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角

    圈里最近有个传言，围绕着映画、沈自星和一个叫作《蓝色迷梦》的电影拍摄项目——还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明星陆韫白，霍染对这种八卦原本是不感兴趣的，但是……在距离《蓝色迷梦》的选角大概过去一个多月之后，一个试镜邀请被递到霍染面前。《玫瑰和她的八个男人》这个名字听着就有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气质，据说原著小说和《蓝色迷梦》的情节大有相似之处，然而火爆程度却远不如《蓝色迷梦》。尽管如此，霍染却认为这个项目远比传言里的《蓝色迷梦》更有前景，就像他的经纪人说的：“这可是刘良甫——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你现在演技口碑在电视圈算是立起来了，但是你还一部电影都没有拍过。如果第一次拍电影就能和这种级别的大咖合作……好好把握吧。”

    刘良甫是谁？30多岁已经各种奖项加身。你说汪揽齐算是有个性了吧？和刘良甫一比真的不算什么。情节主线模糊、叙事节奏混乱、票房成绩不佳，这些都不妨碍他被一票影视圈的大佬评价为华国21世纪以来最有才华的导演，被无数文艺片爱好者疯狂追捧。拍摄的第一部电影就荣获国内的权威大奖金百合奖的最佳导演奖。第二部电影则获得国内红梅奖之后又获得了戛纳国际电影节的最佳影片提名。在他的镜头里，你能看到灵性的构图和大胆的用色，能看到真实的众生百态，也能看到直扣你心灵窗户的一只无形的手。也许不同的人看刘良甫的电影会有不同的感悟，但是无一例外都会认为那是美的。

    与此同时，刘良甫的在拍摄时的种种不符合常规的表现也被媒体争相报道：没有台词、没有剧本、没有开始、没有结束，拍摄的过程从来不发火，但却很少和演员沟通自己的需要，只让演员自己去体会、去领悟。演员被反复NG之后情绪越来越差，不知道自己忙活了一天能不能得到一个用在正片里的镜头，而这位大导演依然悠哉悠哉地让他们睡一觉明天接着承受这种折磨……

    对于演员们来说，如果说能和刘良甫合作是痛苦的，却也是让人渴盼的，那么参加他的试镜就一定是让人紧张的——因为你猜不透他会给你出一道什么样出乎意料的题目。

    “你也不用怯。我看过剧本了，男主角阿榕的表演难度不低，但是同年龄段的演员里面你是很有优势的。”经纪人对霍染说。

    来到试镜现场，霍染就被告知导演让工作人员把他们先送到社区卫生中心去观察医生坐诊，正哭笑不得地感叹这果然很符合刘良甫的风格，一抬头又很意外地看到了一个八卦传闻中的人物——陆韫白。

    霍染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陆韫白，却见那个男孩也在无声地观察着其他的试镜演员，看到霍染这边的时候，对他颔首露出了一个礼节性的微笑。

    试镜的具体内容还不清楚，只能猜到很可能是让他们扮演医生，因为《玫瑰》里的男主角有一段剧情就是要装成医生的，但是具体的情节是和剧本里的内容一样还是说另一段不相干的剧情就很难说了……

    驱车到社区卫生中心看医生坐诊又花了半天时间，回到佰良已经是下午2点了。在社区中心已经吃过统一的盒饭，工作人员直接把他们带到了大试镜厅门口。通常试镜都是演员一个一个进试镜室表演，由导演、制片等决定是否采用演员，可是这回他们一群人却被工作人员一股脑塞进了试镜厅。以刘良甫、肖墨为首的几位大佬已经在试镜厅里等着他们了。

    刘良甫笑着说：“刚刚你们都在社区医院观察了医生看诊了。今天我们面试的题目是：你在一个周末到你女朋友小薇家作客，女朋友上8岁的侄子土豆不想学习，于是装病，你的女朋友小薇让你假装医生给他看病，让他放弃装病乖乖去学习。”

    “刘导，我们拿到的剧本里没有这一段呀！”一名演员说道。

    听到这句话，刘良甫脸上的笑容消失，冷冰冰地说了一句：“如果你必须提前拿到剧本才能演，那说明你不适合我的戏！”

    “最迟二十分钟后开始，”他顿了顿，接着指了指身边的助理说道，“到时候会有演员跟你们搭戏，你们准备一下，谁先准备好了就跟小李说。”

    果然像传言中一样脾气古怪，其他几名试镜演员面面相觑，都露出了一抹苦笑。没有剧本，二十分钟的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准备，没有人敢说对这样的方式有几分把握，只能硬着头皮上。

    果然，几组表演看下来，刘良甫的脸色越看越冷，和肖墨低声细语的时候似乎也在微微地摇头。中途又进来一个年纪颇长的男人，刘良甫和肖墨见到他纷纷起身迎接，把他让到主座上。霍染心想这人恐怕来头不小，但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对方是谁，直到后来试镜快结束了隐隐约约听到一名工作人员叫他“李总”才突然灵光一闪——这一定就是佰良的创始人之一李筱凤了。

    没过多久，轮到霍染上场了，他回忆着刚刚几名演员的表演，似乎更多的会把侧重点放在像小男孩描述看病需要打针吃药让孩子产生惧怕的心理而放弃装病这个任务上，但是他总觉得这应该不是答案。作为一个第一次到女朋友家作客的“准姑父”，他应该会对未来的“侄子”有更多的温柔、耐心才对。他回忆起卫生中心医生那种用非常靠近儿童视角的语言和孩子沟通的场景，对着小男孩开启了循循善诱模式。既没有把看病、治病作为恐吓孩子的武器，又让孩子意识到了装病的不可取，心服口服地回到了自己的写字台前开始了学习。

    表演完的时候他偷偷抬头看了医院刘良甫，发现他有几分赞许地点了点头，心中不禁生出了几分希望。

    最后一个表演的是陆韫白。当他站在场地中央的时候霍染不由自主地盯着他看。同样是那个女演员，同样是对着这位“男朋友”耳语了几句，他走到小男孩的身边问他身体哪里不舒服，和刚刚表演的几位演员差不多的台词，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也许是因为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副医用手套熟练地戴在手上的动作，也许是因为他眉眼间的神态像在分析着小男孩的病情，总觉得，那好像真的是一名习惯于给病患检查诊治的医生。在他和小男孩一番你来我往的问答之后，所有的人都以为又是以“医生”恐吓小男孩去看医生会打针吃药小男孩放弃装病为结局的时候，却听到陆韫白说出了意料之外的话：“土豆，你和叔叔说，你是不是觉得你肚子疼得不是特别厉害，而且又不想打针、吃药，所以才不肯去医院的？”

    小男孩没有说话。

    “但是你知道吗？叔叔虽然是医生，但是现在因为没有检查仪器，对你肚子疼的原因也没有办法查得很清楚。叔叔在医院见过一些小朋友，肚子里有小虫子，一开始有点疼没有注意，也没有去医院看，结果后来疼得越来越厉害，到医院去检查的时候肚子里已经变成虫子窝了。花了好多时间才治好，吃了好多药打了好多针，关键是疼得特别厉害！”

    小男孩听到这些话，仿佛被吓到了，瞪着两只大眼睛愣愣地看着陆韫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咱们要不要跟他们一样啊？”见小男孩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还是没有说话，陆韫白趁机问道，“跟叔叔说说，你是不是真的肚子疼？要不要去医院？”

    “叔叔，我……我真的疼。”小男孩犹豫着说，“我要去医院。我不想变成虫子窝。”

    陆韫白点点头，回过身把女演员拉到一边，低声说道：“我感觉他可能是真的肚子疼，只是疼得没有那么严重所以才不肯去医院。如果真的是蛔虫的话可不是小问题，所以我还是认为要送他去医院做一个详细的检查。”

    女演员也被这个发展弄得有点不知所措，但是专业演员的自我要求让她克制住了看向坐在一边的导演的冲动，她思考了一下说：“可你为什么这样想？我不是告诉你他这个毛病每到让他写作业的时候才会犯，而且不肯去医院，很明显就是在装病吗？”

    “我刚才问了他，他是肚脐周围疼痛，而且看他的脸色蜡黄，都是生病的症状。”被这样反驳陆韫白也不恼，好脾气地笑了一下，他随即又看着忧心忡忡揉着自己肚子的小男孩，脸色变得愈发严肃起来，“小孩生病了如果不是疼得厉害，平时玩的时候，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玩上面就会忘记疼痛，但是你让他学习的时候，他的注意力又不能放在学习上，反而会把身体的疼痛放大……这种不一致不代表他在撒谎，只是因为他对疼痛变敏感了而已。所以我觉得，保险起见还是要带他去看一下。如果真的是我想多了，起码看过也能放心一点。”

    “好吧。”女演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

    霍染有点不确定那个时候刘良甫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意思。眉头紧皱看起来不像是很高兴，但是又绝对不同于前面几位演员表演时候那种明显的不满和失望。硬要说的话，更像是一种遇到了难题的样子。直觉告诉他，这次的结果可能不会如他的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