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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萧墙:不速之客

    三月二十七日傍晚的长欢楼,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此人身高不足六尺,络腮胡生得杂乱,腰间别着个花葫芦酒壶,砰地一声把门推开,手一扬几贯铜钱便撒了出去。

    长欢楼毕竟是酒楼欢场,什么样的客人没见过。这种客人大多是火气上头,衣着精致的多半是富贵人家的纨绔公子,像这般穿得不咋样还横的,搞不好是地痞土匪。

    接客的老鸨端着一张春风满面的脸,“客官是……”

    来者从怀里摸出几块金饼,一枚一枚地排在大堂的柜台前。

    “把你们这儿最好的姑娘都给我叫上来,给爷安排个大点儿的场所,爷要一个个地挑。”

    他拧下腰间的酒葫芦仰面饮了一口水酒,不放心似的回头指指点点。

    “记住,爷要最好的。”

    此前东都戒严,长欢楼已经很少看到这么大方的客人,勋贵富商前来寻欢作乐,也都夹紧了尾巴,生怕被洛阳城的新老爷抓个正着。

    老鸨不敢怠慢,把长欢楼最大的场子洒扫干净接客,弹琴的吹箫的跳舞的,还有专门吟诗作赋的姑娘,流水似的往里面送,原本不算喧闹的长欢楼一下子变得莺歌燕舞。

    那客人似乎完全不解风情,任凭眼前的姑娘挨个儿在他眼前献艺,闷头自顾自地喝了两口酒,才指着坐在角落里弹琵琶的姑娘勾勾手指头。

    “你过来。”

    弹琵琶的姑娘身着胡姬长裙,一张银盘似的圆脸既甜且媚,她盈盈拜服在这粗鲁客人面前,还未张嘴说话,便被突然拦腰扛起。

    “就你了。”

    那客人一手扛着琵琶女,另一手从怀里摸出一把碎银子朝身后一抛。前来献艺的姑娘们一涌而上,估摸着傍上这位豪客无望,捡些钱财也是好的。

    他推门而出,不管三七二十一转过楼上的包间,挑了个僻静的径直推门而入,火急火燎地直接扑倒在榻上。

    琵琶女一双杏眼柔美地望着恩客,指尖轻轻点在那络腮胡大汉的唇上。

    “奴家叫絮儿,还未知恩客名字呢。”

    那客人从絮儿姑娘身上爬起来,不复门外纨绔行迹。他转身仔细检查房门紧闭之后,向着屏风恭恭敬敬跪了下来。

    “公子,人来了。”

    屏风后走出了个身着银青色缎面圆领袍的公子,眼眸修长而温柔,眉峰望之如远山青黛,整个人笑眯眯的见之春风拂面。

    正是卓圭。

    絮儿以为这才是今儿要服侍的恩客,先行一步盈盈拜下,“原来是这位公子看上了絮儿,絮儿……”

    絮儿的话再一次没有说完,卓圭蹲下来,拈起絮儿白如葱根的手。

    “听闻絮儿姑娘的琵琶弹得极好。你猜,这双纤纤玉手要是坏了,这里的妈妈,会怎么对待你?”

    凑近看这张妩媚的圆脸,才觉在群芳竞艳的长欢楼中并不算年轻,脂粉遮掩下眼底已经有细细的纹路,只是圆脸显幼罢了。

    那张娇俏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又被稚拙掩盖。

    “公子的话,絮儿不懂。”

    “那我便直说了,隆平九年,长欢楼的路掌柜的,他是怎么死的?”

    原是为此而来。絮儿规规矩矩双腿跪好,脸上尽是与年龄不相符的平静。

    “您既然查到絮儿姑娘和路掌柜的关系,那您也应该知道,絮儿不能说。”

    “据我所知,路掌柜已是洛阳有名的富商大贾。这么说,你的新主子,比路掌柜的更有钱?”

    “也不是……”絮儿下意识想反驳,又立马摇摇头,“不是不是,絮儿也没见过新主子。您知道絮儿人微言轻,不管长欢楼换不换主子,管絮儿的,都是长欢楼的妈妈。”

    卓圭在絮儿周围缓缓踱着步。

    “好,你不说,我来说。隆平九年十二月,路府大宴宾客,宴会上请了当时还是长欢楼头牌的一对琵琶女,也就是你和你的姐姐柳儿献艺。据说当夜路掌柜的兴致大好,与你们姐妹嬉戏玩闹一夜。第二天,便发现这位洛阳富商死在了你姐姐柳儿身上。此后,柳儿失踪,知道当初路掌柜之死的,只剩下她的同胞妹妹,也就是絮儿你。

    “长欢楼对路掌柜的死和柳儿的失踪讳莫如深,极少再次提及,絮儿姑娘暂避锋芒多年,前些年才再次出现在欢场之上。”

    卓圭轻啧。

    “长欢楼的反应也着实令人玩味。让我合理猜测一下,有人买凶谋杀路掌柜,如果此人是长欢楼的外人,拿长欢楼的头牌做局,长欢楼不可能不追究。如果是长欢楼里的人,能在你们姐妹杀人之后依然保了你一口饭吃,是谁有这么大能耐呢?”

    他停在絮儿面前,周遭冷意似冰壳,一张嘴冰屑似乎落了絮儿满身。他作势,一脚便要踩上絮儿伏地的那双价值千金的手。

    “再说柳儿失踪一事,她不是失踪,是被当作人质胁迫你闭嘴吧?”

    絮儿扬眸反问道:

    “既然公子如此关心路掌柜的死因,奴家想斗胆问一句,公子是路掌柜旧友吗?”

    好家伙,反过来套他的话了,有点意思。

    卓圭点点头,“正是。”

    “路掌柜已死,今年是第七年,这么多年公子不曾过问,怎么今年突然想着要查?那絮儿也斗胆猜测一番——

    “公子是今年刚来洛阳,或者说,今年发生了公子不得不追究长欢楼的事。”

    “确实。”卓圭也不否认,“最近发生了些事,让我的主子,不得不重新思考关于隆平九年的长欢楼。”

    “那奴家已经知道了。公子为了行事谨慎,不妨现在就杀了奴家。万一奴家嘴不牢,不小心把公子的事儿说出去了,岂非坏了公子的大事?”

    “我为什么要杀你?”

    卓圭反问,“你都不知道我想要做什么。”

    絮儿轻笑一声。

    行吧,她自诩看透了这人,这人却还在嘴硬。

    被看透的卓圭依然很淡然。

    “既然这一次问不到,就等下一次吧。絮儿姑娘,你最好祈求下一次我的主子还有这么多时间。”

    遣退了絮儿,此前大闹长欢楼的络腮胡大汉把胡子撕了下来,正是卓圭手下的宋主事。

    “公子是觉得长欢楼的背景,在官不在民。而现下东都百官,隆平九年就在洛阳任官的,没几个人,是……”

    王珏?还是祁法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