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壹

    依篱的思绪飘散，七十年前，她刚刚离开陶篱娘娘座下，正要赶往云顶赴命，彼时的依篱趁着时光尚好，便去了人间一两个月。

    天都街市繁盛，夜市更是经营至五更，灯火万家，就连天都郊外的乡村草市都是纷纷攘攘，好不热闹。

    依篱日日闲逛，出入酒楼饭馆乃至寺庙皇宫。依篱隐了身上的仙气，日日变身为青年公子，好不快活。

    依篱上戏院，买了瓜果茶水，坐在桌边，听着最好的戏腔，瞟瞟台上那身段婀娜的唱戏人，却觉得那水磨般游龙细丝而不失中气的声音只是听个响罢了，且不说那身段，虽是一动一顿皆柔美，却有刻意和生硬之态，一颦一笑并不鲜活。

    要说身段，依篱认为最好的一定归属仙界的仙娥，怡情怡景，步步生莲，却不会让人觉得太过拘谨，反而像极了水中游龙，游刃有余。

    正是这么想着，依篱倒觉得时间已经差不离，可以去云顶赴命了。

    依篱正出神，却见另一位青年公子缓缓拉开桌边另一把木椅，坐姿随意却不松散。

    “这位公子若是喜欢看戏，何不自己包张桌子，何必与我一道呢？”依篱笑道，她稍稍顿眼，就看到了弘润身上的气息，不似仙气纯净，不似妖气妖异，只怕是魔界的。

    弘润浅浅挪开眼，逗留在依篱的左手手背，那里有一串云母链，正中央是一块萤石，那块萤石的气息如地底喷泉般潮涌而出，灵气十足。

    依篱虽然施了很重的隐藏术，一般人看不见她手背的这块萤石，但是弘润稍稍用点心也就看出来了。

    弘润知道这块石头来历不小，也知道依篱在仙界的身份必定不简单，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将目光移到戏台上，“这唱腔不过听个响罢了，姑娘不应该满足于此才对。”

    一眼就看出依篱的伪装。

    依篱打开手中的折扇，轻轻摇动，笑而不语。

    弘润喝了口茶水，嘴角分明有了笑意，“姑娘若是不嫌弃，我带姑娘去品品这天都最好的天池茗毫，可好？”

    “公子这样相邀，我若不去，倒成了我小家子气了。”依篱收起折扇，藏入袖口，“还请公子带路。”

    依篱本以为弘润不过是带她到天都最负盛名的隐翠阁，却不想弘润竟一路飞至皇城上空，念了个隐身咒，直往后宫去了。

    依篱跟着弘润进入了一处僻静院落，此时正逢下元节，秋风瑟瑟，院落却无一片落叶。

    “倒也怪了。”依篱小声道，“竟一个侍女也不见。”

    “这是婧妃宫里，婧妃出身将军府，家中兄弟战功赫赫，已保王朝五十余年平安，因此皇上颇为忌惮，虽不常来此处，却从来没有亏待婧妃一星半点儿。她这里的天池茗毫，真真能喝出苏州水乡之韵，是天都难得的好茶。”弘润笑着带依篱走进一处空屋子，熟门熟路去库房取了茶，变了茶盏，炉火，点茶器具，就煮了起来。

    依篱看着弘润煮茶的样子十分熟练精巧，便自行变了椅子坐下，道，“看来公子游历人间已经好多年了，偌大的皇宫竟也是如此熟络。”

    “来人间游玩的，何人能忍得住不来宫里瞧瞧呢？如同去了仙界，就必然要去云顶瞧瞧，到了云顶，便想去云顶殿看看上神了。”弘润道。

    依篱点头，“只是魔界向来不在练功上放松，公子这样在人家戏耍，竟也没有让旁人出闲话，这倒也是稀奇。”

    弘润略顿了顿，只看着哪壶茶水，“我不回去，他们才安心呢。”

    依篱定眼看弘润身上的气息，真是如卧龙盘根，苍劲有力，想来功力深厚，不必操心练功之事，只是弘润的话里有话，一时听不明白。

    “你我二人相识一场，你既请我喝了这天池茗毫，我总也要回礼，不知公子是否缺少与仙界之人交手的经验，如果需要，就定于今夜，城郊狼嚎山之巅。”依篱道。

    “真是极好的回礼了。”弘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