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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附骨之疽

    谢荏染看着吴伯斑白的头发,心中尽是不忍。

    祖父将吴伯放在珛都,就是为了让他安享晚年。

    这个老人一直为了谢家效力,甚至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有。

    可如今,她却要让这个老人去为了谢家献祭。

    “吴伯,此事去了,怕是凶多吉少。就恨我自己,当年落水伤了身子,否则我自己轻骑快马,跑一趟边关。可您也知道,我如今的身子,怕是连提银枪都是个奢望了。”

    吴伯眼里都是坚定,他看向谢荏染,摇摇头。

    “大小姐,老奴愿意为了谢家赴汤蹈火。您身子有恙,老奴早就知道,您不需要自责。只消告诉老奴如何做,老奴这就去办。”

    谢荏染也不再多话,在这种危急关头,她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从袖中掏出一个小锦囊,递给了吴伯。

    “吴伯,那就拜托您跑一趟边关,一定进到军营里头,将这个锦囊交给祖父。这件事情牵涉良多,最多只有五日的时间,您一定要亲自送达。”

    吴伯接过那个锦囊,伸手捏了捏,只觉得里头像是一张折纸。

    但是他也没有多言,只郑重的点了点头。

    “大小姐,老奴这就动身,一定保证五日内,将东西送到老侯爷手中。您就放心吧!只是老奴这一去,珛都中,就只剩下谢家的女子,老奴唯恐有什么不测……”

    谢荏染拍拍吴伯的手臂,脸上都是凝重。

    “吴伯,谢家女眷,有我在,您就放心吧。只是这个锦囊关系重大,一定要亲手送到祖父手上才行。我如今出不去珛都,只怕到处都是眼线在盯着谢家。您一个人路上小心。”

    说着,她又掏出一个钱袋,递了过去。

    “这里头是我的一些私房钱,您路上打点用,莫要给我省钱,保重才是。”

    吴伯也不推辞,伸手接了那钱袋,转身就进屋开始收拾行装。

    谢茆婷一直没吭声,这时候才开口问了一句。

    “长姐,你说有人要害我们谢家。可这珛都里,都是和谢家结交的人,又有谁会动这个心思?”

    谢荏染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呼出来。

    答案就在嘴边,但是她又怎么能说出口,那个人就是自己一直爱慕,一直放在心尖儿上的,楚同泽呢?

    她只苦笑了一声。

    “茆婷,你记住一句话,狡兔死,走狗烹。谢家如今勤王,是圣上的奴才,自然有人有旁的心思。你就是性子太直,以后有什么话,一定要来和长姐说说,不要擅自做主。”

    谢茆婷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那么,你让吴伯去军中送的是什么?又为什么一定是吴伯才行?”

    谢荏染笑着拉了她的手,往院子外头走去。

    她实在不忍心看吴伯牵马离开的背影,这一去,只怕再见面都是奢望。

    “走吧,问东问西的。你不是要去马场么?得快些,否则芙英将雪里行跑累了,你去了也摸不到马背了。”

    闻言,谢茆婷顿时眼睛就亮了起来,加快脚步就往外头跑。

    谢荏染被她扯着一路小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吴伯家的门。

    等到了马场,远远地就听到马蹄声轰轰作响。

    谢茆婷撒开谢荏染的手,三步两步就冲进了马场。

    “七妹,你停下,长姐说了,雪里行我也能骑会儿……”

    谢荏染含着笑,慢慢跟在后头。

    她的内力渐失,行动间已经没了当年的灵动潇洒。

    当年她为了救落了水的谢荇行,自己冬日跳下水潭,落了一身的顽疾。

    若不是这样,今日就该她自己轻骑快马,奔赴军中去查探情况。

    她慢悠悠的走着,背后忽然有脚步声传来。

    谢荏染的背猛地绷紧,戒备了起来。

    却感到一阵温暖袭来,整个人被包裹在了一件氅衣中。

    她侧过头,就看到楚同泽的脸。

    那张脸,带着春风般和煦的神情,却让她仿佛被毒蛇咬到一般,周身冰冷,坠入万劫不复。

    楚同泽深情的看了她一眼,低声道。

    “二月风冷,注意些好。”

    多么温柔的宁王啊!多么讽刺!

    若是谢荏染没有经过上辈子死前那最后一役,恐怕永远都要沉浸在这个始终带着些许破碎和忧伤的王爷的眸子里。

    可惜,她死过一次了。

    谢荏染不着痕迹的推开了楚同泽放在她臂上的手。

    “宁王的好意,荏染谢过了。只不知宁王为何来谢家的马场?”

    楚同泽眼底闪过一丝疑惑,谢荏染以往见到他,都是一股脑的热情。今日忽然冷淡下来的态度,让他有些奇怪。

    “你今日不高兴?”

    谢荏染冷笑一声,看向他的,脸上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冷意。

    “谢家兵败,祖父与父亲,还有谢家三十六名男儿生死未卜,臣女如何高兴地起来?还是宁王觉得臣女竟已经没心没肺到了这种地步?”

    楚同泽漫步朝着马场中走去。

    “你的妹妹们倒是没有这么多的烦忧。女儿家,不要想那么多。”

    谢荏染看着他的背影,眼神恨不得化作万千箭矢,将这个坑害了他们谢家的人给射死。

    可如今狐狸没有露尾巴,他仍旧是小皇帝的二哥,是天下公认的,贤德的宁王。

    她没有理由杀他。

    “宁王说的是,女人就该蠢到底,什么都不顾及才是。”

    楚同泽回过头,脸上带着一丝探究的看向她。

    原本俊逸的脸,这么看起来更加忧郁与深沉。

    这是谢荏染上辈子爱惨了的脸,可如今看起来,只让她觉得毛骨悚然。

    楚同泽看了她一会儿,才低声道。

    “染染,你是累了。歇歇吧。”

    谢荏染肩头披着楚同泽的氅衣,上头都是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的气味,她厌恶的扯了下来,捏在手里。

    “宁王今日到底所谓何事?难道只是为了来看我们谢家的凄风苦雨么?”

    他们二人已经走进了马场,楚同泽撩开袍摆,坐在了凉棚里的桌边。

    手指轻轻的敲着木桌,声音很是空灵。

    “只是担心你,故而过来看看。你为何如此不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