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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聆歌

    殷江邻抬步走了进来,扫了一眼厅中众人径自走向上首坐定。厅内一众儿女向父亲问安,随后得了允许也纷纷落座。

    此时堂内数双眼睛纷纷往那名女子身上移去,见那女子着一身竹青色罗裙,脑后斜插一只玉簪,亮泽乌发编做一条辫子垂至胸前,端的是玉软花柔,转盼流光,眉头犹聚三分愁,我见生怜。

    大夫人显然是在置气,打殷江邻进来时便始终一声不吭。

    殷江邻看了眼她只好先开口道:“她名聆歌,是个好女子,自小孤苦无依,如今进了殷府,夫人可要好好待她。”

    那名叫聆歌的女子盈盈拜下来,声如莺啼,又带着些许娇娆:“奴家聆歌拜见夫人。”

    “聆歌?这名字怎的一股子风尘气。”大夫人斜眼瞧着她,话里话外酸溜溜的。

    聆歌也不恼,嫣然一笑:“奴家原先是在水镜台唱戏的,后来有幸得了殷郎君的眼缘,瞧着奴家可怜这才将奴家带来,许奴家吃穿无忧。”

    大夫人冷笑一声,语气越发不屑,“我道是什么人有这样的好手段,原来是个勾栏下九流,也难怪,老爷平日里正直,非你这样的人怎会被迷了眼去。”

    “夫人!”瞧她说的愈发过分,殷江邻终是打断了她,而后叹了口气,缓声道:“聆歌也是个可怜人,她虽是个伶人,但为人温顺识大体,夫人你莫要太过为难她。”

    “老爷这话什么意思?她温顺识大体,那就是嫌弃我蛮横不讲理了?”大夫人尚在闺阁时脾气便不大好,成婚后殷江邻也还是惯着她,以致于脾气也没个收敛,这下子也丝毫不给殷江邻脸面直接嚷上了。

    殷江邻却意外的没有发怒,只是无奈地揉着额角,又道:“夫人,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她身上确实有这个长处,我实在的说出来而已。”

    大夫人闻言更怒了,指着他鼻子痛心疾首:“好好好,你的意思是说我不通情理了?可若说我不通情理,那也给你纳了两房妾室了,你还不满意么?”

    二人吵的热火朝天,殷枳却听的乐不可支,大夫人也忒会抓重点,只要开口就能被她抓住错处,一向古板严肃的父亲竟也在大夫人面前吃了瘪。

    “夫人,为夫知道你待我好,可是我不能让香火断在我这呀,人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百年后我如何去见列祖列宗?你说那另两房,一个身子落了病根难有子嗣,另一个呢也病了有月余,我……”

    殷江邻按下性子耐心的哄着她,她却一句都不想听,似乎此刻说什么都是在挑她的错,“好了别说了,是作为正房妻子没能给老爷添个儿子,是我的过失,老爷要纳就纳吧。”

    说罢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成亲至今仍未为殷家诞育儿嗣一直是大夫人的一块心病,如今被老爷公然道出来,可真真是戳了大夫人的痛处。

    大夫人走了,地上的聆歌也收起了看戏的神情,反做出一副楚楚可怜样:“郎君,都怪奴家,惹的大夫人不痛快,奴家本不该来的……”

    这神情变换自如看得殷枳一愣一愣的,别人可能没瞧见,她可是对此尽收眼底呀。

    “知道不该来就别来!在这说个什么劲。”二姐殷棠气不打一处来,翻着白眼嚷道。

    “棠儿,不得无礼,平日里教的规矩都学哪去了。”换来的是殷江邻一声训斥,殷江邻平日里最为古板正直,对待儿女亦很严厉,绝不许儿女言行有失。

    殷棠挨训后丧脸拧着帕子,一声不吭了。

    这厢殷江邻上前扶起了聆歌,安抚了她一番,“大夫人心思不坏,就是心直口快惯了,你别放心上。”

    “怎会,大夫人如此大度,奴家要感激还来不及呢。”聆歌半倚在殷江邻怀里,声比身更柔上几分。

    殷江邻果然很满意,当下指了两人送聆歌去后院居所。

    聆歌拜别了老爷,转身时对厅内立着的几位姑娘盈盈一笑。只有殷棠是冷着脸的,其余两位皆回以一笑。

    殷江邻长叹口气,略显疲倦的揉了揉眉心,半响刚要提步踏出门,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对着三位小姐郑重其事道:“皇上立诏下月将立大皇子为太子,如今太子已到弱冠之年,皇后有意在朝臣子女中为太子择妃,还有熠王世子将也一同为其择妃,你们都是我的女儿,为父不会偏袒谁,你们的名字为父都会报上去,为父请了宫里的姑姑来,你们就好生跟着姑姑学习礼仪,还有先生处我也招呼过了,这段时日会对你们的功课多加上心。”说罢细细看了三个女儿一眼,由衷道:“你们都是我的孩儿,为父也希望你们能奔个好前程,至于能不能被选中,全看你们的造化,即便是没中,来日为父也会为你们择个好夫婿。”

    二姐殷棠方才还丧着的脸立时就激动了起来,面上喜色丝毫不掩,大姐殷隅兰则较为稳重,但从紧攥袖口的手不难看出其心中的激动一分不比二姑娘少。

    唯有殷枳心无波澜,毕竟太子择正妃,必得是高门嫡女才会考虑其中,像二姐姐这种就有资格。至于熠王世子,自己倒也不是全没可能,虽说她是庶出女儿,可他爹殷江邻乃是当朝奉常,位列九卿之首,地位尊崇,倒也不是高攀不起。

    能嫁入高门大户自然是一桩喜事,何况日后待世子承袭,便是尊贵的王妃。不过世事千演万变,结果究竟如何谁又说的准。

    姻缘二字说到底,也不过是豪赌一场,赌赢了,富贵荣华,赌输了,终生囹圄。

    殷江邻走了,匆匆忙忙不知又去处理什么要事,朝堂大官向来是公事繁忙。而她的母亲病了好些时日,他明知道,却从未去看过一眼。

    殷枳神色淡漠,看着他渐渐消失的身影心里某些东西也随着一点点模糊。

    宫里要来的那位姑姑姓盛,听说是伺候过太后的老人,自太后娘娘薨逝后便一直挂着闲职,又因太后娘家与殷家有些连带的亲戚关系,所以这才愿意给个面子来教府里小姐。

    父亲说姑姑大约日䀯来,叫她们到时去拜见姑姑,不要失了礼数。

    殷枳慢踱着回到了兰秋院,这个时节天气渐渐转凉,院里的银杏树秃的差不多了,石子路上覆着薄薄一层落叶,一阵风过,枝头上便有银杏叶不堪侵扰坠了下来,摇晃着……摇晃着……迷了她的眼。

    虽不见长江滚滚来,但见这落木萧萧下,心头愁绪徒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