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故地重游

    东明村，曾经的小渔村，如今已没有任何人居住于此，一片荒凉。

    那些死者的遗骸都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村口旁的草地上，垒起的一个个土坟。土坟前放了几块石板，算作是墓碑，却大多并未刻字，只有唯一一块刻着“薛神医墓”四个大字，角落里刻着“姜兰凤叩立”。

    这日是十月初二，距离风云两国停战已过了数日。两国约定以越城西面的南山林为界，林东划归风国，而南山林及其西侧的土地仍归云国所有。

    寅时，天色仍暗，马蹄声轻快的传来，一骑黑马缓缓走进了东明村中，驮着一名看上去有些劳累的少年，一身黑衣稍有些尘土之色，显是已赶路许久。看到一旁的坟堆，少年沉吟半晌，默默的下得马来，站在那薛神医墓前。

    “薛大夫，小芸已经回去她母亲那里了。”穆瓷说出这番话来，心中有些空荡荡的，不知还能说些什么，对着那墓碑深深的鞠了一躬，往村庄里走去。那一骑黑马，见主人离开，便缓缓的跟随在后。

    村中寂寥，广场上的木架子倒了七八，剩下寥寥无几的孤零零立着；王家那略微撕破了的渔网已是松弛，只有一个网孔挂在了网架上，海风吹来，将那网子舞得凌乱，却仍是挣不开那架子；柴家的纺车上，蒙上了厚厚一层灰尘，黑暗中辨不清那底下遮掩的深色血迹。

    澧江入海之处，捕网仍架在江中，不时有鱼儿腾跃而起，发出清脆的水声。穆瓷在岸边伫立良久，眼前依稀回放起少女的身影。

    “……喏~那边就是你被抓住的地方了……”

    “……做一个厉害的女大夫……”

    “……以后你也要叫我小芸！……”

    他摇摇头，将这些影像从眼前驱散。

    远处传来一阵蹄声，一位身着黑色劲装的姑娘骑着一匹白马，朝着穆瓷冲来，到得眼前才一拉缰绳，马儿一个人立停了下来。

    “臭流氓！你怎么天没亮就跑了！”因赶路颠得见汗的姬怜一脸怒色的冲着穆瓷吼道。

    “姬姑娘，路上带着你多有不便，在下早已拒绝过姬老爷子。姬姑娘还是早日回君山，莫让你爹娘担心。”

    “呸！要不是爹娘要我好生照料你！我才不会跟着你这个臭流氓！！！”

    姬怜已一路跟了穆瓷有近一月。穆瓷虽是不告而别，可姬家是何等手段，穆瓷刚出得巴陵城不过里许，姬家人便跟了上来，反复挽留未果，竟让姬怜去照料这位大恩人。姬怜本是百般不愿，却被她娘亲拉下脸来狠狠教训了一通，才答应了。

    穆瓷本就不愿受人照料，何况这姬怜根本不会照料人，路上又惹了不少麻烦，于是第二日穆瓷便遣她回去，让她带话给姬家人表示感谢。姬怜虽是大喜，但想到立刻就回去定会挨母亲教训，决定多耽两日再回，结果路上被穆瓷赶了几次，脾气上来，干脆就不走了。

    姬怜倔强，也不和穆瓷一块儿，于是二十多日来，本是并肩而行的二人形同陌路般，穆瓷在前，姬怜在后，住店时两人各自要房间，各自结账，吃饭时也分为两桌。只有在野外之时，姬怜不会料理，只能到穆瓷这边蹭上一顿烤野味。

    这日天未亮时，穆瓷便从东明村附近小镇的客栈出发，本是来安葬村民，却发现已被安葬妥当。穆瓷并非要甩掉姬怜，而是不愿带她见到东明村的惨状，给这姑娘心中留下阴影。前些日子里二人均是辰时才起，故而他早早赶来，也可早些回去。怎料这姑娘察觉，沿着蹄印一路跟来。

    二人已有多日未曾对话，一说话又是剑拔弩张，穆瓷不言语，突然心下一动，将那江岸附近的一个渔网收了回来。姬怜见他突然捕上了这许多鱼，很是惊讶，却见穆瓷将渔网打开，把鱼儿们丢回了江中。

    “臭流氓！你干什么啊！这么多鱼都被你放走了！”姬怜早饭还未食，还道穆瓷要烤鱼，已是有些嘴馋，没想到鱼儿竟被穆瓷全部放走。二人看着江中的鱼儿四散而去，刹那间便没了踪影。

    “咕噜噜……”姬怜的肚子不争气的响了起来，脸儿羞得通红。

    穆瓷见状，也不多言，又走到另一个渔网处，将那渔网打开，将鱼儿丢进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