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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成都:枝节横生

    若昭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天大亮,她已经有很多很多年未曾睡过如此安稳的一觉。舒服到她恨不得伸个懒腰听见自己骨头咯吱作响,都能联想到春天新竹拔节般的希望。躺在床上赖了一会儿,某个令她头疼不已的习惯准时发作,昨夜酒后发生了什么迅速纤毫毕现地回放在她脑海中。

    天哪!她昨夜干了什么!

    念及此,她下意识环顾四周,别说床榻边,整间屋子里都空无一人。掀开裹得严严实实的锦被之后赶紧瞄向自己身上的衣服,完完整整还是昨夜宴会上的那条裙子,只是脱去了最外层的那件披风。

    昨夜最后是不是什么都没发生?

    为了确定这个该死的问题,她犹疑片刻,最后还是鼓起勇气伸手摸了摸身下的裙摆和床榻,清清爽爽,连多的褶皱都没有。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什么都没发生。

    什么都没发生。

    她瘫在床上,喃喃重复这个结论。

    她把那只探下她身下的手放在胸口,一声一声安稳的心跳仿佛也在重复她刚刚确认的事实。一低头,能隐隐嗅到袖口沾染上他昨夜的气息。

    清溪甘冽而墨香厚重,还有让她迷醉的醇厚酒气。

    昨夜那些她还有印象的事情,都是真的。

    他说他喜欢她。

    她也……把她藏在心里十二年的话伏在他耳边一一诉说。

    真是疯了!

    她捶捶自己酒醒后还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多亏当时还算清醒把他敲晕了,这些话要是让他听见,岂不……

    敲晕……

    若昭想到昨夜那一幕不禁咧嘴苦笑,当时下手没轻没重,也不知道他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风吟!”

    不能再躺下去了,若昭吊着酒醒后还有点哑的嗓子叫了声。话音未落,“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之后风吟伏在里屋的隔板上探出一个小脑袋。

    “小姐你醒了?”

    “你……”

    “奴婢一直在门口。”风吟搔搔脑袋,她想到今晨宣王殿下从这间屋子出去的时候表情颇为微妙,于是忍不住偷偷打量了一下自家小姐,衣衫完整,鬓发虽散开却也不乱。她才敢走进里屋的床榻边。

    “宣王殿下让我就在外面候着,别打扰小姐睡觉,还说让我进来给小姐更衣的时候记得给小姐多穿几件。”

    这就是了,她昨夜几乎是和衣而睡,就这么从被子里爬出去,吹点冷风便要病上几日。

    他真是,细心到让她整个人都是暖的,就像昨夜在他的怀抱里一样暖。

    若昭垂眸脸微红,这点细微的变化自然一点不落地全落在风吟眼中,

    “咳,那个……”

    若昭恍然惊醒,随即云淡风轻掩饰道:“听他的吧,我昨夜裙子未脱就睡了,醒来只裹一件披风确实容易着凉。”

    “啊?啊……”

    风吟微微一惊之后迅速低头给若昭收拾衣服。若昭差不多也能猜出这小丫头究竟在想些什么,只是有些事她解释不清楚,越描反而越黑。罢了罢了,反正风吟也不会多嘴,随她去吧。

    梳洗一通之后风吟推着若昭出门,因为无需应付宴会上的迎来送往,今日若昭的妆扮要比昨日温婉许多。推开屋门,就看见一个清雅的影子负手站在那株白花槐下。

    他闻声回眸,神色悠悠而郁郁,如云清逸如水澄澈的风姿被逼仄在一方狭小的院落中。眉峰明明并未蹙起,却像负了千斤的重担不敢舒展,一双细长而微窝的眼睛清亮而迷茫。隔着几步的距离,像隔了十二年不曾安眠不曾流泪的时光。

    若昭终于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回到最初的起点时又慢慢死去,是那年桃花树下会许诺替她看看外面世界的哥哥,还是那年会由着她从树上跳下来接住她的少年,抑或是那个站在灵溪茶庄执意要夺嫡要去河南道的三殿下?

    不过只是一瞬,他看见她的一瞬,目光随即漾开暖意,刚刚凝在眉间的忧郁似春阳破开云翳顷刻间消散。仿佛若昭的那些联想原本就不存在一般,他还是那个站在树下的少年,无论是白花槐,还是桃花树。

    “你醒了?”

    “嗯。”

    目光相接,若昭又想到昨夜的桩桩件件……

    昨夜……

    她迅速垂下眸子,几乎是同时李世默埋首执壶为她添上一杯碧潭飘雪。

    “天色还早,过来喝杯茶吧。”

    昨夜之事两人心有灵犀一般避而不提。

    在当鸵鸟方面,他们实在有着相似的天赋。

    树下相对而坐,若昭微凉的指尖拢着冒着幽幽热气的碧潭飘雪。她漫无边际地想,等到白花槐开花了,树上当和杯中景致一般,碧叶白花,极致清雅,树上影是杯中景,杯中画是树上花。

    她这么想着,目光流转向树上望去,余光刚好扫过站在一旁不太安生的风吟。

    这丫头紧张的时候总会搓手,有事就是想瞒也瞒不住。

    若昭心生疑窦,“你怎么了?”

    “我……”风吟偷偷瞄了一眼坐在另一头的李世默,把说了一半的话咽下去。

    “没什么事,你暂且不用担心。”李世默面不改色放下茶杯,淡淡解释道。

    若昭又是何许聪明的人,她探究似的在风吟和李世默之间打量一个来回,“你们俩有事瞒着我?”

    “哎呀,我还是照实说了吧。”风吟顶不住自家主子锐利的目光,索性一甩手,把今早李世默叮嘱她的话抛在耳后。

    “今天早上,雪晴失踪了。”

    “什么?”

    “风吟——”

    李世默皱皱眉头,几乎是和若昭同时打断风吟的话。

    若昭抢了个先,“风吟你说,到底是什么事?”

    风吟闷闷道:“我说了,小姐你可别怪宣王殿下。”

    “不会。你先说。”

    “就是昨天晚上,小姐你和宣王殿下刚从宴会上回来没多久,奴婢打水回到自己屋子,发现雪晴有些不正常。”

    “怎么了?”

    “嗯……”风吟一边回想一边在脑中搜罗可以形容的词,“就是她很害怕,躲在床脚里一边哭一边抱着发抖。我问她什么事她也不说,叫她出来洗漱她也不敢,就是一个劲儿催我去找小姐您。有点像……昨天她入府时的样子。”

    若昭难得闪过一丝愠怒,“这么重要的事,你昨晚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去了!”风吟刚刚想委屈一下,随即想到昨夜的事又闭上嘴巴,“那个时候我去正房找小姐你,在外面听到屋里传出一些声音,奴婢觉得进去打搅不妥,所以就……”

    等等,昨天那个时候她和李世默房中的声音?

    回到那个时间段,他们唯一闹出来的动静就是……

    若昭突然想起来那个时候正是他们发现窗外有人听墙角,然后她灵机一动,媚着嗓子上演了一出令人脸红心跳的戏,没想到站在门外的风吟竟然也全听见了!

    难怪她今天一进屋子看她的眼神不对。

    她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起来,这次再不解释就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她稳了稳心神,轻描淡写道:“窗外有人听墙角,不得已给窗外那人听的。”

    “哦,这样啊……啊!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风吟急忙摆手,虽然她也不知道她急着在否认什么。“当时我就急急忙忙跑回去跟雪晴说,我们家小姐和殿下在办事,暂时没办法过来,要不等明天一大早再说。后来估计她也是闹得累了,我看她安静下来,就想着到明天也能解决,各自去睡了。没想到今天一大早,她竟然失踪了!”

    说罢风吟还泫然欲泣补充道:“这件事跟宣王殿下无关,是今早奴婢满院子里找雪晴的时候遇到宣王殿下,他知道之后说小姐昨夜累着了,让我暂时先别告诉小姐。奴婢错了,还请小姐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