自星向屋外喊了一声,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到模糊不清,但是她很快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啪嗒”一声,屋里霎时亮如白昼。

    林甜冲了进来,一把抓住沈自星的手∶“小姐,我在这里。没事没事,这是做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