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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神大人总在被献祭!(十九)

    耳畔的雨声越发大了,唐陌抱着满身血渍的锦衣,目光染着几分失望,语气冷漠质问道:

    “恒梦,你就这般容不下她吗,甚至不惜杀了她。”

    苍白着脸色,目光落在唐陌脸上,朱唇微启似乎想要辩解什么,可话语刚到嘴边,唐陌却再度开口。

    “恒梦这次你真的过了,我记得你身为织梦者可以梦续命,阿梦…”

    一字一句响在耳畔,却再不见往日温情,心尖蔓延开一丝疼痛,再也听不下去的我出言打断了这番话语。

    “别说了唐陌,我救她便是,你将她抱进里屋放在软榻上,把香点上,记得寸步不离的守着她,明日天亮之时她便会醒。”

    闻言唐陌脸上露出喜色,抱着怀中女子头也不回便朝里屋跑去。

    看着那匆匆而去的身影,我身形微晃,睫羽微垂落在掌心的伤上,鲜血正在一点一点的顺着指尖滴落在地上。

    我苦笑着悄悄地将手心攥紧藏入衣袖里,一阵悲凉浮上心头,他终是不信自己,再次将她抛下,选择了锦衣。

    伤痛弥漫眼底,我伫立雨中嘴里呢喃自语道:

    “唐陌,若我告诉你借梦续命救她的代价是……”

    许是声音太过于缥缈,风吹过,雨划落,便掩埋了这后半句话。

    不过这句话仿佛注定了便不会有人知晓后面,就像那早就注定的结局一般,悲凉凄惨。

    含着细细忧伤的萧声在雨中响起,好象在歌诉一场不会再有重逢的离别。

    二.

    说来真是可笑。

    我一生为人以命织梦,到头来却要用自己的命为自己织一场明知是梦的美梦。

    可惜物是人非......

    如今只能在梦中去追寻那个如今活在回忆中的人。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君知否……

    延阳九年

    那一年,夕月镇的一场水患让无数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为了活命剩下的人蜂拥逃至邻镇。

    晨曦挥洒,我推开店门照常开业,却在门口捡到了一个衣衫褴褛浑身是伤的男人,许是那惊艳卓绝的相貌,让自己生出不忍,带他进了落梦阁中,请人医治他的伤势,救了他一命。

    许是伤势过重,躺了一天一夜男人这才醒来。

    床榻边,我将手中汤药递与男人后,便搬来一张凳子坐下,开始打听着男人的来历,“小郎君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方呀,为何会浑身是伤晕倒在此。”

    男人捧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皱着眉头尝了一口,缓缓道:“我叫唐陌,至于其他事情,我不记得了。”

    对此我也没有太过于纠结,毕竟昨日大夫来时也说过,他伤了脑袋,醒来可能过往之事全然不记。

    晃晃悠悠过了大半月唐陌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我提出让他在落梦阁中打杂一年来还药钱,许是前尘不记,无家可归他没有犹豫便同意了。

    与唐陌相处的半个月里,我发现他总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模样,闲暇之时还总会盯着她瞧,大抵是因为自己救了他的缘故吧,不过总这样被盯着看,也怪难为情的,但好在他做事还算勤勉,我便也没同他说些什么。

    落梦阁素来清静少有人来,而来我这落梦阁的人大多都是为情所伤,活不下去的人,想用剩下的命来换一场美梦。

    可愿用一命换一场梦的人,这世界又有寥寥几人。

    三.

    “叮”

    门口清铃响起悦耳之声,是有客人来了,简朴的木门被推开,一个眉目带看愁忧的女子走进来,我停下手上擦拭的动作,抬眸目光平静不沾半点波澜的询问道:

    “姑娘来此可是有梦要织?”

    女子搅着手帕微微点头。

    “那不知姑娘想织一场什么梦。”

    闻言女子望着屋外的一颗盛开的桃花树,神色缱绻仿佛陷入了回忆中,半响之后才缓缓开口,只是言语间中染着化不开的悲戚。

    “他说过桃花盛开之时,他便归来娶我,可如今桃花开了,我却只等来了他战死沙场的死讯,所以我想求一场能和心爱之人相守的梦。”

    我闻言并未立刻同意,反而拎起茶壶倒了一杯热茶递予女子,提醒道:

    “这一梦换的可不是真金白银,而是姑娘你的命,不知姑娘是否还愿意去换这一梦。”

    女子微微一惊,但却无半丝惧意,言语间反而带着几分释然,“我本孤苦无依之人,没了他,我活着又有什么用,与其这样痛苦的活着,倒不如用余下的命换一场与他相守到白头的梦。”

    我抿了一口茶,看着女子心底叹了口气。

    “即便这一梦不过是一场虚妄,你也甘之如饴?”

    女子依旧毫不犹豫的点头。

    见状我也不好在说什么,只能叮嘱道:

    “若是姑娘入梦之后想要反悔,切记要保护好自己,在梦里若是受了重伤,在现实你便是真的死了。”

    窗外的桃花飘了落,又是一个为情所困之人。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大抵最苦的便数这求不得放不下。

    一对恩爱的恋人在生离死别之后,最痛苦的永远是活着的那一个,那漫漫无期的等待,那日日夜夜寝不安眠,那满腔相思无处安放的苦楚。

    桃花飘落,盈绕在杯口的白雾终将散尽。

    我引着女子进屋,将人安置于榻上,随后焚了一味引梦香。

    点香之前,我曾问她是否还有什么心愿。

    女子半倚在软榻上,望着屋外落花说了一句。

    “那便劳烦恒姑娘在我死后,将我的尸骨烧了,骨灰撒于西城桃花谷中。”

    细碎的萧声缓缓响起渐渐编织出一曲悲欢离合,而人生琐事恰恰也不过这些情愫所织。

    鲜艳的血从女子手腕处,不断流出,腥甜的血腥味与清甜的香味混合,叫人尝出了一丝苦涩。

    但女子的嘴角却挂着一抹浅浅的笑,原本眉宇间的忧愁也渐渐散去,许是她的所念所想在梦中终于都实现了。

    但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却预示着女子的生命在渐渐流逝。

    我缓缓阖上了眼,掩尽眼底流光,萧声引领入梦。

    满山的桃花盛开,雨淅淅沥沥的落着,落花铺陈一地,女子撑着油纸伞而来,衣摆处溅了几点新泥,彰显着女子的急切。

    我独倚树下目光落在那远处姑娘身上,只见女子紧紧握着伞柄,眉眼间沾染了几分紧张,和怎么也藏不住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