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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崔让月下追徐温(下)

    “大人无端闯营,士兵皆是全甲,莫非要造反不成!”刘驹走出营帐,朝着徐温大声质问道。

    只见此时徐温距离帅帐不过五十步!

    但在赵华宝和张忠的召集下,营地里回过神来,集合起来的部曲越来越多,刘驹这边的人数已经远远胜过了徐温的兵马。

    已经把徐温带来的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个水泄不通,但徐温手下的兵毕竟是在塞外征战过的,丝毫没有退却畏惧的意思,依然缓步向前,而周围自己的人马反倒显得有些惴惴不安。

    双方皆是兵器在手,气氛剑拔弩张,赵华宝和张忠两人则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徐温的动作,与他保持着一个随时可以短兵相接的距离,步步紧跟。

    徐温没有理他,一直走到与刘驹只有十步之距的地方,方才停了下来,扫视了周围一圈,突然扬起了手中的长矛。

    刘驹心中大惊,但本能的大声下令道“都别动!谁都别动手!”

    随着刘驹的话音落下,那带着刺耳风声的长矛从远及近,将刘驹身边那换了衣裳,伪装成了张尚尚的士兵死死的钉在了地上。

    看到此景,刘驹心中暗暗舒了口气,想不到这次赌对了。

    徐温此时离自己不过十步,即便是当场将他射死,两边动起手来,他手下的人一看便是久经战阵,难保不会有悍将杀到面前,到时便殃及了身边的张尚尚。

    若是张尚尚死在此处,自己回去也免不了一死,不如赌一赌自己的命数。

    徐温神情复杂的看向刘驹,戏谑的说道“呵,想不到走狗里还有个胆大的。”说着,朝一边的尸体指了指“别说废话,那个人不是张尚尚,这里你做不了主,你把人交出来,我保你不死,若是你不交,我就只能自己找了。”

    “明人不说暗话,我这里为阁下备了有两百张催锋弩,这么近的距离,我保准阁下没法活着出去。”刘驹面对徐温的恫吓,并未一味软弱应承,反倒是与他针锋相对起来。

    他明白徐温这样的人是吓不走的,自己已经差人去请援军了,唯有尽可能地亮出底牌来拖延时间,才能存的一线生机,日后好秋后算账。

    刘驹接着说道“我与将军往日无仇,近日无冤,不知为何要强闯我营帐!杀我将士!但如今大敌当前,我念及将军一身武勇,若是用来对付自家兄弟,葬送在了这里,未免可惜,将军若是退兵,我保证既往不咎。”

    “既往不咎?就凭你?”徐温说着,摘下了身侧的连珠弩,一边上弦,一边说道“你就是刘驹吧,我听说过你,你和张尚尚干的那些损阴德的事我亦有所耳闻,我也可以既往不咎,我今天就要他一个人来填命,算便宜他了。话说,你父亲挺有风骨的,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骨气的东西。”

    “狂妄!你算什么......”刘驹刚要骂出口,只见徐温抬手就是一箭,身边另外一名兵士应声倒地。

    “我说过了,少说废话,你也是行伍中人,你看得出我带的人怎么样,这把连珠弩想必你也不陌生,我这匣里还有两支箭,虽然比不上你的摧锋弩,但十步之内,指哪打哪,你还有两句话,想好了再说,我这帮兄弟可耐不住性子了。”

    “若不是大敌当前,我想给大人们留几个兵,就你们这几块料,我这帮兄弟,半柱香便能踏平这里。”徐温说着,从眼神之中已是透出了森森杀意。

    这听起来十分狂妄的话语,却让在场的众人全都深信不疑,没有人敢觉得他是在这里信口开河,凌冽的气势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围困的圈子不由得都往后退了几分。

    “将军,我家大人确实不在此处,但......”刘驹又是一句话还没说完,徐温就抬手出箭。

    又是一位护卫应声倒地,众人看得倒吸一口凉气,更加不敢有所异动,刘驹此时也终于被吓住了,他知道来人不是个轻易能应付的人。

    正考虑是不是要交出赵华宝时,徐温开口了“你从营帐中出来如此紧张身边人,我要杀你你都不敢动手,定是把张尚尚藏在了其中,不过,刀剑无眼,一会杀起来,我可保证不了你的周全了。”

    “将军,确实有些百姓被掳到了军中,但这一切都是参军赵宝华的主意,我只是念及旧情,没有立即将他告发,不想他竟是酿成了如此大的祸事,引得将军兴师动众至此,如今我愿替主官将此人呈交给将军,还望将军你明察,切勿再无端祸及无辜之人了!”

    刘驹眼看身边的张尚尚已经有些撑不住了,要是被看穿了身份,刘驹丝毫不怀疑徐温的话,张尚尚会当场被这个小阎王拖出去五马分尸。

    而且他注意到徐温的目光从刚才射死那人后,就一直没有离开过张尚尚。此时估计已是有了算计。

    而自己方才在听到他的揣测时,心下有过一时的慌乱,定是这眼神交汇间的略一失态,被他看出了心虚,此时只得先舍车保帅了。

    “刘驹你个王八蛋,我还说你好心让老子先走,原来是等着在这摆老子一道,那婆娘是你家主子给我的,不是我掳来的,你们平日干得那些腌臜事,老子看了都败兴!当天就让我劈了。”

    赵华宝还想再骂,徐温的弩箭却是一箭发出,正中他的胸口。

    刘蓬跟着便窜了出去,围住他们的士兵此时早已气竭,纷纷躲到了一边,将路让了出来,生怕被殃及池鱼,刘蓬上前,拎小鸡一般,提着他的脚便把他拖了回来。

    “去军屯的人里,有你没你。”徐温盯着他,一字一句的问道。

    赵宝华看着徐温的样子,吓得不敢再说一句话,只是不住地叫着饶命,徐温也不和他废话,转头对刘蓬说,“一会你看着他,留着他的命,我明天用两匹劣马一路把他拖到老马家的门前去。”

    “你也不用搪塞我了,我和你费这么多话只是想知道还剩没剩下,想不到你们这么绝。”说完,他指向刘驹道“一个不留。”

    眼看两边就要动手,局势再次变化!

    只听阵阵马嘶声响起,一侧的营帐栅栏呼的一声便被拉倒,原来是长州的副总兵刘施带着人马赶到了!

    刘施的兵马也是常年作战,比起徐温的人来,也是丝毫不弱,眼看强援到来,营地里的士兵像被灌进了一剂重药,瞬间他们的勇武又回来了,随着张忠的一声号召,一张张催锋弩对准了徐温等人。

    刘施朝着徐温呼喝道。“大胆徐温!你不过是个小小的别部司马,如今大敌当前,竟是在此率众哗变!按律当斩!不想死的,丢了武器回营受缚,否则一并与贼首徐温论罪!”

    刘驹此时又恢复了他倨傲的神色,调笑道“原来是徐大人,不过我还未曾听闻大人名号,大人此时大势已去,不知是否还有底气要我等的性命。”

    “都住手!”随着一声少年的呼喝,又一彪骑军由远至近的赶到,拦在了徐温和刘施之间,领头的人气宇轩昂,眉宇之间透出一股说不出的英雄气概。

    他的身侧骑兵虽说都是寻常装备,但从军容和控马来看,绝非寻常骑卒,就以这百骑奔来时那股凌冽肃杀的气势,就丝毫不弱于东庭精锐铁骑给人的震慑。

    而且身边跟着的那负戟的,拿枪的,使双锤的这三人,一看便是百人敌的角色,非是一般等闲之人能驾驭得了的,来人绝不简单。

    “刘大人,我可是知道,这位徐将军可是师出有名的。”那位少年对刘施说道,而顺着他们来的轨迹,还有十几骑正缓缓而来,似乎是不善马术,没能跟上来,直到走近了些才看清,是有一人被十几骑护送着前来,而这个人赫然就是前日里逃掉的猎户。

    眼前这少年明显不是寻常角色,而自己的族兄似乎也因为畏惧他的身份,久久不敢动手,眼看事情就将败露,冒领军功可是重罪,刘驹抬手便拨动弩机,朝着那人射去!

    那少年队伍里的骑卒也不含糊,只见其中一人拉弓搭箭,两箭齐出,打飞了刘驹的弩箭,又是两箭连发,朝着刘驹射去,刘驹应声而倒,好在那人并不想伤其性命,只是射中了左肩和持弩的右手。

    张忠见主子被射倒,也顾不得其他了,他呼喝一声,扬起手中长刀就要挥出开战的第一刀,却是虎口一震,手中的长刀被一戟打中,掉落在地。

    “大家都别乱动,我们今天不是来这厮杀的。不值得把命丢在这里。”这位年轻人来时只是来找个说法,没想到已是摊入乱局,此时眼看局势即将失控,他连忙让手下打落武器,自己勉力想再维持住秩序。

    “都给我住手!!”一声断喝传来,只见远处一人一骑正策马而来,一身黑衣黑甲,走近了才看出,身上还带着些血迹,来人正是宁州督抚崔让,看到崔让的到来,徐温刚才还气势汹汹的部下们纷纷都泄了气,也都松了一口气。

    “还嫌不够掉脑袋的?全都给我滚回去。”崔让一边骂一边朝着徐温走去,队伍也在自觉的退到两旁,让出了一条路给他。

    “别围着了,弩都收了吧。”崔让看向营地的众人和刘施的人马说道。

    两边见来人是宁州督抚崔让,知道今晚的事多半是解决了,张忠望向刘驹,看到刘驹对他摆了摆手,便下令手下收了兵器,退到了一边,而刘施也是收起了佩剑,毕竟都是自家兄弟,谁也不想在这手足相残,白白流血。

    看着崔让走到身边,众人不敢答话,只是全都看向了徐温,而徐温此时却是也将头望向了一边,不去看他。

    “全看着他干什么?你们还怕他不成?”说着一脚踢向徐温,徐温略一趔趄,却也没有倒下。

    他走到徐温面前,一刀结果了还剩半条命的赵宝华,说道“人你也杀了几个了,罪首我也替你砍了,老马的事我知道了,够了,走吧,明天有仗打,难道你要老夫求你你才走?”

    徐温的声音有些哽咽了起来,他跪倒在地,说道“大人,我只是想要一个公道!我想给老马一个公道!”

    崔让一脚将徐温踢倒在地,骂道“那你射死的这几个人的公道谁给他们!我们宁州军前锋和东郸的斥候杀了两天两夜了,我手下每天都有伯长被砍成了几块扔回来,就是因为他们没把老夫的营防布置说出去,他们的公道又有谁给他们?我让你待在后方不是让你带兵手足相残的,是要你养足精神去杀东郸鞑子的。你小子要是还有点血性,现在立马跟我回去,明天上阵杀敌。”

    崔让骂完后,语气温和了几分,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靖王今夜便到,留着命杀几个贼寇,好过今晚被带到辕门外祭旗,明日,你要的公道,靖王自会给你。”

    “当真!”徐温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期盼的望向了崔让。

    “自然是当真,老夫何时骗过你,老马的事,也是老夫的事!”崔让斩钉截铁的说道。

    “所有人,随我回营!”徐温也不多话,起身便要带人回营。

    张尚尚,刘驹两人见此时可以送走这凶神,也不想多纠缠,秋后算账是他们的惯用招数,离了前线,这些武官的性命,就如同草芥一般,随他们拿捏。

    “稍等。”眼看队伍就要散去,那少年却是叫住了众人。

    正疑惑间,只见那少年翻身下马,走到赵宝华身前,捅了一剑后,对着刘驹说道“此人罪大恶极,如今已被我正法,还望各位作个见证。”

    “况且如今夜色已深,我估摸着裴大人也已休息了,就没让诸位的人去叨扰他了,诸位的斥候都被我安排在营中留宿了,明日便让其各自回营,诸位大人不必担心。”

    听到这,徐温看向那少年的眼里,投去了几分赞许和感激的目光,而崔让看去的,却满是忧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