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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牢狱之灾

    乃红的手机,成了一部游戏机。

    俄罗斯方块和贪吃蛇,成了手机唯一的用处。

    再也看不见乃红闲暇之余,紧攥着手机,也听不到曾经熟悉的短信提示音。

    村里的韭菜价格始终比镇上的收购价便宜。

    代办基本收不到韭菜,除了家里劳动力要重不重的家庭选择就近卖,代办也就偶尔捡个漏、也是靠套路。

    最多的时候,两个代办加一起,一天撑死收个1500斤。

    村里的韭菜,悉数拉到镇上去卖。

    七公里的距离,一个人力车,三个人就能轻松拉到镇上。

    去镇上的路虽说是坑坑洼洼的沙石路,好在都是下坡路,一个人拉车,两个人推车,基本一个多小时,就能到达目的地。

    镇上买韭菜比村里好很多。

    你可以在任意一个收购点问价格。

    收购点抽几把韭菜看看,就能给出合理价格。

    这个价格再不济,也比村里高。

    谈好价格,韭菜也不需要你装车,收购点有专业码菜的师傅。

    过磅沉重去皮就是净重,你只需要把韭菜靠到货车旁。

    要不到一会儿,你手上就能拿到百元大钞。

    现款现货的滋味真的很舒心。

    这也是村里人喜欢把韭菜拉到镇上卖的原因之一。

    村里的代办,收了几年韭菜收出了经验。

    有时候村民韭菜卖了一个月之久,还是不结账。

    你把代办的门槛踩断,他往复循环一句话:“老板还没有结,不止你一个人,很多人都没结。”

    很多人是那些人,他也不会告诉你个所以然。

    只听说钱老板结给了代办,代办挪用了别人的韭菜钱。

    一时半会补不上漏洞,就一直拖着。

    代办基本自种韭菜以来,算是村里挣钱最容易,也最多的人。

    有些人一旦钱包鼓起来,难免眼睛里会看到高低不一的事物。

    层次是个好东西,用在适当的位置上,利己也利他,用在错误的地方,性质就变了。

    狗眼看人低、专挑软柿子捏,这些词用在当时村里富起来的韭菜代办身上,一定把本性体现得淋漓尽致。

    只要你在村里够硬气,你家里兄弟比较多。

    你的韭菜钱顶多上门催两次,很快就计算清楚。

    设若你没有兄弟,在村里又是温顺的小绵羊,估计韭菜钱能在一个月内收回来,属于运气绝佳。

    龙顺也遇到同样的问题。

    原本是拉到镇上去卖的韭菜。

    被代办喊去喝了一顿酒,龙顺就拍着胸脯答应代办。

    这茬韭菜龙顺能产3000斤,全部拉到他的收购点装车。

    3000斤的韭菜,代办提成也不少。

    代办是一个肥差,代办费也有两部分组成。

    一部分老板照当天装车韭菜的总重量算,一部分来自菜农。

    也就是说,今天的韭菜八毛一斤,老板给代办是按九毛结算。

    估计醒酒的龙顺,肠子都悔青了。

    但龙顺还是很要面子,即便被秀红从门外数落到被窝里,龙顺还是一张笑呵呵的脸。

    下次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秀红是憋着一肚子气,用两个晚上叫了七个人割了辆人力车韭菜。

    一车1700斤,一车2000斤,两天的价格,都是六毛二。

    在村里,这两天的韭菜价格,龙顺算是拔尖。

    也给秀红一个交代,起码卖了村里最好的价格。

    村里人那时候有句顺口溜。

    装车容易要钱难,一夜打回解放前。

    话糙理不糙。

    龙顺顺利入坑。

    2294块钱,先后要了六次。

    每次无非两个理由,老板还没有给,再等等;那个老板是陕西的,一个月结一次帐,莫要慌,结算了亲自给你送到家。

    龙顺不惹事、也不怕事。

    虽然内心很不爽,脸上却始终洋溢着笑容。

    大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没必要为了钱伤和气。

    或许是迟给,也不可能不给。

    龙顺第六次去要钱,是想给家里买头小牛。

    牛已看顺眼,价格也谈拢,限期三天。

    三天后一手交钱,一手牵牛。

    龙顺晚饭后串门,路过代办家里,顺倒进去试着要钱,说说自己的难处,三天之内,无论如何都要把钱给自己。

    在代办门口,龙顺碰到邻居俊强,两人闲聊了几句。

    俊强也是找代办要钱,并且拿到了自己的钱。

    临走俊强还不忘说一句:“快点去领,抽屉里很厚的一沓钱。”

    可龙顺领钱就碰了一鼻子灰。

    代办还是同样的理由。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不一会的功夫,争得脸红脖子粗。

    最后代办将龙顺赶出了门,扬言就是有钱,不给你结,你还能把我怎么样。

    钱包鼓起来的代办,忘记了龙顺可是当年徒手放倒一头牛的壮汉。

    昔日他能毫无顾忌地对牛下手,今日就能为了维护自己的合法利益,采取非常规手段。

    回到家的龙顺,在院子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时而抬头看看坐在主屋看电视的秀红,时而看看趴在窗户上玩耍的儿子。

    龙顺在院子里坐了很久。

    一直坐到秀红和儿子睡着,从屋内灯火通明坐到一片漆黑。

    龙顺起身走进主屋,亲了秀红的额头、亲了儿子的额头。

    悄悄关上主屋的门,推开厨房门。

    从案板上拿起一把水果刀,静悄悄地出门了。

    村里的宁静,被凌晨三点的嘶吼划破。

    龙顺站在代办家门口,一个劲的嘶吼。

    字字句句带着攻击的言辞,代办一家睡得真沉,龙顺那么大的声音,竟然都没被吵醒。

    龙顺举起石头又开始砸代办的门,门被砸得千疮百孔,院内依然悄无声息。

    可能一开始,全家都醒着,只是不敢出门而已。

    龙顺彻底被激怒。

    翻过墙站在院内,手中举着两块砖头喊代办出来。

    不一会儿代办提着一根棍出来了。

    喊着龙顺逝去父亲的名字,棍子指着龙顺问。

    三更半夜的你家死人了嘛,你砸别人的门、翻别人的墙,你就是小偷,马上报警。

    不就是两千块钱嘛,你至于大半夜大动干戈。

    说着把钱摔在龙顺脸上,拿去给你全家买棺材。

    看着一张张洒落在地上的钱,耳畔回想着那句“拿去给你全家买棺材。”

    龙顺三步并成两步,上前一把揪住代办的胸口,盯着大腿就是两刀。

    钱就留给你住院吧,不要了。

    龙顺打开门就走了。

    严格地说,龙顺跑路了。

    代办是怎么去的医院,谁都不知道。

    凌晨三点,村里人都在熟睡,即便是听见声音,也不会出门旁观。

    第二天来了三个警察。

    看了事发现场后就去龙顺家。

    秀红看到警察一脸懵逼。

    他以为龙顺早上很早起来下地干活了。

    当警察搜遍家里后问秀红,龙顺去哪儿了。

    秀红说应该下地了。

    警察:什么时候走的?

    秀红:不知道,醒来的时候人就不在。

    警察:他昨晚把你们村韭菜代办大腿捅了两刀,你知道吧?

    秀红:啊......不知道,只知道昨晚去要钱,回来就坐在院子里一直抽烟,她和孩子睡觉的时候,他还在院子里坐着,什么时候睡觉的,她都不知道。

    警察:老实交代,他在哪里?

    秀红:真的不知道,我以为他下地了。

    警察:哪块地?

    秀红:泉门口的韭菜地。

    盘问秀红的警察转头看看其余两个,一个转身走了。

    两个警察盘问了秀红一个小时后离开了。

    警察在村里蹲了三天就撤了。

    带走的还有秀红,带她去了镇上的警察局。

    一是给秀红继续普法,不能犯包庇罪,二是和代办谈谈赔偿的事。

    龙顺下手有分寸,两刀都不在致命的地方,也没有伤到大动脉。

    代办狮子大开口,没有十万就把龙顺弄起坐牢。

    秀红一听是个天文数字,随口便说,如果你们能帮我找到他,我自己送他去坐牢。

    根据伤情,警察建议赔两万。

    那个时候的两万元,对于秀红而言,同样有点力不从心。

    秀红认了,只有买韭菜、卖粮食、买油菜、借钱凑,能凑多少给多少。

    变卖了粮食,龙顺哥借了点,这是总算摆平了。

    但是逃亡的龙顺,免不了牢狱之灾。

    其实龙顺并没有走远。

    那天在院子里警察盘问秀红时,他就躲在距离院子不远的半山腰,一颗野石榴树下。

    警察走了。

    他顺着山脚一直跑,跑到后山。

    后山是一片茂盛的原始松林。

    松林畔住着一对60岁的老夫妻。

    龙顺每年都要去接松子,他吃过老太太的饭,也给老太太背过白菜。

    距离老太太家最近的村庄,都有二十公里,且都是崎岖不平的山路。

    除了冬天附近的人去接松子,那个地方基本没人去。

    至于为什么住着一对老夫妻,他们事原住居民。

    儿子在三十公里外的村庄做了上门女婿,很少回来。

    女儿嫁在城里,因为更远,一年也就过年的时候回来一次。

    龙顺住在松林的山洞里,每天出林两次吃饭。

    中途大半夜悄悄潜伏回家三次,每次都是匆匆睡一个短觉,看看老婆孩子,趁天亮又要返回。

    听村里人说,警察并没有放弃抓龙顺,隔三差五都会在傍晚、深夜、黎明搞突然袭击,但每次都落空。

    龙顺第四次回家的时候,跟蹲守在半山腰的警察碰了个正着,没等反应过来,就被铐上手铐。

    龙顺被定性为故意伤人,视伤人具体情况,被判入狱两年。

    龙顺被收监在哪里,可能只有秀红知道。

    秀红的苦,也只能独自承受、独自在心里哭。

    摊上这么一人,她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既来之则安之,事已至此,只有面对现实、坦然接受。

    剩余的事,就交给时间来定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