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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何不腰跨三尺剑,化作一腔绕指柔

    承安城中,华灯初上。

    京师虽有禁令,在城内不许纵马,但总有些王权富贵未当回事,依旧我行我素,在街上扬起阵阵烟尘。

    本欲回府的几人,不知怎么又生出几分兴致,趁着酒意未消,直奔那座流金淌银的汉水桥。

    见有如此贵客光临,重花楼的老鸨也顾不上此时正应酬的王家公子了,不惜自跌身价的出门谄媚道“呦,殷公子,你可是许久未来看看姐姐了。”

    那位殷公子脚步虚浮,跌跌撞撞的走上前,一把将风韵犹存的余老鸨揽进怀里,随手拈出一叠银票,豪气的说道“本公子正在兴头,让林花魁来,本公子之前来了几次都未得见,都只说那林花魁妙不可言,今日本公子不听曲了,本公子要给林花魁来上一曲“霸王卸甲”,哈哈哈。”殷公子说完,便是发出一阵瘆人怪笑。

    周围的几位公子也跟着起哄起来,惹得旁人纷纷侧目。

    抬眼瞧去,原是这几位在京城可以横着走的膏粱子弟,众人慌忙又将视线移开,生怕领头那位恶名远播的殷大纨绔注意到自己。

    他的飞扬跋扈,众人可不敢领教。

    既已作了老鸨,这位余妈妈早已不是未知人事的懵懂处子,她并未避讳,腰身瘫软在殷公子的怀里,伸出玉指拨弄着他的健硕胸脯,故作幽怨道“殷公子一来就只想着那花魁妹妹,重花楼里可是有好些姑娘都念着公子呢。”

    殷公子满面红光,此时酒意正浓,他在老鸨那纤细腰肢上掐了一把,随即将其推开,笑道“余妈妈莫要说笑。”

    这下轮到老鸨犯难了,她献媚的笑着介绍道“近来可是有不少调教的颇为舒心的雏儿,都......”老鸨话未说完,见那殷公子脸上已是阴晴不定起来。连忙凑上前低声说道“不瞒公子说,林花魁正在三楼天字号。”

    殷公子面露凶光,阴狠的说道“我倒要看看谁敢跟本公子抢。”。

    老鸨不敢直视殷公子,低头为难的说道“是李公子,城南那位。”

    殷公子闻言一惊,倒吸一口凉气道“那条......”意识到不对,他又将要说出的话吞了回去,在心里暗暗骂道“又是这条疯狗。”

    正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殷公子没再多言语,酒也醒了大半,他将厚厚一叠银票递给老鸨,郑重嘱咐道“今晚我没来过这。”转身带着这些公子哥们去别处寻欢去了。

    “好曲!当赏。”城南李公子此时正倚在榻上,一曲听罢,连声称好。

    “公子只顾自斟自饮,岂不虚度了这风花雪月。”林抒棹一双秋水眸子深情凝望着李复,含情脉脉的说着。

    都说林花魁性情孤高,千金难能求一见,曾有当朝权贵掷五千金求她入府中一睹芳容,却是被其一口回绝,而林抒棹之所以能如此自视清高,不为权贵折腰。也是亏了这位被人私下称作“颠王”的四皇子袒护。

    坊间多有流传这位“颠王”的荒诞行径,但只有林抒棹知道,放眼整个承安,只有眼前这位公子才可被称作世间第一流。

    女为悦己者容,不论李复何时造访,林花魁都会为这位四皇子梳妆抚琴。

    林抒棹说着,起身微整缎裙,轻移莲步,走到了李复身旁坐下,替他斟满了酒。

    李复没去端酒,只是往林抒棹腰肢靠了靠,将头枕在了她的温软腿间,李复用手蹭了蹭,笑道“不错,上好的锦绣缎子。”

    林抒棹莞尔一笑,打趣道“殿下好雅兴。”

    “公子吧,殿下不好听。”李复也望向了林抒棹,此时的视线,正好能将林抒棹的面目尽收眼底,清丽难言。

    “真是好一副如画眉目。”李复感叹道。

    林抒棹双颊桃红,没有言语。

    李复双目微闭,淡淡问道“为何天下人都厌恶本王,偏偏你却乐于听本王的胡话。”

    林抒棹神情诚挚道“世间皆庸人尔。”

    李复却是不知可否,发起了牢骚“前些天我被个老不死的东西坑了,白白的花去了我好些银两人情。”

    话音未落,神色突然一变,感慨说道“李显修运河是万世之功不假,但为何总想看着万民给他歌功颂德,明知道此番修筑运河劳民伤财,死伤劳工无数,还要乘龙船巡运河,游九江。就算未有天时,他就不怕人事吗?”

    “英王整治地方数十载,如今治下一片昌荣,既然已是数十年未去云州,不去云州又何妨,为何偏偏要去那云州。为何李显偏偏这么听我那皇兄和他母后的话呢。”

    “辽东裴家,与我李家有姻亲,但李显他看不到,这么多年来,辽东的州郡署官有多少死于任上的,新任的署官里,还有多少是向着我李家的朝廷命官。”

    “河间张家,平兴夏侯家,青州赵家,辽西曹家,青辽早已抱成一团,嘴上说着削藩的是他,纵容这些门阀做大的也是他。”

    “可我大哥不是庸才,李显看不到,他难道也看不到吗?还是说他能有如此魄力?如今只是想借这个势?若我大哥有如此打算,我又当如何应对?”李复喋喋不休了许久。

    “国家大事,小女子不懂。”林抒棹乖巧的替李复捋了捋秀发,没有作答。

    李复微闭的双目缓缓睁开,看着林抒棹笑道:“替我想个法子。”

    林抒棹简短的吐出了一字道“走。”

    李复摩挲着林抒棹的细腻玉肩道“是个办法,但要怎么走好呢?”

    “男子何不带吴钩。”林抒棹跳跃的说了一句。

    李复笑着起身,将杯中斟满的玉堂春一饮而尽“还是你最懂我。”说着,将林抒棹揽入怀中,林抒棹娇嗔一声,未作矜持,软软倒在李复怀里,两人眉目传情,心意互通。

    如此佳人在怀,李复心中亦是一阵意乱情迷,看着这朵含苞待放的玉洁青莲,他犹豫了,就这分神的片刻,林抒棹已是眼含玉珠,凄楚坐直。

    李复却是又将她拦进了怀里,力道比之方才,又重了几分“本王答应过你,本王一定要将你明媒正娶回府,让你做本王的皇妃。”李复的语气温柔却又铿锵有力。

    林抒棹双眸中本就要溢出的一汪秋水,此时再也抑止不住,她依偎在李复身上,轻轻啜泣。

    “再给本王舞一次剑吧,若是本王此番死在外头,就看不到了。”李复深情说着。

    “殿下不会死的,小女子从此不再舞剑,不再抚琴,只在承安一心等着殿下回来。”林抒棹一字一句的说着。

    “是啊,我哪有这么容易死。”李复说着,不经摸向了腰间的那个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