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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一章:一二一七事件

    这次的西南北城事件,引起当地不少新闻报道追踪,警方将其称之为——一二一七事件。

    而这其中有很大的部分来自于萧念事件的推动,萧念出事的节点和一二一七事件未免过于巧合。

    且经警方调查,发现萧念曾于案发前一天到北翱会馆用过餐,且有关部门拿出往年一起南郊山林发生的车辆超速失控事故案件;时间线和一二一七事件最接近的还有一起去年城南老城区发生的高台失足案拿出来作为此次案情分析。

    不知道怎么走漏风声,一些小道媒体以这几起案件聚焦,声称萧念患有反人格障碍,一群不负责任的键盘手用词更是难听,称萧念是天生坏种,空有皮囊心理阴暗及其危险!下面跟风的评论字字句句皆是讨伐,似乎所看到的就是真相,字字珠玑!

    而其中牵扯到的人除了两位非本地户口的受害者,最为直接的便是龙鼎集团总裁龙翔。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本月上旬发生于九天会所的“自报”事件,警方是记录在案的,且调查才知会所两位法人代表一位已逝,和萧念是亲属关系,而另外持股百分四十的就是这位圈里令人前赴后继的新贵龙翔,而据有关调查,查出萧念曾在龙翔位于南郊别苑的房产有过小两周的居住史,且看两人关系匪浅。

    此时于一二一七事件当天晌午,受害人之一的坠楼少年不知所踪,警方花了大力气打捞找寻无果,而另一位受害人术后未曾苏醒。

    一二一七事件重中之重的案发现场九天会所已经被全面封锁,且西江畔路段全面戒严,除却龙翔之外,于案情发生时知情不报的会所人员和管理层人员都被一一传讯问询。

    目前而言最好的发展方向是此事被上头的人压下来,还未让省厅觉察。

    然后不得不提一个人,言叙的父亲言市长正是力压此次事件的“头号功臣”。

    这位大功臣此时正坐于警察局长办公室里头,老局长冯生今儿沏了一壶好茶,只为恭候大驾,“言市长的意思在会上下达已经很清楚,我们必然听从领导安排,不知此行…”冯生语顿,恍然大悟般,“难道是为了令郎而来?那市长大可放心,底下的人自然心里有数。”

    冯生笑起来脸上褶皱几多,且本就大腹便便年入半百的老男人了,更是满脸的油光,稍显混浊的双目,说起这话来更是自然得让人听不出来谄媚劲来,是绝对的典型老油条了,人在其位不谋其职。

    言市长撇去茶叶饮一口,并不回答是与否。

    言叙身为九天会所总经理,且是一二一七事件的在场人证,是最早被问询的一个,警方这大半日都在周旋于会所上下员工,得到的记录精彩纷呈,可追究其根本不外乎就是监控里头那些片段罢了,不过是换了几张嘴叙述出来而已。此外没有任何有用情报。

    另外对于本月发生过的会所“自报”一事,那些人嘴里也表示一脸懵逼,不知道哪里来的大小姐好生威风这样的字眼,最后的问题是这位大小姐什么作风,得到的答案倒是不约而同相近,是个骄矜傲气的小姑娘,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警方一一问询后只留下几位管理人员,言叙便在其中,因为和龙翔以及萧念关系都匪浅且是重要人证所以问询仍在继续并未结束。

    “我记得冯老是京城人士。”言市长缓缓问开,无框的眼镜镜片划过一丝光亮。

    冯生便笑起来,油腻的脸皮子更加红润几分,“哈哈,那可是几十年前的事情咯,自打二十岁到雨城入伍,在雨城买车买房娶妻生子,以后子孙后代都是要称雨城为故乡的,言市长说我是哪里人?”

    言市长闻言也轻笑,只是笑不达眼底,又见那冯生往沙发背上一靠,露出圆滚滚的大肚子,一手没规律地轻拍着膝盖,听他微微叹气感慨道:“前两年二老病逝,来追悼的人竟也没几人,死的死,来的人大多只是为了归还老一辈礼节哀悼,当真是物是人非了!”

    言市长便再问:“哦?冯老就没个朋友发小的?”

    冯生却摇头,沧桑尽显,“言市长不知,我们这些在地下道口长大的鼠蚁之辈,哪来的朋友而言?不避之不及凌辱打骂就是天大的幸事了。”

    言市长听闻又饮了口茶,放下茶盏时和对面的老局长说:“冯老的好福气在后头,人总是得往前看的,您说呢?”

    冯生听这话坐起身,手依然放在膝盖处,继而笑着回应,“借市长大人您的吉言!我现在呀就盼着退休手续批下来,回家乐乐呵呵养老,省得我家那老婆子整天叨叨那旅游团里就她一人儿孤零零没人陪!”

    一番谈话下来倒是颇为愉快,待到言市长离开办公室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以后了,门口合上以后,冯生瞬间转换脸色,严谨地望向那面插着国旗的资料柜,只一眼又移开,手在茶几柜底下微微摸索,摸到一如同袖扣发小的硬物这才作罢,他在沙发上坐下来,目光里甚是清明。

    人性道德是独立的四个字,拆解开来逃不过一个“欲”字,有欲望的是正常人,被欲望驱使的人是行尸走肉的傀儡,而能凌驾于欲望上的人被称之为提线人。

    龙鼎集团大厦总裁办,柴静在茶水间冲泡咖啡,忽然间手机震动,她似是恍然惊醒一般,这才发现咖啡机没开。

    她接了电话,那头是少年不可置信的疑问,他问:“萧念真的死了吗?”

    咖啡机无声运动,柴静靠在窗畔,她向远处眺望,今天没下雪,天色却阴沉可怖,像在悼念默哀一般。

    “应该是吧。”

    咖啡的醇厚浓香在空气中弥漫开,不加糖不加奶,柴静就那么喝下去眉头都不曾皱巴一下,仍旧是往日的烈焰红唇,声音平静过头显得无比廖寥。

    “为什么?她为什么会死?萧念为什么会这样死掉?”

    电话那头少年一连三问,每一句都狠狠凿在柴静心上,她于是反问:“小翊,她杀了人,一死一伤足够她把牢底坐穿,现在这是最好的结局。”

    “萧念不可能杀人的!我们都知道规矩,萧念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把人推下搂?她不会的!”

    电话里少年忽然激进的吼声让柴静愣住,“小翊?”

    回应她的是电话被挂断的忙音,柴静靠着窗畔闭上眼,无力感涌上心头,她握着杯子,指尖攥得发白。

    龙翔一早被警局的人传讯带走,现在还未归,公司上下议论纷纷,早上有个在底下嚼舌根子的,说公司怕是要完,万一总裁为了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女朋友得罪雨城大亨,无异于鸡蛋碰石头,话音没多久,人事部一个电话过来马上辞退,理由是散播谣言,惑乱人心。

    龙翔不会为了小女朋友得罪任何人,萧念也不是什么突然冒出来的小姑娘,她是萧恒的妹妹,唯一的有且仅有的宝贝疙瘩!

    很多人不知道北城Ruffianhero刚开张的盛景,萧恒给萧念补办了一场盛大的生日宴,烟火漫天几乎盖过那夜的星河,当晚送出的首饰珠宝数不胜数,唯有龙翔脸色不变送上会所和公司股份那些年会所生意红火,进账如流水,财源广进;有人打趣调侃,三爷不是送礼物,送的是彩礼啊!

    后来萧恒死了,龙翔更是把人接到身边好生照顾,只是这一次没人说什么,更多只是怜惜。

    柴静总会想,萧念怎么会命苦呢?从出生起、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所谓琴棋书画知书达理,哪样不是用金钱堆出来的呢?明明小姑娘只是稍微红了眼,就有很多人围着又哄又疼。这是苦命吗?不过是富贵娇花抗压能力薄弱罢了。

    ——————

    一二一七事件夜,没有下雪,空气中透着凛冽的干燥。

    市医院监护病房门被推开一条缝,过道的光洒进里屋,在地板上划出一条灿白光辉。

    静悄悄的病房,点滴不停歇,床上的少年纹丝不动。

    门无声合上,病房归于黑暗,却见一道颀长人影挺立于床前,那人以淡漠姿态居高临下看着床上的少年。

    良久,那人抬起左手,微倾身,以那无名指的银戒轻触上少年的额头,一道白色光圈在床头悄然乍现,少年紧蹙的眉头不由得慢慢舒展开,光圈也渐渐消融于少年眉间。

    周围的事务开始变得缓慢,慢慢……慢慢地归于静态。

    故事里说,景洲是一个时代,雨城却隔了漫长世纪。

    病床上的少年做了一场梦,梦里他站在车水马龙,人潮涌动的街头。

    看不清周边的人脸,他们在他身边默然穿梭行走,车子无声疾驰而过,一切都很安静很安静。

    直到天色突然暗下来,眼前一道白光袭来,脑子混混沌沌间,听见清浅嗓音。

    “林夏侯,林夏侯!林——夏——候——”

    清浅的嗓音回旋于耳边,致使他从混沌中脱离,猛地睁开眼睛。

    长椅上的少年和少女就这样映入眼帘。

    少女靠坐在长椅上,少年大半条腿垂在地上,头靠在少女腿上,鼾声依旧。

    楚辞瞳孔微微放大,诧异地看向少女。

    头戴毛线帽的少女,眉眼毓秀,还有不染自红的朱唇。

    最主要是那一双绿色的眸子,除了萧念还能是谁?

    楚辞皱眉打量起周边环境,广场上,LED屏无声放映广告,水池喷涌,周边店铺早已关门,不远处台阶儿三两个流浪汉正酣睡,只有空气中淡淡的蔷薇花香以及被风吹动作响的梧桐树叶。

    楚辞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景洲时代广场,也是第一次遇见萧念的地方。

    只不过,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林夏侯!”

    少女的声音在寂静夜里尤为清晰,楚辞连忙转头看过去。

    只见萧念揪起少年的耳朵,俯在他耳畔低吼。

    楚辞不由得走近,长椅上的少年嚷几句,转了个头,深吸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楚辞脚步一滞,那张脸朦朦胧胧让人看不清,可是他看见了萧念,一个……不一样的萧念。

    “我说,你知不知道耳膜很脆弱?”

    林夏侯坐起来揉揉后脖颈,脸上带着被吵醒的起床气。

    “呵呵,擦擦你脸上口水再和我说话。”萧念埋头揉酸痛的腿,冷冷淡淡说。

    他不觉微微一笑,这冷淡语气倒是让人觉得亲切。

    只见那林夏侯一只手擦到嘴边才发现被骗了,恶狠狠看向萧念,“小孩儿,骗人是会变成巫婆的!”

    “彼此彼此。”萧念也看向林夏侯。

    空气里安静半晌,楚辞胸口一阵气闷,这是梦吗?那为什么让他梦见两人?

    就这一会儿气闷的功夫,楚辞身子被什么东西猛然拉扯,眼前再次陷入黑暗。

    耳边有风,还有好多零零碎碎的声音。

    又是一道白光袭来,楚辞再次睁开眼睛。

    眼前还是昏昏暗暗的,只是空气里多了一股子浓重的酒味儿,还混着丝丝缕缕的血腥气儿。

    “砰!”

    昏暗里传来砸门的声音,楚辞眼睑微动,望向声音出处。

    “砰!”

    “该死的!让开!”

    那门外传来少年急迫的叫骂声,楚辞迈开脚步走过去,刚刚落脚,鼻尖的血腥味更加浓郁了。

    细细一听,昏暗里传来“滴答滴答”的钟表转动声。

    撞击声依旧在持续,楚辞改变方向,顺钟表声音走过去,血腥味愈加浓厚。

    楚辞闭上眼睛,顺着气味走,想要弄清楚这房间里的血腥从何而来。

    好像走过很长很长的过道,撞击声都削弱不少,血腥味充斥鼻尖不散。

    钟表声突然停止,一阵轻快的吉他声响起,楚辞睁眼,终于在这昏暗里,望见一抹光亮。

    暖黄色的光芒打在白色墙面上,楚辞走过拐角,光亮愈甚,吉他声越清晰,楚辞甚至可以听清楚音乐里夹杂的卡磁声。

    再过一个转角,楚辞脚步倏然停下,瞳孔紧缩,下一秒,他箭步向前跑到那床上。

    萧念蜷缩在松软的公主床上,怀里抱了一个玩偶,一只手搭放在床沿,暖黄色光线下,白皙手腕处血淋淋的口子触目惊心。

    楚辞奔向床前,大声呼喊,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他俯身想要把沉睡的少女抱起,手却直接穿透了少女的身子,仿佛她只是一抹幻影,看得到,却摸不到。

    “砰——”

    就在这时,物体沉重的倒地声,伴随急切的脚步声从楚辞身后传来。

    “萧念?!快叫救护车!”

    林夏侯冲过来,直接略过楚辞,径直抱起床上的萧念。

    十七八岁的少年,双目猩红,眼泪潸然泪下,他抱起怀里的少女冲出门外。

    “萧念,你敢死一个试试!我不同意,阎王爷也不敢收你!蠢丫头……”

    楚辞想要追出去,却发现腿脚似千金重,再也迈不动,只能够站在原地,听着林夏侯的声音越来越远。

    这一次,他看清了林夏侯的脸……

    屋里落地灯依旧明亮,玩偶孤身被丢弃在洁白的公主床上,欢快的吉他声从床头的钟表里传来,大理石上,水果刀泛着森冷的光芒,地上的鲜红液体触目惊心。

    “楚医生过来守夜啊?可太辛苦了!”

    “大家都一样,护士台留了宵夜记得吃。”

    监护病房门外传来轻微说话声,而病床上的少年那输液针不知何时脱落,输液管回血,手背上起了个大鼓包,昏昏沉沉躺了一整天的的少年猛然间睁开了双眼。

    与此同时,城南公寓里灯光敞亮,两个女孩靠坐在床头相互依偎,客厅沙发上两个男孩盖着毯子各自无言,电视上无声播放的是某逗乐的综艺,现下看起来大家的表情只剩诙谐。

    “萧念!”

    卧房里一声惊叫声猛然乍响,虞美然满头大汗睁开眼,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指尖不禁攥紧被子,眉间紧蹙不展。

    付乐立马搂紧她,给她一下一下拍着背,“我陪着你呢,大家都在呢,不怕不怕哦……”

    虞美然被温声软语安慰着,身子不住发颤,眼里止不住的淌泪。

    付乐受她所感再度红了眼眶,她看见留在小沙发上的包裹快递时,眼泪最终决堤,她不信萧念会把人推下楼……

    如果说她平时的模样都是伪装出来的,那这些她拿不到的潮牌就不会出现在这里,那她伪装该有多用心良苦,心思又多么深沉才会记住她无心抱怨,随口提及的事,默不作声把这些东西送到她面前。

    她只信自己眼睛看见的!付乐抱着好友默默地哭起来。

    庄正颓着身子站在卧房外,眼里都是心疼,朱晋深深地叹口气,烦躁地揉了一把头发,这可都是些什么事?

    傍晚警局有人找上门来,找的是虞美然,因为出事前一晚,她曾和几个当事人在商业广场有过密切接触,警方的人问话直接了当,美人情绪不佳,几句话没说再次晕过去,警方的人只好先把人送去了医院,医生只说是受惊导致晕厥,休息休息就好了。

    警方的人这回换了对象,询问起他们这几人来,内容都是有关于萧念此人,本就是突发事件,大家本来也没什么可隐瞒的,该说的大致都说了遍,当然害人之心不可有,那些曾经在景洲和北城相遇的事情都略过了,着重表明楚辞和萧念关系,这两位关系大家有目共睹没什么可隐瞒的,想来也没有人会不过脑子捏造一句这俩是仇人。

    这一天下来,在乌央乌央人头里来回跑两趟急诊,就这样还没能抽出空去看看负伤的楚辞,只能打电话问候了楚家姐姐,听闻手术没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雨城一夜之间像是乱了套,雨城本地网页也闹得瘫痪了,就这样也挡不住众各路圈子说纷纭的人性嘴角,还不知道周一学校里得成什么样儿!

    “你信吗?”

    朱晋最终还是开口问出这一天在心头乱窜的问题。

    庄正靠墙坐在卧房地板外摇了摇头。

    “我不信。”

    那些视频和照片也太过巧合,就像这次的事故一样,一切都巧合得尤为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