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存在
下坡路。
尽头是熟悉的小巷，深入进去便是那座熟悉的院子。
往上则是一条凹凸不平年久未修的大道，偶尔才会有几辆不算怎么名贵的机动车驶过。
更多的应当是放学途中载着疲惫了一天的青年人们的自行车，它们被涂装成各种或鲜艳或较为黯淡的颜色，释放着独属于它们的光彩，并同样成为它们主人的骄傲。
停靠在墙边的汽车后视镜上装饰着一个塑胶质感的鸭子，矮墩墩黄澄澄的外形惹人心悦，也莫名给予路过者一种专属于和平年代的安心感。
街角的小便利店一到夜幕降临就会拒绝所有的来客，只能从二楼隐约透露出的灯光感受到店主人一家对每一天的享乐之情。隔壁最接近下坡路拐角的小店橱窗中总是摆放着坏小子们垂涎欲滴的精致蛋糕或是其他一些代表着美好的作物。
沿着坑坑洼洼的道路走到底，便是学校。
临近傍晚时，校门口总会被堵的水泄不通，仅管大部分青少年已经有了自己上下学的能力，但一直会有闲的无事又担心孩子的家长跑来迎接，顺便刺激一下那些家庭并不美满的学生。
充满了普通人的小城市，如今作为临时的造物展现在当事人面前。不受人关注也不在作为世界级城市的首都城市群范围内的小城，现在除了站在路口的他以外不存在第二个“人类”。
库劳德犹豫着是否要沿着下坡路去看看那个院子，他对它的一切都记忆尤深，处在犄角旮旯里有关于杂草和野花的细节也能清晰地从意识海洋较浅的地方捞出来——因为这个事实的存在，他想自己才能保持住作为人的心，并且向往彻底杜绝掉沦为可怕怪物的可能性，哪怕那是神。
雷泽尔无声地走到他的身旁。
被一下子看破的懒惰之神似乎认命了这是由于他没有考虑到更深远的条件直接照搬的缘故，雷泽尔的尾巴朝库劳德身前的空中一指，被创造出来的真实城市瞬间产生了微不足道的变化。
库劳德记忆中熟悉的下坡路被懒惰者拉直，更容易在半梦半醒之时保持身体的平衡。
接着雷泽尔没有在意客人颇有些复杂也说不明白的神情，自顾自地沿着被拉平的下坡路朝尽头的院落走去。
那里除了原世界姐弟俩的家外，自然还有很多很多邻居存在。
仿佛是受创造者意念驱动，本来空无一人的城市多出了生命的气息。灰暗的背景多出了更多记忆之外的绿色，却又合情合理像是本该就存在着似的。
紧随而后诞生的是人类，同样可能是从客人记忆中复制出来的，模糊了面容的不同人。
他们应当是库劳德认识的同学、朋友、欺凌者……他听见作为创造者的雷泽尔“啧”了一声，随意给变出来的那些家伙们添了个脸和其他细节，有的让他们成为人不人鬼不鬼的恶心模样，还有的勉强正常。
雷泽尔咂了下嘴，尾巴一甩，创造出的生命又尽数被压缩直至消失。
库劳德下意识地没有对上第三世界主人之一的雷泽尔的目光，朝记忆中的院子望去，透过院前的栅栏看见了再熟悉不过的房屋，作为类似别墅的建筑从记忆中被复制到面前。
然而他看见了从窗户中透出的昏黄灯光。
___
___
祂被迫成为了虚无。
然后，留下自己一个，孤零零地徘徊在本该放弃了的世界中，目睹这儿的生灵们履行异时空规定的存在的意义，那便是战争。
祂是多么羡慕当初主动选择留下，又在一切愈加严重前化作虚无消散于世的好同伴、好家人。
只是无奈眼中从没有同类存在的对方，自然也不可能面向死亡前想起早就离开这个世界的祂们。对方也再也不可能知晓居然会有同伴愿意留下来，只为了让祂不会感到真正的孤独。
祂默默地、不会被任何人类发觉地存活在这个一直进行着战争，到哪里都战乱不停的世界上，直到有一天，异时空的光辉自天降下，有着一头银白色靓丽长发的心魔格兰来到所有迷茫着却也确定了前进方向的生灵跟前。
心魔格兰，祂在心中默念着人类们对他的称呼。
象征着未知和恐惧意义的灰黑色翅膀自来者身后绽开，银白色头发的男人脸上戴着一张古怪的绿色面具，嘴里吐出一个满载着污浊以及亵渎意义的词汇，大幅度地由他所愿更改了每个人类的心灵。
他甚至还改变了离去神明们留下的诅咒！
这便是异时空的力量！半身已陷入虚无，得到了过去同伴们对于前往第三世界的邀请的神明，作为旁观者无言地、还是不可能被任何生灵发觉地看着心魔格兰的一举一动。
他甚至还不是魔法师……
祂感到万分惊恐，担心异时空的成员会加速这个世界的发展，加剧战争，也加快自己化作虚无的速度。恐惧死亡的祂选择了接受迁居第三世界的原同伴们的邀请，受到一贯会给予嘲讽的某位同伴接纳，回到了属于神明的世界，也同样接受了分配。
祂在许久未得到的平静中听闻了一个消息……
加速了战争、加快了毁灭的心魔格兰，被异时空召回的百年之后，重新降临到了被神明抛弃的世界。那时候的他就仿佛是初来乍到的新人，自称是旅行者赐予了人类改变世界命运的道具。
他想要更改那个世界的存在意义？这是不被允许的事情——于是离开了那儿的神明们纷纷把目光又一次投向了那里，看见了代表着真实的神圣存在，看见了踏上漫长旅途并同时寻找着旅途终点的伊格纳茨。
___
发出昏黄光芒的烛火，影响着平静下来的意识海洋。
视线落在那上面的同时，库劳德眼前好似出现了幻觉。
无脸的精灵小姐，以及她背后触地的有着奇异色彩的长卷发，和那身同样也存在于记忆之中的被点点星光点缀的长裙——
贴近了自己。
就在那刻他明显感知到了意识海洋正在被外来力量所触动，平静下来的云海又一次翻腾，变得汹涌澎湃，淹没了所有回忆起来的细节，让他的视野也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他同样也发现出现异变的身体不受意识体的控制，哪怕那具借用的B-4348恩师身体以及被他丢回了储物魔法阵中。
库劳德用余光瞥向不远处站在平地下坡路上的雷泽尔，第三世界的主人像是完全没发觉客人面临的危机，祂的尾巴在身后摇曳着，自己看不清祂脸上有着怎样的神情。
他看见自己把手伸向了在来时路上被清理过一遍的储物魔法阵，有着游灵标记的魔法阵再度浮现出幽幽绿光，接着里面所有存储的事物一下子飞落在周围的真实地面上，几颗黯淡无光的希匹罗矿石滚到他的脚边，一些自己也说不上是什么的沿路土特产落在了更远的地方。
储物魔法阵一下子破碎了。
最后出现在他眼前的是《神迹》，是在多莱格的收获，是纯白手中最珍贵的宝物之一。
《神迹》离开了他的手，另半边的被金色鳞片覆盖的身躯不受控制地伸出成为爪子的右手，探向脱离他掌控的奇迹之物。
紧接着那本史书，自动燃烧起来，幻化成一朵洁白的五瓣花飘落在地上。
飘落在两位第三世界主人的脚边。
___
雷泽尔瞟了一眼站在身边的无脸女士，脸上的神情似乎在指责对方的冲动。懒惰者走上前扶住了无力倒下的客人，发现对方左边的身体也受到了侵蚀。
“……这不是你期望的……吗？”
依稀听见蓝发年轻人依旧散发着慵懒气息的声音，模糊的视野中也锁定住了熟悉的身影。
“怎么可能。”
精灵小姐的声音听上去很沙哑，语气也极为不耐烦。
“……异时空会帮他。”
“怎么可能。”
视野中黑脸的女士摇了摇头，否定了雷泽尔的观点。
“……我们是……站在……他一边的？”
听见蓝发的神明再度重复了一遍刚降落与这座真实又在某种意义上是虚假的城市时对自己说的话，一路上祂都没有想到要去解释。
他内心也不需要雷泽尔的解释。
光凭借金色灵魂面对同类的狂喜，他想自己就能明白些什么，认识些什么，承认些什么。
“当然。”
他看见精灵小姐越过扶着自己的雷泽尔弯下身去，再站直面向他们时，手中握着那朵洁白的、中心点缀着蓝色花蕊的五瓣花。
“梦醒草……”
他听见了意识海洋中，属于自己的声音。
周围苍白雾气扑涌上来，遮挡住了他的视野，笼罩住了游灵的身躯，让他的意识体感觉到莫名的安心与平静，同样也让两位神明消失在了他眼前。
库劳德发现自己回到了专属于自己的意识海洋中。
脚下踩着仍旧躁动着的灰白云海，之前于路上收获的记忆碎片尽数埋到了云层深处。
尽头是熟悉的小巷，深入进去便是那座熟悉的院子。
往上则是一条凹凸不平年久未修的大道，偶尔才会有几辆不算怎么名贵的机动车驶过。
更多的应当是放学途中载着疲惫了一天的青年人们的自行车，它们被涂装成各种或鲜艳或较为黯淡的颜色，释放着独属于它们的光彩，并同样成为它们主人的骄傲。
停靠在墙边的汽车后视镜上装饰着一个塑胶质感的鸭子，矮墩墩黄澄澄的外形惹人心悦，也莫名给予路过者一种专属于和平年代的安心感。
街角的小便利店一到夜幕降临就会拒绝所有的来客，只能从二楼隐约透露出的灯光感受到店主人一家对每一天的享乐之情。隔壁最接近下坡路拐角的小店橱窗中总是摆放着坏小子们垂涎欲滴的精致蛋糕或是其他一些代表着美好的作物。
沿着坑坑洼洼的道路走到底，便是学校。
临近傍晚时，校门口总会被堵的水泄不通，仅管大部分青少年已经有了自己上下学的能力，但一直会有闲的无事又担心孩子的家长跑来迎接，顺便刺激一下那些家庭并不美满的学生。
充满了普通人的小城市，如今作为临时的造物展现在当事人面前。不受人关注也不在作为世界级城市的首都城市群范围内的小城，现在除了站在路口的他以外不存在第二个“人类”。
库劳德犹豫着是否要沿着下坡路去看看那个院子，他对它的一切都记忆尤深，处在犄角旮旯里有关于杂草和野花的细节也能清晰地从意识海洋较浅的地方捞出来——因为这个事实的存在，他想自己才能保持住作为人的心，并且向往彻底杜绝掉沦为可怕怪物的可能性，哪怕那是神。
雷泽尔无声地走到他的身旁。
被一下子看破的懒惰之神似乎认命了这是由于他没有考虑到更深远的条件直接照搬的缘故，雷泽尔的尾巴朝库劳德身前的空中一指，被创造出来的真实城市瞬间产生了微不足道的变化。
库劳德记忆中熟悉的下坡路被懒惰者拉直，更容易在半梦半醒之时保持身体的平衡。
接着雷泽尔没有在意客人颇有些复杂也说不明白的神情，自顾自地沿着被拉平的下坡路朝尽头的院落走去。
那里除了原世界姐弟俩的家外，自然还有很多很多邻居存在。
仿佛是受创造者意念驱动，本来空无一人的城市多出了生命的气息。灰暗的背景多出了更多记忆之外的绿色，却又合情合理像是本该就存在着似的。
紧随而后诞生的是人类，同样可能是从客人记忆中复制出来的，模糊了面容的不同人。
他们应当是库劳德认识的同学、朋友、欺凌者……他听见作为创造者的雷泽尔“啧”了一声，随意给变出来的那些家伙们添了个脸和其他细节，有的让他们成为人不人鬼不鬼的恶心模样，还有的勉强正常。
雷泽尔咂了下嘴，尾巴一甩，创造出的生命又尽数被压缩直至消失。
库劳德下意识地没有对上第三世界主人之一的雷泽尔的目光，朝记忆中的院子望去，透过院前的栅栏看见了再熟悉不过的房屋，作为类似别墅的建筑从记忆中被复制到面前。
然而他看见了从窗户中透出的昏黄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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祂被迫成为了虚无。
然后，留下自己一个，孤零零地徘徊在本该放弃了的世界中，目睹这儿的生灵们履行异时空规定的存在的意义，那便是战争。
祂是多么羡慕当初主动选择留下，又在一切愈加严重前化作虚无消散于世的好同伴、好家人。
只是无奈眼中从没有同类存在的对方，自然也不可能面向死亡前想起早就离开这个世界的祂们。对方也再也不可能知晓居然会有同伴愿意留下来，只为了让祂不会感到真正的孤独。
祂默默地、不会被任何人类发觉地存活在这个一直进行着战争，到哪里都战乱不停的世界上，直到有一天，异时空的光辉自天降下，有着一头银白色靓丽长发的心魔格兰来到所有迷茫着却也确定了前进方向的生灵跟前。
心魔格兰，祂在心中默念着人类们对他的称呼。
象征着未知和恐惧意义的灰黑色翅膀自来者身后绽开，银白色头发的男人脸上戴着一张古怪的绿色面具，嘴里吐出一个满载着污浊以及亵渎意义的词汇，大幅度地由他所愿更改了每个人类的心灵。
他甚至还改变了离去神明们留下的诅咒！
这便是异时空的力量！半身已陷入虚无，得到了过去同伴们对于前往第三世界的邀请的神明，作为旁观者无言地、还是不可能被任何生灵发觉地看着心魔格兰的一举一动。
他甚至还不是魔法师……
祂感到万分惊恐，担心异时空的成员会加速这个世界的发展，加剧战争，也加快自己化作虚无的速度。恐惧死亡的祂选择了接受迁居第三世界的原同伴们的邀请，受到一贯会给予嘲讽的某位同伴接纳，回到了属于神明的世界，也同样接受了分配。
祂在许久未得到的平静中听闻了一个消息……
加速了战争、加快了毁灭的心魔格兰，被异时空召回的百年之后，重新降临到了被神明抛弃的世界。那时候的他就仿佛是初来乍到的新人，自称是旅行者赐予了人类改变世界命运的道具。
他想要更改那个世界的存在意义？这是不被允许的事情——于是离开了那儿的神明们纷纷把目光又一次投向了那里，看见了代表着真实的神圣存在，看见了踏上漫长旅途并同时寻找着旅途终点的伊格纳茨。
___
发出昏黄光芒的烛火，影响着平静下来的意识海洋。
视线落在那上面的同时，库劳德眼前好似出现了幻觉。
无脸的精灵小姐，以及她背后触地的有着奇异色彩的长卷发，和那身同样也存在于记忆之中的被点点星光点缀的长裙——
贴近了自己。
就在那刻他明显感知到了意识海洋正在被外来力量所触动，平静下来的云海又一次翻腾，变得汹涌澎湃，淹没了所有回忆起来的细节，让他的视野也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他同样也发现出现异变的身体不受意识体的控制，哪怕那具借用的B-4348恩师身体以及被他丢回了储物魔法阵中。
库劳德用余光瞥向不远处站在平地下坡路上的雷泽尔，第三世界的主人像是完全没发觉客人面临的危机，祂的尾巴在身后摇曳着，自己看不清祂脸上有着怎样的神情。
他看见自己把手伸向了在来时路上被清理过一遍的储物魔法阵，有着游灵标记的魔法阵再度浮现出幽幽绿光，接着里面所有存储的事物一下子飞落在周围的真实地面上，几颗黯淡无光的希匹罗矿石滚到他的脚边，一些自己也说不上是什么的沿路土特产落在了更远的地方。
储物魔法阵一下子破碎了。
最后出现在他眼前的是《神迹》，是在多莱格的收获，是纯白手中最珍贵的宝物之一。
《神迹》离开了他的手，另半边的被金色鳞片覆盖的身躯不受控制地伸出成为爪子的右手，探向脱离他掌控的奇迹之物。
紧接着那本史书，自动燃烧起来，幻化成一朵洁白的五瓣花飘落在地上。
飘落在两位第三世界主人的脚边。
___
雷泽尔瞟了一眼站在身边的无脸女士，脸上的神情似乎在指责对方的冲动。懒惰者走上前扶住了无力倒下的客人，发现对方左边的身体也受到了侵蚀。
“……这不是你期望的……吗？”
依稀听见蓝发年轻人依旧散发着慵懒气息的声音，模糊的视野中也锁定住了熟悉的身影。
“怎么可能。”
精灵小姐的声音听上去很沙哑，语气也极为不耐烦。
“……异时空会帮他。”
“怎么可能。”
视野中黑脸的女士摇了摇头，否定了雷泽尔的观点。
“……我们是……站在……他一边的？”
听见蓝发的神明再度重复了一遍刚降落与这座真实又在某种意义上是虚假的城市时对自己说的话，一路上祂都没有想到要去解释。
他内心也不需要雷泽尔的解释。
光凭借金色灵魂面对同类的狂喜，他想自己就能明白些什么，认识些什么，承认些什么。
“当然。”
他看见精灵小姐越过扶着自己的雷泽尔弯下身去，再站直面向他们时，手中握着那朵洁白的、中心点缀着蓝色花蕊的五瓣花。
“梦醒草……”
他听见了意识海洋中，属于自己的声音。
周围苍白雾气扑涌上来，遮挡住了他的视野，笼罩住了游灵的身躯，让他的意识体感觉到莫名的安心与平静，同样也让两位神明消失在了他眼前。
库劳德发现自己回到了专属于自己的意识海洋中。
脚下踩着仍旧躁动着的灰白云海，之前于路上收获的记忆碎片尽数埋到了云层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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