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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柳公子

    说起来赵太妃一生福泽深厚,诞有二子一女,她这一生不是没有风光过,大儿子熠王威名赫赫,小儿子元启帝乃祁宁至尊,世间还有哪个女人能尊贵过她?然而就在全天下以为赵氏会顺理成章的得晋太后,这位令人琢磨不透的元启帝却只尊嫡母宋皇后为太后,自祁宁开国以来不是没有一朝二太后的先例,只是祁宁向来嫡庶尊卑分明,群臣猜想是因元启帝七岁以后便被养在宋皇后名下,也算是名正言顺的嫡子,又自小与生母分离亲情淡薄,以嫡母当先也是应该,便鲜有文官上奏谏言,晋了个太妃也就罢了。

    后来宋太后薨逝,只要她稍稍一爬,就可以站上顶峰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然而她像是满不在乎这些,可能是伤心了,也可能是真不在乎。

    当一个人被捧至云巅俯瞰众生得享天边绮丽,是看不见脚下的,直到沉至平地,才骤然发觉这无边的荒寂。她终于尝到孤独的滋味,大儿舞象之年便被封爵,直到弱冠出宫开府,后劳于军务,寸面难见。二儿自来与她不亲厚,登基数年勤于政务将她遗忘在这四方朱墙内,还有,她心爱的小女儿,远嫁他乡和亲十几载,如今细想,竟记不起她的音容笑貌。

    宫里的女人不容易,她从一个小小秀女安然无虞熬到这个地步也算是熬出了头,无人能对她苛责,也不必挖空心思去争帝宠,自有人将她好吃好喝供养着,她应该是无后顾之忧了,可是她却觉得这日子比从前初进宫时还要难熬。

    宫里三两个宫女沉默的清扫院里尘土,偶有太监身影匆匆自宫门前略过,除此之外,便只有檐角的雀肯常常光顾。她支着额头,想起过去儿女绕膝的日子,甚至想起冷宫里的日子,都比这有滋味。

    直到见到祁宴宣,他的心里又有了慰藉,初见这个孙儿时他还没有院里盛水的铜缸高,这几年看着他个头慢慢往上窜,那铜缸堪堪到他腰际。

    桌上放着几碟用过的点心,以及两杯凉了的茶。

    ......

    “师父,您教教我怎么扎,下回公主再发病就让我去,也省得您一去就要受刁难。”一个少年怀里抱着个药箱子,歪着脑袋面色忿然。

    那人穿着一身竹青长袍,垂首揉了揉少年的头顶,说:“公主指明了要我给她看病,你去能管什么用,行了,你想学我就把那套针法教给你,余下的事不必替为师操心。”

    少年闷闷“嗯”了一声,不出声了。

    殷枳已经站在这里多时,她看见来人,将其拦住,“阁下且慢,请问阁下可是柳珺璟柳公子?”

    “你是什么人?”少年上前一步挡住柳珺璟,将她上下打量一遍,“瞧着装扮不像是宫里人。”

    少年语气不是很和善,身后的公子伸手将他挡开,颔首道:“吾徒年少,说话口直心快了些,姑娘莫放心上。”

    殷枳道:“是我唐突在先,应是我向柳公子赔罪,只是......眼下确是不得已才贸然拦了柳公子的去路。”

    柳珺璟说:“姑娘可是有事找在下?”

    日头正烈,身后殿宇檐角高翘,他头顶一点浮光摇晃着,刺的殷枳眯眼了眯眼,她不动声色打量着面前这个与宫城富丽堂皇格格不入的人,无端觉得他应当更适合隐于深林焚香拨弦,煮雪烹茶,他不像富贵红尘客,像高人雅士。

    她说,“那就不与柳公子绕圈子了,听闻柳公子医术出众乃祁宁佼佼者,小女子眼下确有一桩事需寻求柳公子帮忙。”

    说着,试探的望他脸上扫了一眼,见他神情并无抗拒,才接着道:“我名殷枳,家中行三,此前家母病重,期间遍请医士不见效用,有人与我说家母之病这世间唯有柳公子或可一试,柳公子神医妙手,还请公子能救救我母亲。”说完,深深辑礼。

    她的心是吊着的,柳珺璟迟迟不说话,她吊着的心就愈发紧绷。

    紫皇城内殷姓只有一家,那便是殷奉常殷江邻,柳珺璟看着她低垂的发顶,眸中微有波澜起伏,须臾开口道:“神医妙手不敢当。”他侧头,遥遥望向皇城东北角,“这世间亦有叫我束手无策之事......我可以帮你,过几日我择空去贵府拜访。”

    殷枳闻言吊着的心终于彭的一声落在胸膛,她松了口气,分明须臾片刻,却像是漫长过千年万载。

    “真的?你答应为我母亲看病了!多谢柳公子!”殷枳毕竟年纪小,心里的欢喜丝毫不掩饰的堆砌在自己脸上。

    柳珺璟道:“不必谢我,不过还债罢了。”

    “什么?”殷枳没明白意思,疑惑的看向柳珺璟,见他神情似是不欲多言,便也识趣的略了过去,今日求柳珺璟帮忙要比自己想象的要顺,她将这一切暂归为却月阁主的功劳。

    白夭的病有了希望,殷枳心下不免轻松,当出得宫门时,见外边两辆马车,靠车立着一人,殷枳走了过去,说:“你在等我?”

    祁宴宣并不否认,他坦诚的点点头,并不问她方才做什么去了。

    殷枳道:“不是让你先走么?”

    祁宴宣唇角含笑,道:“宴春病又不好了,我才想起来就告诉你一声,你若得空可以多陪陪宴春。”

    殷枳刚点头应了,另一辆马车帘子掀开,里面探出一颗脑袋,“枳姐姐。”

    “来了。”殷枳原以为她早已经坐二姐殷棠的马车走了,没想到她还在等自己,当下也不好意思让人等太久,同祁宴宣告辞,转身上了自家马车。

    殷枳坐定面上适时露出一丝歉意,对着殷寒酥道:“我方才耽误久了些,反让你还要等着。”

    殷寒酥当然知道她是去了寿康宫陪着赵太妃,当即笑道:“这没什么的,我也没有等多久。”

    殷枳眼神从她面上扫过,看见她脸颊一抹红晕,连着耳尖都是涨红的,打趣道:“瞧寒酥心情极好,看来方才玩的很愉快喽。”

    殷寒酥闻言垂下头,面上那点红晕更加浓重,带着点羞涩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