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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与恶,爱与恨

    “还?还什么?孙兆年的命吗?”

    轩绍昌说得极其轻松,一条人命在他的嘴里就如同一只蝼蚁一样毫不起眼,轩北良极力地克制自己内心的愤怒,左手死死地攥住茶杯,不让它飞到轩绍昌的头上。

    “所以,你还是承认了这件事,是吗?”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公道自在人心,难得这几年的经验没能让你认清这个道理吗?”

    轩绍昌的话语里带着一份失望,轩北良想给他一个台阶下,于是就问到:

    “我既然走到了这一步,那我也不妨告诉你,时牧野也在我的复仇范围之内,我现在只需要你告诉我,那件事是你的主意,还是时牧野的想法?”

    “我还是那句话,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难道仅仅会因为我的一面之词就坐判断了吗?”

    轩绍昌话语中的失望不减,轩北良一时觉得嘴拙,他又开始生自己的气了,但气什么他也不知道,他就想从轩绍昌的嘴里听到那一句“不是”怎么就那么难,但他应该有自己的判断,而那个答案,现在已经很明确了。

    “所以,你现在有自己的答案了?”

    看见轩北良渐渐松开的左手,轩绍昌赶紧补问一句,轩北良没有回他的话,而是跟他说到:

    “就算你没有那么做,但我还是会记得你是如何威胁我的,你没做这一件事并不代表你没有做别的,”轩北良快速组织了一下语言,接着说到:“既然你把你的一切都过到我的名下,那我希望你能老实一些,我可以认你这个父亲,当然也可以不认,我接下来要做什么已经与你无关,老家伙,你已经被我踢出局了。”

    说到最后轩北良还不忘得意地笑一下,轩绍昌对上他的视线,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说了一句“轻便”,然后就让于封送轩北良离开了,望着轩北良远去的背影,轩绍昌也在心里暗自说到:

    “希望你接下来的事情也能成功,你妈的事,就靠你了。”

    轩北良离开轩府的第一件事,就是对时家展开清算,一时间,各方势力全都跟墙头草一样倒向轩北良,就像他们之前倒向轩绍昌一样,他们已经得罪了一次轩北良,人人都希望能有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不管时家的地位及名望如何,全都跟时家划清界限,时家顿时孤立无援,就像前不久的轩北良一样。

    “轩绍昌的罪我现在不好拿,但你时牧野已经是被钉住的死人了。”

    轩北良现在很是纠结,轩绍昌的父亲形象不知何时在轩北良的心里扎下了根,也不知何时像竹子一样疯长,等他想回头清理的时候,竟发现自己根部无从下手,轩绍昌的高明之处可见一斑。

    与此同时,时家顿时炸开了锅,时牧野气得咳了好几口血,他的老毛病又犯了,时家上上下下顿时忙得不可开交,只有时光除外,她从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就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她现在该怎么做,去求轩北良放过时家吗?可她的资本呢?他从来没有爱过自己,只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她现在很抗拒面对轩北良,两个人已经两个多月没有联系了,这两个月轩北良遭了多少罪她也无从得知,她只知道现在回去于情于理都说不通,而且他们本就是契约关系,仔细想来,轩北良似乎也就只是帮她治了个眼,而且还是他在需要自己的前提下治的眼,更不用提自己处心积虑在他面前给他看爷爷的病例这件事了,既然自己都知道了这件事,那轩北良不是早就知道了?时光的心很痛,她心疼轩北良的不易,但也恨轩北良的无情,他们的感情就如同泡沫一般毫无根基,一抓就破,时光的心是破碎的,一颗破碎的心,又如何去面对另一颗冷漠的心,时光现在也只能希冀轩北良能高抬贵手放过时家,毕竟还有那么多无辜的人,她甚至想到了最坏的结果——离婚,轩北良一定很想打破这层桎梏,去追求叶琳琳吧!如果他愿意放过时家,那时光是不会介意用一纸协议来换时家的命运的。

    就在当天下午,一则更加劲爆的新闻传了出来,上面刊登了一张轩北良与女性吃饭的照片,那张照片就是轩北良与叶琳琳那天吃饭的时候被狗仔队拍去的,时光虽然没见过叶琳琳的真实面貌,但她却可以从轩北良的脸上看出他的喜悦,那是发自内心的喜悦,时光从来都没有看到轩北良对她这样笑过,时光一阵心酸,而新闻的标题更像一把剑一样刺穿了她的心脏——“震惊!轩光设计总裁竟在深夜赴约!”

    轩光设计,还记得轩北良当年给公司命名的时候的冥思苦想,就连时光都劝他不要在意,但最后轩北良还是把他们两个的名字放在了一起,时光那一刻的心里比吃了蜜还甜,可现在想想,都是障眼法罢了,时光早就爱他爱得死心塌地,但轩北良甚至都没把她当一回事,她又怎能不伤心?

    “这一切不过是我的荒唐一梦罢了!”

    时光退出了网页,泪再也止不住地流了出来,她在想自己和轩北良接下来该何去何从,只恐怕轩北良也会把她当做是帮凶一起报复吧!

    “我恨你!”

    轩北良打了个喷嚏,夜里伤寒,他把外面的衣服披在了身上,夏季的夜里竟然也会吹这种凉风,轩北良喊了一嗓子,但没有人理会,他便只好自己去冲泡咖啡,记得他以前还没有和时光闹掰的时候,每次加班都有时光陪他,那种感觉轩北良只觉得很安心,能暂时地放下仇恨,再和她说说话、开个玩笑之类的,轩北良心情自然是大好,但眼下环顾四周,除了自己的办公室还亮着灯,其他地方都是昏暗的灯光,而时光的办公室就更不必多说什么了,怕是早已经落上了灰尘。

    轩北良掏出兜里的烟,火机一下两下的擦不出来火,于是他烦躁地丢掉烟和火机,端着咖啡回了办公室,可就算回到办公室轩北良也没心情工作了,他心中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自己按捺了多少年的冲动,与多少苦痛一并发作,依靠在窗前,望着明月与都市,久久不能释怀。

    “我,真的做错了吗?”

    当天夜里,时牧野便找来了时光,让时光放下芥蒂去请求轩北良能对时家网开一面,时光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和轩北良的婚姻,即将要走到了尽头。

    轩北良在公司里过了夜,天蒙蒙亮的时候他就起来了,在洗手池里简单洗漱了一下便自己开始忙碌,而时光也在这个时候推开了别墅的门,别墅里都落上了灰尘,看来轩北良好久都没有回来了,那他现在应该是在公司里,时光便决定走路过去,顺便梳理一下自己的想法,以便于待会儿如何跟轩北良说那些话。

    其实轩北良现在对时家的封杀也不是很严苛,主要是他现在还不确定那件事情是不是真的是时牧野干的,当初时间的一面之词让他盲目,可昨天跟轩绍昌对完话之后,轩北良觉得自己有些不像自己了,他是个讲究逻辑的人,自己一直让人在外面寻找钱顺的家人,希望能通过这条线索决定方向,轩北良现在坐立难安,因为复仇是需要对象的,一旦这个对象是冤枉的,那么复仇的怒火就很难发泄出来,反而还会憋在心里排解不出来,可他昨天就是对轩绍昌发不起来火,以至于他后来上了车就暗暗懊恼起来,大骂自己“有病”,但这也怨不得他,几年的豪门生活已经让他对任何事、任何人都不再冲动,他很怀念那个一往无前,甚至还敢把轩绍昌提起来揍的自己。

    轩北良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握成拳头看了看,然后自嘲般地笑了出来。

    “是我顾虑太多了,还是我畏畏缩缩惯了,轩北良啊轩北良,你真是活得越来越窝囊了。”

    他又趴在桌子上,侧着头看向孙兆年的照片,然后把头彻底地埋进臂膀里,他的身体猛地抽搐了起来,悄悄地露出一副痛苦的表情,却怎么也哭不出来,趴在桌子上的手又握成了拳重重地捶在桌子上,一阵疲惫感又一次袭来。

    而这一切刚好被轩念时看见了,她刚才想推门进来的,可是隔着毛玻璃听见了轩北良的自言自语,轩念时一阵心疼,想去安慰他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也只好等轩北良没声音了之后才敢悄悄地进去给他披一件衣服,然后就闷闷不乐地离开了。

    而在公司的门口,轩念时碰上了低头沉思的时光,时光撞在了她身上,两女相互对视,直到轩念时率先开口道:

    “嫂子,你是来找我哥的吗?”

    时光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看轩念时,她们两个小时候的感情很好,因为一个是盲人,一个坐在轮椅上,所以两个人亲密无间,时光把注意力放回到她身上,比较从容地说到:

    “看来传言你能站起来的消息是真的。”

    “那也说明嫂子你重见光明的新闻也是真的。”

    时光笑了笑,笑容很苦涩,轩念时看出时光的憔悴,直接挽住她的胳膊问到:

    “嫂子你是要去找我哥吗?”

    时光点了点头,她现在有些避讳有关轩北良的话题,轩念时便接着说到:

    “我哥刚睡着,就先不打扰他了,嫂子,咱们好长时间没见了,不如去散散步、吃个早饭,然后再来找我哥怎么样?”

    时光本来就没想好要怎么跟轩北良张嘴,轩念时也算是给她一个台阶下,于是她点点头,去附近的一个晨练公园里散步。

    “看来嫂子你真的和我哥吵架了,你们很久都没有联系了吧!”

    两个人找到一处长椅坐下,时光才点了点头,仿佛思考了很久,却一直迟迟不语。

    “你们是因为我哥要跟我父亲对垒的事情才吵起来的吗?”

    时光又点了点头,顺便捋了一把头发,还掉下来几根,然后才开口道:

    “他之前看到了我的设计图,就说要开一家公司,我当初只是以为他在哄我开心,可没想到他是为了复仇,我当时很生气地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明白我和他的婚姻只是我们两家之间的调剂,他那么做...讲真的,说不担心他是假的,我很不想看到他们父子决裂,但我也有种被他利用了的感觉,呵!不是感觉,我就是被他利用了。”

    轩念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说到:

    “那嫂子你知道我哥的股份都是我们几个心甘情愿的给我哥的吗?”

    时光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轩北良为什么能翻盘她也突然明白了。

    “为什么?”

    “相信我哥呗!我哥答应我们,等他做当家的时候就对我们好一点,毕竟...我们轩家什么样子你也清楚。”

    “所以你们就相信他的一面之词?你们不怕他食言吗?”

    轩念时笑了笑,不再看向时光,而是把目光放到远处那几个打太极拳的老人身上,很自豪地说到:

    “嫂子,你跟我哥生活了那么久,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比我清楚吗?”

    “抱歉,我还真是不清楚,他从发难的那一刻起我就发现我已经不认识他了。”

    轩念时难得地得意一笑,像是在炫耀一样地说到:

    “那你还是不完全了解我哥,我见到过我哥最真实的一面,那时候他还没有进轩家,我倒是觉得‘孙北良’这个名字更好听,我那时候发病了,我也跟你说过发病时的感觉,那天我也没有及时就医,我那时候也真的不是很想活了,但于叔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找到了我哥,可没想到我哥竟然把我治好了,然后于叔就发现我哥的玉坠了,我个哥被气得直接把于叔教训了一顿,说真的,除了我爸,大概也就我哥能把于叔骂得羞愧难当了,我当时真的觉得很感动,因为我哥是在关心我。”

    看着面带微笑的轩念时,时光也笑了出来,有些好奇地说到:

    “你哥还有过这样的一面啊!我都没看见他发过火,唯一的一次还是他把阿间给揍了,除此之外,好像也就偶尔跟我斗个嘴,剩下的时候都在阴沉个脸。”

    轩念时把手放到了时光腿上,宽慰道:

    “别生气,嫂子,你知道时间对我哥说了什么吗?”

    “什么?”

    “我哥那时候跟你新婚,本来就对之前的那个家放不下牵挂,但时间还是拿这个话来惹怒我哥,于是我哥就把他给打了,嫂子,你知道我想说的是什么吗?”

    “你说,我听着呢!”

    “我哥有些很好品质,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这些品质是我哥不论遭受过什么都不会改变的,所以我选择相信我哥,我相信他会把轩家变得更好,就像他之前的那个家一样。”

    “你这是在豪赌,还不一定能赌赢。”

    “嫂子,这你就又说错了,我知道我哥最需要的是什么吗?”

    时光已经猜到了那个答案,苦笑了一笑,说:

    “你想让我信任他,可你不知道我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我该如何信任他。”

    轩念时想起了轩北良刚才的那副模样,或许时光就是最好的一剂良药,轩念时现在无论如何都要把她劝回去,让他们见一面。

    “嫂子,我觉得在你觉得尘埃落定之前,你还是去见一见我哥吧。”

    时光还是抗拒地摇了摇头,顺便把那条轩北良跟“不知名”女子吃饭的事情告诉了轩念时,轩念时知道叶琳琳的身份,也知道她和轩北良有过一段感情,于是就略带俏皮地说到:

    “你知道跟我哥吃饭的那个女人是谁吗?”

    “谁?”

    “戴森威尔的妻子,跟我哥起初是一个城市的,她叫叶琳琳,嫂子,你认识她吗?”

    时光闻言,瞳孔都瞪大了,叶琳琳是谁她最清楚了,跟轩北良以前有什么关系她也清楚,她突然无缘由地吃了口醋,而这一表情也被轩念时收入眼中,于是对时光吹起了“耳边风”:

    “看,你嘴上说着失望的话,但你的一举一动还是出卖了你,既然嫂子你认识叶琳琳,那你可更要小心了,不要给那个女人机会呀!离婚什么的更不要想了,你可不要放弃我哥啊!不如你先去见见我哥,看看我哥怎么说?”

    时光点了点头,两人一同望着升起的太阳,时光的内心被照得火热,自己那颗沉在水里、没有明确的内心被轩念时一点点打捞上来,露出了轮廓,她朝着轩光设计走去,想要跟轩北良说什么话,全都了然于胸,目送着时光上楼的轩念时在内里默默的助威:

    “哥,嫂子,你们可要加油啊!”

    轩念时难得露出了俏皮的一面,像轩恋时一样一蹦一跳地离开了。

    而轩北良则趴在桌子上熟睡,阳光打在他的侧脸上,他的表情有些痛苦,但也还算平静,眼角还有干涸的泪痕,眼周的黑眼圈也能看出他的憔悴。

    时光悄悄地推开门,然后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