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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盛夏:柳暗花明又一村

    “其一,在于杜桓身上的几处非致命伤。旧伤暂且不论,”她换了一张纸,推到李世默面前,“关键是新伤,两处,手掌上的擦伤,和后背上的淤伤。”

    “这两处在当时并没有得到很好的解释,可如果我们假设杜桓并非自杀,一切就顺理成章了。世默你推我到门前。”

    若昭伸手,房门大开。屋外活活泼泼的阳光倾泻而入,满室透亮。

    “假设我们现在所处的就是杜桓的书房。就在这个地方,雪晴敲门,杜桓以为是家仆或者杜夫人,前去开门。此时孤鸾从东窗飞入,一脚,或者一掌将他打倒在地。”若昭指了指东边的窗户,“这也就可以解释,初验状中为何东窗有碎木屑的痕迹。”

    她示意李世默停在书房门前的一块石砖地前,“假设,杜桓当初就是在这儿,从后背被击倒。此时他背朝上,跪伏在地,正好将脖颈处露出。孤鸾趁此机会用白绫勾住,直接将他拴到了房梁顶上。”

    李世默顺着她的目光看到高悬在空中的正梁。

    “当初杨老大人认定杜桓是自杀,是因为他脖颈处的勒痕交于耳后而不是颈后,说明是上吊而亡,而非被人勒死。孤鸾如果要杀死杜桓,为何不选择直接勒死再上吊呢?”

    “以孤鸾的武功,他可以直接掐断一个人的脖子,但隔着一条白绫,未必能一击致命。万一杜桓在求生之余闹出动静,惊醒了院中的家仆,孤鸾和雪晴的踪迹就暴露了。但他们决不能暴露,因为之后还有一个目标——

    “杀杜松。”

    若昭又让李世默把她推到书房正梁正下方处,“从那儿,”她指向门口,又指向头顶房梁处,“到屋顶处。杨老大人并没有想到有如此厉害的剑客参与其中,能依靠轻功,直接把杜桓送上房梁。”

    孤鸾的武功。

    若昭暗中揣测,秦岭剑宗首徒,大概比月汐弱上一两分,远在萧岄之上。天下应该极少能出其右者,直接把人系到房梁顶,应该不是问题。而且这样任凭杜桓在空中如何挣扎,都不会发出动静。

    这个说法,胜算大致能增加到六至七成。

    只听得一直凝眸立在一旁的李世默开口道:“这样确实能解释通,但又有了新的问题。孤鸾为何要留在此处,伪造一个自杀现场?按照你所说,至少杜桓足下的凳子,就是在杜桓死后伪造的。”

    “不对,”李世默性慢,一边分析一边慢慢修正自己的思路,“如果孤鸾和雪晴为了顺利刺杀下一个目标,伪造自杀现场,掩人耳目,或者说为了息事宁人方便刺杀下一个人,倒也解释得通。但无论如何,还有一样东西是解释不通的……”

    “遗书。”

    若昭的目光投向桌案上一摞案卷,替他开口道。

    李世默点头,“一封毫无破绽的遗书绝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捏造出来。也绝不是孤鸾和雪晴这样,跟杜桓毫无接触的人办得到的。”

    “所以这就是我真正放不下心的事呐,”若昭长叹,自顾自地推着轮椅又回到书桌旁,“假设我们刚刚推理成立,那么就意味着,还有一批潜藏的势力,伪造了杜桓的自杀。”

    她从那摞雪花似的纸片中,拈起那张遗书的抄本,“字迹几乎相同,请人模仿伪造,这人至少能拿到大量杜桓的手稿,而且有充足的时间准备。”

    “杜桓身边的人?”李世默忧郁之色更深,“那他又是为何要杀杜桓呢?”

    “世默,我们换一个思路,”若昭再一次举起那张被各种线条塞满的纸,“毫不夸张地说,在这张纸上的每一个人,或多或少都有想让杜桓死的动机。但是有谁,希望他消无声息,牵连最小地死去。”

    李世默盯着那张纸。

    “……张怀恩?”

    希望杜桓死的人,无非法家、仇家和幕后之家。杨文珽希望将其绳之以法,王朝贵不会让他死得悄无声息,孤鸾雪晴无法炮制一封遗书,杜松身在牢狱无法脱身,陈家卫家未必知道杜氏内部的事。

    那就只剩张怀恩。

    因为张怀恩是最不希望往下查的人,杜松伏法,杜桓畏罪自杀,张怀恩就安全了。

    若昭眯了眯眼。

    “那天你到狱中找杜松,就是为了不让他供出张怀恩。至于你为什么这么做,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

    几个月前,她上门前往杨文珽府上求情之时,师叔的话,言犹在耳。

    是不是,那个时候,他的师叔就已经知道了,张怀恩在这桩案子中的分量。

    那么,杨文珽为何又没有往张怀恩派人伪造自杀现场这方面考虑呢?

    盲点。还是盲点。

    一定是有什么遮蔽了杨文珽的眼睛。

    现在,她需要揭开这个盲点。

    因为盲点背后,往往包含着更多的秘密。

    “对了,还有件事忘了问问你,”若昭忽想起什么事,“你知道,杜桓一家人后来,各自去了哪里?”

    “我问过杨大人了,杜夫人带着两个儿子回了老家。杜桓的两个儿子据说不怎么争气,没有走科举的路子。长子支了些小买卖,次子在家游手好闲,都未娶妻。如今两人陪着杜夫人回去了。”

    “家里其他人呢?比如说,第一个知道把案子先报到刑部的那个,杜老七?”

    “你是说家仆?”李世默微忖,“大多数都遣散了,毕竟树倒猢狲散,如今杜家凋敝,也用不着那么多帮工的人。听杨大人说,除了几个一直跟着的老人,其余都散了。你说的那个杜老七,似乎也是散了。”

    若昭一边托腮听他说,另一只手抚着笔尾的缨穗,忽地一滞。

    “杜老七也被遣散了吗?姓杜,这种情况要么是杜桓远房投奔的亲戚,要么是极为亲近改杜姓。能进杜桓的书房,在杜家一众家仆中地位绝对不一般。他怎么到头来也走了?”

    她的指尖绞弄着笔尾的朱缨,捋顺,又搅得乱糟糟。

    为什么呢?

    是自己想多了么?

    “对了,说到家仆,杨大人还跟我说起了一件事。”迎上若昭忽亮的眼神,李世默道,“就在杜桓去世的前几天,他们家有个看门的小工失踪了。不过是临时帮工的,工钱也没结就跑了,所以杜家人也没当回事。”

    “啪”的一声,若昭指尖下的一支狼毫从釉青的笔搁上摔了下来。脸上忽地亮光一闪,又骤然僵住。脸上的神色如一片片剥落一般,因惊诧,甚至微微的恐惧而失去光泽。

    “我想起来一件事情,”若昭语速突然变得极快,又因语气本身的不容置疑而显得沉着,“世默,麻烦找一下阿澜姐备车,我现在要出门。”

    想到自一个多月前来到宣王府,她就没出过门,李世默很快意识到不对,忙问。

    “去哪儿?”

    “靖恭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