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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血衣案再起风波

    正月时,圣人亲率天子百官于太和殿前祈天,求来年风调雨顺,百姓安乐,旧时经此之后,来年便是能安稳一年。

    “旧时也有过旱年,却也不像今年这般,已经整整三个月了,一滴雨水都没见着,这老天爷也不知怎么了,去年,这雨水可劲的来,粮食都在地里涝死了,收不上来,勒紧了裤腰带盼着来年有个好收成。”云州宛城外,老者正倚在茶摊的藤椅上不住叹气。

    “好不容易熬过了一年,这今年又来了大旱,这日子可怎么熬啊。”一边的砍柴汉子放下茶碗,神色忧虑的说着。

    砍柴汉子桌旁,肥头大耳的货商东家正擦着额上不住渗出的大粒汗珠,接着那汉子的话说道“谁说不是呢,我来云州做了十多年的买卖了,今年是熬不过了,得回老家崇州去了。”

    他们一行数十人,几个精壮汉子警惕的围坐在那商人身边,车马队伍就栓在茶棚外。

    几人面露疲惫,俨然是赶路至此,暂且在茶摊休憩。

    茶摊掌柜闻言深有其感,放下冲了一半的茶壶,开口道“咱们云州这地方向来都是钱粮富硕,别看这茶摊不大,前些年,进京的秀才公子时有在此歇脚,若是将他们伺候好了,给的赏钱可不少,就今年来,都见不着公子了。”

    老板感叹了如今的世道不好,面露惆怅的说道。“今年和东郸的鞑子打了一仗,把州库里的钱粮都给调空了,如今倒是平了东庭府的战事,但又来了白鬼病,死了不少人,听说永乐道的上师能治这个病,青州和寿州不少人都往长州跑了。

    一旁的精瘦后生接茬道“现在那立上师可不在长州了,听说到了宁州治疾。宁州那边死了不少人,有些县里都没人敢待了,田都放荒了。”

    说到这,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神秘兮兮的说道“我阿兄在郡府里当差,我听他说,这些天其他州郡往我们这跑来不少人,有些饿得急了,见粮就抢,已经拿了不少了,连衙门里寻常的牢房都关不下他们了,这两天拿的人都往死牢里关了,那些乱民伤了人的一律砍了,就埋在城外的小松山。”

    “啊...”众人听完,都情不自禁的啊了一声。

    那精瘦后生似乎很满意这个效果,他神色得意的端起了一碗凉茶,正准备润润口再说一段,只觉头上吃痛,似是吃了一拳,正要伸手去探。

    只是未等他出手,手中的茶碗便也被夺了去。

    “直娘....”后生正欲发作,转头看清来人后,却是立马蔫了,怯怯的喊道“史...史大哥。”

    “少来,今日行公务,叫都头。”那人高八尺二寸,面若重枣,扇圈胡须,一边说着,一边将凉茶一饮而尽。

    “是是,都头,今儿一早,我前脚刚出来,后脚便见阿兄出城去了,还以为都头同他一块去了。”那精瘦后生怯生生的说着。

    “店家,再来一碗。”史都头把碗一放,朝着店家喊道。

    说完,转向那个后生“小四,你阿兄和我去与不去和你有何干系,倒是你说的这些胡话,若是再让我听到,我先把你拿了去死牢关上几日,松松筋骨,省得你整日闲的。”

    那名被唤作小四的后生连连点头,识趣的伸手去接下了老板端出的茶碗,说道“掌柜的,记我账上。”

    毕恭毕敬的递给史都头。

    这一手似乎对史都头并不受用,他接过茶碗说道“前日给你说的差事是不是没再去了,不若怎会有空来讲这些闲言碎语。”

    说完,又是一饮而尽。

    “这些闲言碎语还不都是你们来家里吃酒时说的,史大哥你自己声如洪钟的,隔壁街坊早就知道个遍了,哪还轮得到我来讲。”小四低眉顺目,委屈的说着。

    “你大声点!”那史都头喝了一声,但想起公务在身,不打算再与小四纠缠,将背上的行囊紧了紧,把碗一放道“你阿兄他们还等着,不与你耽搁时辰。回头再收拾你。”

    说着,朝着西门赶去。

    “慢走啊,史大哥,史大哥路上当心。”

    小四在茶摊边上喊着,见史都头走远后,接着和看众们侃道。

    “诸位,想必有些初到我宛城的兄台还不识得这位史都头的威名,这史都头乃是史恭是也,膂力过人,枪棒都是好手,旧时拿贼人,十来个贼人不能伤其分毫,平日里追贼人,二三丈宽的田涧,咻的一下就过去了......”

    ......

    宛城外

    “都头,一共九人,跑了一个,其他的都在这了。不是什么贼人,都是些逃难过来的寻常百姓。”差役们已经将人捆了起来,朝史恭禀报道。

    “唉,虽说都是些苦命人,但郡守有令,不得不遵,先前不放他们进城,反倒让他们去偷了军屯的粮。”史恭叹息一声,下令道“老三,人先拿了去,他们进去了,好歹还有碗粥喝。”

    那个叫赵老三的差役小声问道“都头,还往城里关啊?大人那的意思可是......”话没说完便被史恭的眼神止住了。

    “我等大丈夫立于天地间,岂能坐视不理!能帮一个是一个!全带回死牢去。”史恭沉声说道。

    赵老三看史恭如此坚决,只得照办。

    一行人正回衙门,路上,赵老三犹豫了片刻,还是小声朝身边的史恭问道“都头,前日六保郡来人办差,我听他说,圣人巡江的船在云州沉了,曹崇的三万备郸军已经进京了。”

    史恭神色警惕的扫视一圈,见众人离得还远,低声回道“老三,这事你问了干嘛。”

    “都头,旧历七年,东禄察,越氐脱我大承平国,旧历十年辽州大乱,旧历十二年柳相谋反,圣人登基后还在查这个案子,都查了快小二十年了,凡是牵扯到了血衣案的,都是满门抄斩。”

    “去年。又是这个事,长州被搅弄的乱成一团,说是出了贼祸,连我这个小役都知道,多半是饶柳两家的遗孤闹的,当时长州饶家能留个香火,全靠枕帅作的保。”

    “如今,太子殿下督办此事,在朝中可是砍了十多个脑袋了,圣人连眼都不眨一下,这龙船要真是在咱们云州沉了,这枕帅可.....”

    赵老三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出去,改口道“我看牢里这人和枕帅交情匪浅,来头不小吧?”

    史恭沉默了片刻,说着“老三,你说的那些,不当我们来说,也不该我们管,要是你还想舒舒坦坦的多喝几年老烧,哥哥劝你把差当好就行,其他的一概别管。”

    “还有牢里那个人,我劝你少打他的主意,他犯得事我不知道,但人可是从京城死牢里出来的,要知道,北镇司的牢里可不是随便能出来的。

    “到了宛城,是少将军亲自交人给我,让我亲自看押,你若是想着靠他攀附个富贵,我劝你想都别想,不是我们能担得住的。若是只是想说道说道,我劝你也少去打听,里面牵扯的人太多”史恭镇重的说着,他可是深知其中的门道。

    说到这,史恭换了个话题道“方才我在茶摊那遇见小四了,见他在那里瞎说,让我教训了一顿。”

    赵老三也识趣的不再多问,改口道“小四那小子,前些日子靠都头说情,好不容易让他去贾府里办些事,他可倒好,觉得听不惯后院那些婆子的碎语,闹了一番,自己跑了回来,昨日让我教训了一顿,今儿一早就跑出去了,原来是跑茶摊去胡混了。”

    史恭笑说道“算了,小四脾气像你,大人们的府里是待不住了,他日我教他些拳脚,再和郡守说说,让他跟咱们一起当差吧。”

    “有劳都头了!我替我那不争气的阿弟先谢过都头了!”赵老三说着便要拜去。

    史恭连忙把赵老三扶住“先把人都押回去,晚上哥哥再和你说道说道。”说着,露出了赵老三熟悉的神色。

    赵老三一拱手“得嘞!”说完,朝着身后的差役喊道“兄弟们,加把劲,把人都押回牢里,咱们吃酒去!”

    一听闻吃酒,众人来了精神,齐声叫好。

    宁州大旱,又生白鬼,不少百姓都在往外逃,随着往宛城来的流民愈加多了,城外摊位施的粥可谓是杯水车薪,相继有流民抢粮闹事,抓了几日后,连大牢都没几室牢房可用,平日一室只押一人的死牢里,如今都押了有六七人。

    牢房狭窄,流民们都是人挤人的挤作一堆,但比野地里可暖和多了,虽说住进了牢里,但每日都管一顿稀粥,胡闵被抓进来时就说过,就算给他个老婆他都不换。

    这天夜里,胡闵又因腹中空空被饿醒过来,这已经是进来的第四天了,虽说有口粥喝,但总归是缺了些油水。

    胡闵张望四周,几个同乡都是埋头酣睡,只剩边上的那死囚还在醒着,死牢里没有窗,他的眼中似乎透着一丝幽光,在昏暗之中显得更外阴森。

    他们和这个死囚一同住了四日了,这人整天一言不发,整个死牢里之前也只关了他一人,而且每日都有专人伺候他,众人不清楚他底细,也不敢跟他搭话。

    不知怎的,今夜胡闵突然来了兴趣,他凑近了那人,大着胆子问道“这位好汉,你这是犯了什么大事,让人给下到死牢了?”

    面对胡闵的发问,那死囚丝毫不为所动,也没有理睬他的意思。

    胡闵见没反应,便凑近了仔细打量起这死囚,他虽是面无波澜,但眉宇间有股英气,不像是大奸大恶之徒,便又靠近了些说道。

    “大哥,小弟落过草,见过不少好汉,唯独不见你这样的,我看你不像凶邪之人,许是有冤情吧?”

    死囚听说他落过草,轻蔑的扫视了他一眼,更是没了搭理他的意思。

    胡闵见那人有些轻看他,也不生气,接着说道“看这架势,兄台非是江湖人,但别看不上兄弟,这世道,人命贱得很,刀口讨饭吃,不寒碜。”

    听到这,死囚的眼神温和了几分,但依旧没理他,胡闵也觉无趣,躺向一旁说道“大哥,我在外面听他们说,圣人的龙船在云州沉了,英王可有罪受了。”说罢,胡闵紧紧的盯着他,只见那死囚神色大变,却又很快平静。

    “给我讲讲这事。”那死囚终于开口了。

    胡闵来了兴致,神色倨傲起来,反问道“那大哥得先说说你的事。”

    “谋逆、犯上、兵谏、营中动武,阵前杀将,都是大不敬之罪。”徐温淡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