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麒麟功臣
怒发冲冠。
手刃仇人！
我猛然抽出宝剑，向道玄头上砍去。
奇怪的是，他竟然纹丝不动，不躲不闪。生死置之度外？看破红尘？世上竟有如此高人吗，真是异士！我缓缓收起宝剑，插回剑鞘中。
道玄不动声色：你心中还有疑惑，不会杀我的。
我心中一惊，这人的读心之术愈发厉害，简直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他说的没错，我心中的疑问一个接着一个，一定要找道玄问清楚。丙吉本是我的大恩人，此时也面目模糊起来，我心绪不宁，甚至无端怀疑，这师兄弟是不是合伙在搞什么阴谋......
道玄说赌赛......
是丙吉和你赌赛？我的问题暗藏玄机，心意不善。
不，是我和他赌赛。
道玄摇摇头。我相信他的话，他历来狂傲，有一说一，不屑说谎。
我故意冷笑一声：我不信！
道玄有些恼怒：为什么不信？
他脾性依然未变，不能容忍别人质疑他。
哼，明摆着呢，你文武全才，智谋渊深，神鬼不测，而丙吉是个厚道人，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人不会选一个不如自己的人做对手。我的话无懈可击，道玄面有愉色，点点头，表示认可，不知认可哪一部分，八成是夸他的那几句。
我怒气勃发：所以，你在说谎！
放屁！道玄大怒。
这个疯疯癫癫的人，耍弄奸谋，诡计多端，却在意我说他说谎，好有一比，好比一个江洋大盗，不能容忍别人说他小偷......
我给他个台阶下：那，你为什么和丙吉赌赛？
道玄鼻孔朝天：因为，他学做儒生，我喜欢道术。
道玄这话让我疑窦从生，师尊东海澓中翁熟习儒术，曾教我诗三百、礼记、论语，又和大儒董仲舒是同学......他怎会教出道玄这样的弟子......
我哼哼冷笑：你这话不实，师尊乃是大儒，怎会教你道术？
道玄这次没发怒，翻了个白眼，一脸鄙色：忘性倒大......你连学问的门儿也没入，师尊教出你这样的弟子，岂非耻辱！
这厮何出此言，师尊一不留神教出来一个皇帝，很丢人吗？
我故意气道玄：严格说，我是你教出来的，君不知耻乎......其实前半句是实话。
出乎意料，道玄哈哈大笑，不和我计较：你既然出我门下，自然应该知晓师承......
把他的，顺杆儿爬，还当真了！
道玄自说自话：儒道本出一家，师尊的师尊乃是易祖，于易经大道融会贯通，董仲舒学了点儿皮毛，便成了大儒，师尊学了大半，兼通儒道……名正资质愚钝，只能学儒，我独能学道......
不吹牛会死，这厮！
道玄还是第一次说这么细。我曾听梁丘贺讲过易经，确是玄妙，易经乃是百经之祖，仁者见仁其中，孔子是也，智者见智其内，老子是也。听道玄这意思，师尊很厉害，学到了孔子和老子的大半，师尊的师尊更厉害，兼通孔子和老子二圣绝学了.....
哼，即便如此，丙吉学他的儒，你学你的道，也犯不着和他较劲！
这次我没问任何问题，道玄却感知到我的心思，准确无误。他难得叹了口气：师尊说......
说什么？
师尊说......名正所为乃是正道，成就远高于我，这我不能忍！
就因为这？
如此负气的学生......因为这，你就离开深山，把我大汉朝搅了个天翻地覆？！
我难过地闭上了眼睛，杀心又起。
心境平复了良久，鬼使神差般，我突然问道：刘屈氂走上权利巅峰，你却不辞而别，却是为何？
《东山野史》上就是这么写的......我想验证我的猜测。
道玄吞吞吐吐，自说自话：我一直以为......心有善恶，所以弱小，我无心，所以强大......后来......后来我发现，其实我有心，善心，我是个好人......
嗤......好人？我差点儿失笑，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其实也没什么好笑，我替他感到一丝悲哀，因为......我再次相信，道玄说的是实话。
无心，好人......和道玄说话真是费劲，我努力琢磨着他的话，我想我懂了，人无所滞而生心，此心无心，道玄毕竟心有所滞，他是人，有种东西迟滞了他，那是他心底残存的一丝柔软，把他从魔界拉回到人间......
我试着说：所以你虽胜犹败，向丙吉认输。
道玄斩钉截铁：错！我继续和他赌赛！
一贯令人费解，这只言片语，又够我琢磨半天的了......我分明觉得，自从我认识他，他和丙吉并非敌人，反倒像是战友，同出战壕，并肩战斗，都在帮我......
以不同的方式。
丙吉死命救下襁褓中的我，培养我成才，他深得霍光信任，不早不晚，在最恰当的时机，向霍光推荐立我为皇帝......而道玄，疯疯癫癫，神出鬼没，在最关键的时刻，帮了我！而且......他一直在指点我，教我智谋，教我隐忍，教我战胜霍家，他好似魔幻妖仙，吸取孝武皇帝的智慧，转而注入到我身上......这一切，大部分都是通过他那本破书——《东山野史》！
我心中豁然，道玄说的是真话，他仍然在和丙吉比赛，不再强争高下，而是在同一条崎岖山路，拉同一辆车，你追我赶，共同向前......
我很幸运！
其实，我是你的弟子！我说出了真心话，心绪十分复杂。
道玄笑了，笑得十分灿烂，从蒲团上一跃而起，得意洋洋：名正，听了没，终究是我赢了！你是皇上的宰相，臣子，而我，是皇上的老师，帝师......
我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气，尽力调匀呼吸，道玄，这个半疯不疯的家伙，到底是我的仇人，还是我的恩人？
如之奈何！
如之奈何？
忽听道玄说话：你可以杀我了。
说完这话，他闭上了眼睛，再也不发一语，像是入定的老翁。
然也，是时候了！
我紧紧握住剑柄，回忆着最快的拔剑方法，张侯爷教过的。
可是，手在发抖，牙齿发颤。
忽然，门外有动静，是韩增。他不放心我的安危，带领数十剑术高手，利刃在手，杀气腾腾，随时准备冲进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握剑的手终于松弛下来，我淡然道：我杀不了你。
我转身离去，阔步向前，不敢回头。
我怕我后悔。
韩增带人簇拥着我，跳上大船，破浪疾行，回望荒岛，已隐没在云雾之中。韩增问道：皇上为什么不杀他？
我淡然一笑：你忘了，他一只破鞋就砸倒了你......朕不是他对手。
大船激起浪花，分外大些，我盯着白浪起伏，静静地发呆……叹人间惨剧，何人操弄，叹人生跌宕，谁主沉浮？
我一个孤儿，身不由己，被人托着前行，有了饭吃，有了学识，有了机谋，有了家，有了天下，做梦都不曾梦到过......谁知乐极生悲，福祸相依，大汉社稷传到我手上，却也让我痛失爱侣，许平君，我最亲爱的人......
彩云过未央，中枢人正忙。灯火五更寒，暖榻何曾恋。我成了最勤政的皇帝，深知一切不易，保民生不易，施善政不易，得循吏不易，选良将不易......
说实话我干的不错，国力又回到了巅峰，百姓安居，衣食无忧，四海安宁，匈奴瓦解，呼韩邪单于归汉，足以让我青史留名......我一贯节俭，不忍扰民，这回决定大兴土木，不是为我修宫殿，而是修建麒麟阁。
我要把功臣们的画像都挂在里面，让他们享有无上尊荣。有韩增，有张安世，有赵充国，有丙吉，有魏相，有梁丘贺、萧望之、苏武......
想来想去，还是把霍光排在第一位。不直呼其名以示尊崇，朕亲自题字：大司马大将军博陆侯姓霍氏……可惜，他的后人已被我杀光。
其实，我还想把张富昌和道玄放进去，算了，不好解释，暂且放在心里吧......
（《大汉孤儿》第一部潜龙在渊终）
手刃仇人！
我猛然抽出宝剑，向道玄头上砍去。
奇怪的是，他竟然纹丝不动，不躲不闪。生死置之度外？看破红尘？世上竟有如此高人吗，真是异士！我缓缓收起宝剑，插回剑鞘中。
道玄不动声色：你心中还有疑惑，不会杀我的。
我心中一惊，这人的读心之术愈发厉害，简直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他说的没错，我心中的疑问一个接着一个，一定要找道玄问清楚。丙吉本是我的大恩人，此时也面目模糊起来，我心绪不宁，甚至无端怀疑，这师兄弟是不是合伙在搞什么阴谋......
道玄说赌赛......
是丙吉和你赌赛？我的问题暗藏玄机，心意不善。
不，是我和他赌赛。
道玄摇摇头。我相信他的话，他历来狂傲，有一说一，不屑说谎。
我故意冷笑一声：我不信！
道玄有些恼怒：为什么不信？
他脾性依然未变，不能容忍别人质疑他。
哼，明摆着呢，你文武全才，智谋渊深，神鬼不测，而丙吉是个厚道人，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人不会选一个不如自己的人做对手。我的话无懈可击，道玄面有愉色，点点头，表示认可，不知认可哪一部分，八成是夸他的那几句。
我怒气勃发：所以，你在说谎！
放屁！道玄大怒。
这个疯疯癫癫的人，耍弄奸谋，诡计多端，却在意我说他说谎，好有一比，好比一个江洋大盗，不能容忍别人说他小偷......
我给他个台阶下：那，你为什么和丙吉赌赛？
道玄鼻孔朝天：因为，他学做儒生，我喜欢道术。
道玄这话让我疑窦从生，师尊东海澓中翁熟习儒术，曾教我诗三百、礼记、论语，又和大儒董仲舒是同学......他怎会教出道玄这样的弟子......
我哼哼冷笑：你这话不实，师尊乃是大儒，怎会教你道术？
道玄这次没发怒，翻了个白眼，一脸鄙色：忘性倒大......你连学问的门儿也没入，师尊教出你这样的弟子，岂非耻辱！
这厮何出此言，师尊一不留神教出来一个皇帝，很丢人吗？
我故意气道玄：严格说，我是你教出来的，君不知耻乎......其实前半句是实话。
出乎意料，道玄哈哈大笑，不和我计较：你既然出我门下，自然应该知晓师承......
把他的，顺杆儿爬，还当真了！
道玄自说自话：儒道本出一家，师尊的师尊乃是易祖，于易经大道融会贯通，董仲舒学了点儿皮毛，便成了大儒，师尊学了大半，兼通儒道……名正资质愚钝，只能学儒，我独能学道......
不吹牛会死，这厮！
道玄还是第一次说这么细。我曾听梁丘贺讲过易经，确是玄妙，易经乃是百经之祖，仁者见仁其中，孔子是也，智者见智其内，老子是也。听道玄这意思，师尊很厉害，学到了孔子和老子的大半，师尊的师尊更厉害，兼通孔子和老子二圣绝学了.....
哼，即便如此，丙吉学他的儒，你学你的道，也犯不着和他较劲！
这次我没问任何问题，道玄却感知到我的心思，准确无误。他难得叹了口气：师尊说......
说什么？
师尊说......名正所为乃是正道，成就远高于我，这我不能忍！
就因为这？
如此负气的学生......因为这，你就离开深山，把我大汉朝搅了个天翻地覆？！
我难过地闭上了眼睛，杀心又起。
心境平复了良久，鬼使神差般，我突然问道：刘屈氂走上权利巅峰，你却不辞而别，却是为何？
《东山野史》上就是这么写的......我想验证我的猜测。
道玄吞吞吐吐，自说自话：我一直以为......心有善恶，所以弱小，我无心，所以强大......后来......后来我发现，其实我有心，善心，我是个好人......
嗤......好人？我差点儿失笑，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其实也没什么好笑，我替他感到一丝悲哀，因为......我再次相信，道玄说的是实话。
无心，好人......和道玄说话真是费劲，我努力琢磨着他的话，我想我懂了，人无所滞而生心，此心无心，道玄毕竟心有所滞，他是人，有种东西迟滞了他，那是他心底残存的一丝柔软，把他从魔界拉回到人间......
我试着说：所以你虽胜犹败，向丙吉认输。
道玄斩钉截铁：错！我继续和他赌赛！
一贯令人费解，这只言片语，又够我琢磨半天的了......我分明觉得，自从我认识他，他和丙吉并非敌人，反倒像是战友，同出战壕，并肩战斗，都在帮我......
以不同的方式。
丙吉死命救下襁褓中的我，培养我成才，他深得霍光信任，不早不晚，在最恰当的时机，向霍光推荐立我为皇帝......而道玄，疯疯癫癫，神出鬼没，在最关键的时刻，帮了我！而且......他一直在指点我，教我智谋，教我隐忍，教我战胜霍家，他好似魔幻妖仙，吸取孝武皇帝的智慧，转而注入到我身上......这一切，大部分都是通过他那本破书——《东山野史》！
我心中豁然，道玄说的是真话，他仍然在和丙吉比赛，不再强争高下，而是在同一条崎岖山路，拉同一辆车，你追我赶，共同向前......
我很幸运！
其实，我是你的弟子！我说出了真心话，心绪十分复杂。
道玄笑了，笑得十分灿烂，从蒲团上一跃而起，得意洋洋：名正，听了没，终究是我赢了！你是皇上的宰相，臣子，而我，是皇上的老师，帝师......
我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气，尽力调匀呼吸，道玄，这个半疯不疯的家伙，到底是我的仇人，还是我的恩人？
如之奈何！
如之奈何？
忽听道玄说话：你可以杀我了。
说完这话，他闭上了眼睛，再也不发一语，像是入定的老翁。
然也，是时候了！
我紧紧握住剑柄，回忆着最快的拔剑方法，张侯爷教过的。
可是，手在发抖，牙齿发颤。
忽然，门外有动静，是韩增。他不放心我的安危，带领数十剑术高手，利刃在手，杀气腾腾，随时准备冲进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握剑的手终于松弛下来，我淡然道：我杀不了你。
我转身离去，阔步向前，不敢回头。
我怕我后悔。
韩增带人簇拥着我，跳上大船，破浪疾行，回望荒岛，已隐没在云雾之中。韩增问道：皇上为什么不杀他？
我淡然一笑：你忘了，他一只破鞋就砸倒了你......朕不是他对手。
大船激起浪花，分外大些，我盯着白浪起伏，静静地发呆……叹人间惨剧，何人操弄，叹人生跌宕，谁主沉浮？
我一个孤儿，身不由己，被人托着前行，有了饭吃，有了学识，有了机谋，有了家，有了天下，做梦都不曾梦到过......谁知乐极生悲，福祸相依，大汉社稷传到我手上，却也让我痛失爱侣，许平君，我最亲爱的人......
彩云过未央，中枢人正忙。灯火五更寒，暖榻何曾恋。我成了最勤政的皇帝，深知一切不易，保民生不易，施善政不易，得循吏不易，选良将不易......
说实话我干的不错，国力又回到了巅峰，百姓安居，衣食无忧，四海安宁，匈奴瓦解，呼韩邪单于归汉，足以让我青史留名......我一贯节俭，不忍扰民，这回决定大兴土木，不是为我修宫殿，而是修建麒麟阁。
我要把功臣们的画像都挂在里面，让他们享有无上尊荣。有韩增，有张安世，有赵充国，有丙吉，有魏相，有梁丘贺、萧望之、苏武......
想来想去，还是把霍光排在第一位。不直呼其名以示尊崇，朕亲自题字：大司马大将军博陆侯姓霍氏……可惜，他的后人已被我杀光。
其实，我还想把张富昌和道玄放进去，算了，不好解释，暂且放在心里吧......
（《大汉孤儿》第一部潜龙在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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