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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驭剑江湖

    风陵下凡的这半年,看到了人间许多凉薄。在这个世态炎凉的地方,人情世故尔虞我诈、风餐露宿冷暖自知、生老病死求而不得、日月如流去住两难......虽说世间万物自有定律,可到头来全是在天道的掌控之中。

    在他看来,这样变幻无常、飘忽不定的地方居然是寒天所向往的。

    这天清晨,他路过一间铺子,里面传出的一息香味很是诱人,他瞥向柜中的冰糕,伸手拿起便吃。

    老板是个五大三粗的中年汉子,见他就要离去,当即追问道:“公子,您没给钱呢?”

    风陵一路上听过不少关于钱的概念,有因抢劫被抓进衙门的,有因懒惰到处坑蒙拐骗的,有因争财产而家破人亡的,有因养家终年奔波劳碌的......钱有什么好处他不得而知,于是转身面向老板,道:“为何你们干什么都需要钱?”

    如此惊世骇俗的话,令在场所有宾客哄堂大笑,老板却是愁眉锁眼,“公子,您这话说得的,要是没钱什么也干不了啊。”他的语气中透露着许多无奈与心塞。

    “那你给我看看什么是钱。”风陵不苟言笑的问着。

    老板见他懵懂无知,不像是在说谎,便从兜里拿出一锭银子递给他看。

    风陵接过后,仔细的观察一番,银子表面布满了污垢以及密密麻麻用牙咬过的痕迹。他这才记起,先前寒天为了平息他引起的几场风波,曾掏出几锭比这更大且干净的银子。

    “这就是钱?好脏。”

    又见老板掌心里攥着的那几块布满污垢的银子,瞬间联想起往日所碰到的诸如看病夫妻等人,只觉人类有些无聊,为了钱而忘了自我,“你们每天努力赚钱,到底是为了什么?”说着便将一口咬过的冰糕放回原位。

    一名吃饭的客人叹道:“我们也说不出为什么,每天为了它活得很累,可是离了它又不行。”

    另一名吃客也道:“脏是脏了点,可它确实是个好东西,能让我生活不就够了。”

    老板也见他一副无辜委屈的样子,又瞧他模样清秀甚是可爱,顿时心软道:“算了,这冰糕你拿走吧。”

    这时,又一名吃饭的客人笑道:“小伙子,你没吃过冰糕吗?大姐请你吃一根儿呀。”

    “小哥别紧张,咱们都是有钱人。”

    众人哄堂大笑,接着就从怀中拿出几块琐碎的银子,笑声给幽静的早晨渲染了不少气氛。

    风陵面向众人,这些都是普通的老百姓,他们穿着朴素,甚至有的衣衫褴褛,所吃的食物也都是些稀粥、馍馍、清淡小菜,条件好点的可以吃一道荤菜,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淳朴的微笑。他们安于现状,或许命运不公,可即便如此,他们好像从未放弃过生活,都在一生的迷茫中寻找着动力,努力的活着。

    此番情景不得让风陵对这里有了新的认知,也许真的只有人间有情?

    他转身挥袖飞向天边,然而这一举动直接将吃客们惊到,纷纷下跪大喊:

    “月神,他一定是月神娘娘的化身!”

    “真的是月神下凡啊,月神!”

    “月神娘娘保佑我们呐!”

    【苏州·悦来客栈后院·卧房】

    明蝉蜷缩在被子里,身体瑟瑟发抖。

    忽然,她的右脸闪烁出一团青色火焰,光中人影正是那晚青色的自己。明蝉看着她,抱怨道:“你不该在他面前暴露身份。”

    “放心吧,已经给他施了魅惑术了。”火光中的青女不以为然的说着,明蝉情绪有些激动,道:“你不能再对他用鬼力了,这会影响他的阳气。”

    与此同时,狄英奇正在院中煎药,边捂嘴边打着哈气。他手持蒲扇,对着药壶轻轻扇动着。不知怎的,竟记不起与明蝉是如何认识的。

    他抓起抹布准备掀盖子,却听到了一番争吵声。

    唐青璇一手拽着许宣,一手拽着林小蝶,嚷嚷着要二人给她主持公道。三人在伙计的带领下来到明蝉房间。

    兴许是身体不适,明蝉一直卧在床上,用被子将自己裹得很紧。几人只觉好生奇怪,现在是开春,她也不像感冒,可却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这不由得让唐青璇再次产生怀疑。

    为什么她会那么怕冷?

    许宣和林小蝶怎么看她也不像是唐青璇说的那样凶残,更不是全身青色犹如厉鬼。狄英奇刚才见情势不对,也一起跟了进来。

    唐青璇上前扣住明蝉的手腕,“你不是会变青色吗?你变呀!”她这一抓用了七分武力,明蝉表现得疼痛难忍。唐青璇继续用力,明蝉身体本就虚弱,直呼叫痛。

    “你别胡来!”狄英奇将她一把推开,许宣也将其拦下,“青璇,这位姑娘身体不适,你还是不要动武力了。”林小蝶也道:“青璇,会不会是你搞错了,这根本不像你说的那样呀。”

    见大家都不相信她说的话,唐青璇急如星火,掀起明蝉的袖子,“你们看,手臂是凉的,她根本没有人的体温!”

    狄英奇听后噗嗤一笑,道:“如果不是,你看我怎么教训你。”

    其实,倒不是他忘了那晚的事,而是青色明蝉在梦里对他施了魅惑术,他早已不知对方是从杖中出来的。

    许宣对医学有过一定了解,他把过脉后,发现她就只是受凉过度。狄英奇也趁机给明蝉把脉,以此好有肢体接触。林小蝶看不惯,但也只是小声哼着,唐青璇则是气得直跺脚。

    “你输了,到院里领罚吧。”狄英奇嘿嘿一笑,怼了一下唐青璇。

    许宣道:“狄大侠少爷,还是算了吧……”

    狄英奇出手打断道:“不行,愿赌服输。”见对方又要说‘子曰’,狄英奇瞬间做出要打他的手势,“许状元公子,你再子曰老子连你一起收拾。”

    庭院里,各种水果参差不齐的摆放在地。

    狄英奇走了过来,溜一圈后突然邪魅一笑,他捡起一颗葡萄看向唐青璇,露出挑衅的目光。

    唐青璇瞠目结舌,不可置信的看着那粒分寸之末的葡萄,见狄英奇向自己眨了眨眼,随后将葡萄捏爆弹了出去。她这才松下一口气,故作镇定不去看那个讨厌的家伙。

    只见狄英奇拿起一串苹果,经过一连串的动作后,将她全身各处绑满了苹果。尽管如此,唐青璇依旧一脸不服气,两手叉腰,站在原地当活靶子。

    狄英奇随后抓出十几枚飞镖,并拿出一块黑布蒙住眼睛,道:“你准备好了?”

    “啊?哦。”唐青璇被吓得双腿颤抖双眼紧闭。

    狄英奇继续喊道:“我要发镖啦。”

    唐青璇显得有些不耐烦,“好了吗?”心想着这死人怎么这么啰嗦。

    “来了啊。”

    “你快点!”

    然而唐青璇等了许久也不见对方发镖,空气仿佛在此刻凝固住。她听对面丝毫没有动静,于是慢慢地睁开双眼,却见满天飞镖诸如闪电般朝自己扎来,“啊!”

    她吓得扑倒在地,好在那些飞镖全都扎在了苹果上,气得她抱怨道:“喂,你什么意思?”

    “我刚没准备好嘛。”

    狄英奇挤眉弄眼的表情着实让唐青璇暴跳如雷,“你消遣我!”她抄起一大扫把就要打来。对方连忙躲闪,唐青璇吼道:“往哪跑,看招!”

    二人在院里来回追打,搞得庭院鸡飞狗跳。

    狄老大和家丁带着东西走进明蝉房内,他摆手让家丁在门外等着。自己只身至屋内,却见明蝉紧紧地缩在被子里,索性就看破不说破,道:“明姑娘,这些补品是老夫的一番心意。”

    “承蒙狄老板收留,明蝉实在感激不尽,这些厚礼不能再要了。”

    她这番话说的极有诚意,狄老大虽知她心善,但终究不是阳间中人,和儿子呆久了必会令他折寿,道:“老夫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明姑娘已经不属于这里了......”话未完又紧张的搓了搓手,“有时候过于执着呢,对大家都不好。”

    明蝉见他没有拆穿自己,心里很是感激,也清楚自己不能继续留在这儿,“我只是想再看看他,有些事情,想通了我就会放下,不会去伤害谁。”

    “哦,那就好,那就好。”狄老大两眼一眯,还是像往常那般和蔼的笑着,却突然听到门外一声大喊:

    “啊!”

    狄老大和家丁寻声来到庭院,却见满地一片狼藉、乱七八糟、鸡飞狗跳的,唐青璇拿着大扫把乱打一通,狄英奇则抱头鼠窜的嬉笑,狄老大当即骂道:“臭小子,你又在这儿胡闹!”

    “切。”狄英奇不以为意,唐青璇被他捉弄一番摔倒在地,目光狠狠的瞪了过来。

    转眼也到了正午,狄老大将许宣三人留下吃饭,还拧了儿子屁股一下,叫他别再胡来。

    四个好朋友围坐在桌边吃饭,心里都各怀心事。四人间的友谊本来很好,然而明蝉的出现却打破了这种局面。

    为了缓解尴尬,狄英奇再次拿出往日的风格,吹嘘道:“璇妃,你是不知那五个妖人有多凶狠,我为了保护你可以说连命都不要了,好在我身手不凡,反杀了他们。”说着就把自己的衣服敞开,露出了那两条触目惊心的刀疤。

    三人看后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本大侠命大,就在本大侠以为要和那些妖怪同归于尽时,那位姑娘把我救了。她应该是位精通医术的高人之女,更难得的是她长得还漂亮,咦,叫什么来着?”

    “明蝉。”唐青璇不屑地说道。

    “对对对,明蝉……”狄英奇一愣,道:“你怎么知道的?”

    唐青璇横了他一眼,道:“你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还说你没中了她的妖术?”

    狄英奇听后,神情变得有些不自然。

    “她是妖女,你为什么还不把她赶走?”经过几日的思想斗争,她终究没将明蝉与他前世的纠葛说出,“这些日子,她用了妖法,我根本没办法和你接触。那晚我担心你的安危,当我返回去时,那些妖怪已经走了,我看到一路上的血迹......”唐青璇说着眼眶有些发红,“我跟着血迹找到山洞,结果那妖女出手偷袭我。”

    狄英奇面色一凝,道:“你左一句妖女右一句妖女的,她不但没有害我反而还救了我。”

    “我亲眼看到她全身都是青色……还要杀我!”见他不信自己,唐青璇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我原本没觉得你是这样的人,那晚我也在山洞,怎么没有看见你呢?”

    “我说的句句属实,你当时也在洞里,那想来你是被那妖女使了法术迷了心智,你说,她是从哪出现的?”

    这一问,狄英奇倒有些迟钝,其他二人也同时看向他。只是他中了魅惑术,哪里还记的起来,“无可理喻,我懒得跟你吵。”狄英奇摇了摇头,甩下一句话就要离去。

    却不想许宣单手搭在他的肩头,道:“青璇也是关心你的安危,你好赖不分指责她做什么?”

    “有你啥事?”狄英奇也升起一股无名火,不想搭理这个书呆子。

    可许宣书生意气,哪里忍得了,二人相约便要去庭院打架,狄英奇更是自负蒙着眼罩让许宣打他。

    许宣知道自己是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但是年轻人意气用事,选择硬上,结果被狄英奇耍的团团转......

    事后,狄英奇却发现林小蝶和唐青璇都不理自己了。

    【黄昏】

    九寨沟前,风陵站在那棵枫树下,镜头慢慢拉近,能看出他满脸的黯然伤神。此刻的他心里正想:“寒天,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红尘世中吗?到处都是沧桑。你为何不经我同意就封印仙灵?既然我们都想和对方做朋友,我又怎么会让你孤身犯险?”

    昆仑岛上,寒天在一座极巅上弹琴,寒风萧瑟,孤寂的背影坐落在崖边。弹着弹着,他反而越来越烦躁,他心想:“那晚,若我没自作主张,结果又会是如何?”

    许家府内,许宣一个人独自哀伤,泪水从他眼角中缓缓流下。片刻后,他又苦涩的笑了笑,道:“百无一用是书生,我不该这么小气的。”

    悦来客栈,狄英奇也一样难过,面对金三娘的平底锅丢来他连躲都没躲,吓得对方还以为他那晚被苗疆五妖施了法。他想起昔日三人的友情如今变成今天这样,真的有些物是人非了。

    同样难过的还有明蝉,她看着中指的钻戒,回忆起一千年前的画面:那个与狄英奇一般模样的巫师将这枚钻戒当做定情信物送给自己。

    【次日】

    江南的春天,是春冬夏的融合,三季并存。前两天人们还穿着厚厚的衣裳,今天就换上了薄薄的单衣。

    炎热的正午,太阳好似一把炽热的火伞挂在高空上,直直的照在悦来客栈门口。

    伙计们都忙着招呼客人,本来还是热烘烘的客栈很快就被宾客的喧哗声淹没。狄老大在柜台忙着算账,金三娘给客人上完茶水后来到柜台,“大当家的,你也太吝啬了,天气这么热,也不把你的冰鉴拿出来。”

    众所周知,狄老大放在客栈的向来都是普通的制冷器具,而那件上好的冰鉴,他说什么也不肯拿出来。

    庭院里,狄英奇笑呵呵的端着一杯煮好的酸梅汤,香甜的酸梅味扑入口鼻,看着自己的成品他感到十分满意。但至屋内,却见明蝉正收拾行李,他不免有些沮丧,“你要走了?”

    明蝉强挤出一丝微笑,道:“这些日子麻烦你们了,我也该离开了。”

    “可你都不知道家在哪,怎么回去?”狄英奇面目有些抽动,见她皮笑肉不笑,心知是老爹和唐青璇的话深入到她心里,道:“我送你回去。”

    话音刚落,他自己也打了个激灵。老爹虽然从小对他没有严加管教,什么事情几乎都纵容他,可却严禁他闯荡江湖,更不允许他和江湖中人深交。此事对他而言甚是苦恼,为何胖鱼头不许他涉足江湖呢?

    “伯父不会同意的吧。”明蝉细看了他一眼,一双眼睛目光炯炯、意味深长,温柔的说道:“我的出现影响了你的生活,我不想再给你制造麻烦了。”

    “这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说着,狄英奇也同样的注视着她,目光显得不可分得,不知怎的,自己很想和这个女孩儿亲近。那种感觉他无法用言语表达,但有一点他清楚,那就是他对明蝉的感觉与唐青璇和林小蝶不同,他想亲吻这个姑娘。

    何况自己早就想闯荡江湖行侠仗义,顺道去蜀中看看峨眉山、昆仑山、青城山,游览竹叶书生说的那些人间仙境。这些日子他整天幻想着自己驭剑飞天、斩妖除魔,但是这想法很快就被老爹断然拒绝。

    【大堂内】

    狄老大一掌拍打在桌上,“你这兔崽子,成天就知道给我找事做!”

    狄英奇却是摆了摆手,悠悠地道:“是你自己要做的,又没人逼你。”

    “你还敢说!”说着,狄老大拿起鸡毛掸子就要打他。

    狄英奇撇撇嘴,他知这胖鱼头只是做做样子吓唬他,从小到大自己就没挨过一顿打。紧接着他又瞟向金三娘,眼神里充满了恳求。

    狄老大一改往日的滑稽,此刻他一脸怒气,“你要我放你去外面四处招摇,你想都别想!”

    然而狄英奇本就吃软不吃硬,如此一来,他更加的下定决心要带明蝉走。

    眼看父子俩越吵越激烈,金三娘夺过鸡毛掸子,放下狄老大的手,说道:“喂喂喂,有话好好说。”而后又看向狄英奇,也一改往日的泼辣认真说道:“小猴子,你先前跟几个三流妖怪打斗,运气好才死里逃生,昨天又为一点小事和好兄弟拳脚相加。如此莽撞,你认为现在的你能闯江湖吗?外面有多险恶你知不知道。”

    “三娘,正是因为我没有见识过你们说的那些勾心斗角,我还太年轻,这些事情才应该经历。”狄英奇的表情突然显得很认真。

    “不行!”狄老大果断拒绝道:“现在外面动荡不安,不知哪天就会动乱,你这种愣头青什么经验也没有,刚离开这座城可能就被人害死了。让我放你走也行,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哎,只要你让我走,我什么条件都答应你。”

    “来人,押着他和唐丫头拜堂成亲。”

    狄老大突然的决定让所有人大吃一惊,不过他有他自己的打算,毕竟儿子成了家,性格上会稳重很多,心中也会多一份牵挂,不会将过多的精力投入在江湖甚至对玄门还有幻想。当然,这么做也是给狄家留了后,不至于向自己年轻时重蹈覆辙。

    于是就以狄老大为首,几名家丁押着狄英奇将他捆在房间床上。

    “胖鱼头,老子死也不会成亲!”看着锁死的大门和五花大绑的自己,狄英奇满身怒气却也无计可施。

    门外,金三娘正弓着腰,透过门缝看着屋内的一切,见此一幕不由得心疼起来。于是走向南边三丈远的凉亭,道:“大当家的,你这么做会不会有些过了。”

    狄老大重重的抽了口烟,道:“他将来就会明白,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他好。”

    金三娘叹了口气,犹豫着道:“我知道你这么做,一是不想让他步你当年的后尘,二是要躲避前世的因果。可有些事情是躲不掉的,就像你当年,那么保护他娘,不还是......”

    “好了。”狄老大放下烟袋,重重的呼了口气,“当年,我还是有些疏漏的地方。这次不同了,我就不信我斗不过老天爷。”

    看着锁死的大门,狄老大悠悠地道:“他三世前种的因,为何偏偏要在这一世结果?”

    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你说得对,该来的怎么也躲不掉,可是我要它来也得是下辈子再来。只要英奇这辈子是我儿子,我就不让他去结这个果,我他妈就不信我拗不过那个老天!”

    【下午·巴蜀·九寨沟】

    风陵站在岸边,湖水清澈见底,根根浮木在水中长满了水藻。碧绿的湖水,一条红鲤鱼细细在水中游荡,它活灵活现的摆着身子,自由散漫。风陵的影子映在水面,他在岸边静静思考黯然伤神,根本没心思注意这湖水美不美,小鱼好不好玩,身后的景色有多宜人。

    画面切至风陵脸上,他的神情如此忧郁,脸上一丝微笑都没有,眼里尽是忧愁。微风习习,吹动着他散落的发丝却吹不动他忧郁的心情。他站在湖边,心里充满了矛盾纠结的想法。整片湖面碧绿碧绿的,静静的在他身边涌动,将他衬托的如同站在湖中央的仙子。

    微风吹动他的白衫,衣袂飘飘发带遥遥,小鱼在他面前的水中快乐的游荡。他站在一条长长的木板桥上,人静静地,一动不动,只有飘动的白衫仿佛在诉说着他忧伤难言的心事。

    阳光璀璨,树影倒映在湖面,将整片湖水衬托的更加美丽。风陵明亮的眼眸不时的眨动,长长的睫毛像迷雾一样撩拨着心语,他俊俏的面容印照在水面上,都难以掩饰他沉重的心事。太阳像明珠一般在水中闪闪发光。

    风陵看向水中,眼里尽是柔情和伤情,忽然,他仿佛看见了故人。风陵猛地回头,看向四面的山峦叠嶂,大声喊道:“寒天!”他四处遥望,继续呼喊着:“寒天!”连喊三声,可回答他的却是一望无际的宁静。

    他满怀期待的眼神难以置信的继续张望,他散落的发丝随风飘扬。渐渐的,他的眼神里充满了难过和悲伤,发带凌乱的在空中飘啊飘,就像他彷徨的心在天地间摇啊摇。最终,他没有看到那个人。

    风陵落寞地低下了头,他低垂的眼眸,飘飘荡荡的发带也似乎随着主人的一滴眼泪无力的摆弄着尾巴。

    寒天又何尝不是在思念着友人。远在天界的他,站在极巅上,山巅四周下全是巍峨琳琳的白云。回想起那晚,自己未经允许就封印了对方的仙灵。寒天望向远处挂在天边的月牙,可恨自己当时的行为有多可恶。

    一阵仙风吹来,寒天的头发轻轻飘荡,他的面目表情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但他漆黑的眼眸遍满了不易发觉的惆怅。他低下头,心里说不出来的难过。四周的白云轻轻在他面前飘荡,他无意间瞥见云中,仿佛见到了风陵,可当他抬头遥望四周时,却没有对方的影子。

    本想去广寒宫解释清楚,可青鸟传来的消息表示对方根本没有回天,自己又该去哪找他呢?

    【人间·经过连夜操办,婚宴大堂布置妥善】

    眼见胖鱼头要逼着自己拜堂,被家丁押着的狄英奇大喊道:“老子今天就是死也不会成亲,你越叫我干什么我偏不干什么,你叫我打东墙,我偏要撞南墙,我就是要和你作对!”

    金三娘只觉父子俩的火是越烧越旺,果不其然,一个耳光重重的打在了狄英奇脸上,这一巴掌令他顿时哑口无言。

    “你今天就是死也得和唐丫头入了洞房!”

    狄英奇年轻气盛正处于叛逆阶段,长这么大更是被父亲第一次打,脾气顿时爆发而来,虽然被绳子绑住,但双腿还是乱踢众人踹打家具,哭喊道:“我要死,放开我,我要去见我娘!”

    闻听此话,狄老大的心仿佛被千万根针刺到,金三娘也没料到这熊孩子竟说出这么重的话来。家丁们怎么也拦不住发狂的狄英奇,最后,狄老大出手点了他的穴道,这才老实起来。

    在一旁观看的许宣实在忍不住说道:“伯父,青璇虽然是孤儿,可是您也不能这么匆忙的就安排她的人生大事,您这么做实在有些不尊重他们,还有狄伯母......”

    没等他说完,狄老大一把打断道:“住口!”这话仿佛触碰到他心弦,金三娘听了同样是满脸哀怨。

    许宣深知英奇娘亲是他的意难平,转而又道:“既然英奇认为他命在四海,您又何必强留?”

    金三娘也在一旁帮忙劝解,狄英奇怒气未消,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地板。

    唐青璇看着身上的新娘服,却没有半点欣喜,她虽喜欢狄英奇,可强扭的瓜不甜,今天这亲事没成还好,若成了,只怕二人日后连朋友都做不成了,“我不嫁。”

    尽管许宣与金三娘努力劝解,唐青璇也竭力反对,但狄老大心意已决,命家丁按住狄英奇准备磕头,却听“嗡”的一声。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凭空飞来一把利剑,在堂内四处乱飞,众人不可思议的看着此景。狄氏父子当即认出这把剑的来历,金三娘更是惊道:“龙泉剑?”话音刚落,就见剑身携带的光芒霎时把捆在狄英奇身上的绳索弄断。

    狄老大试图将龙泉剑召回,可此时的剑根本不听他使唤,反而滞留在狄英奇面前的半空,其他人半步也靠不得,不然就是被剑光掀飞。旁人皆不知这是怎么回事,只有狄老大与金三娘心知肚明,二人四目相交。

    此剑乃当年狄氏夫妇行走江湖时所获。后来,英奇娘死于江湖仇杀,断气前一缕魂魄留在剑内。此后,这柄剑便被狄老大收藏在宝库内,就好像妻子还在身边陪伴着他。而现在,龙泉剑仿佛有了灵一般,不仅弄断狄英奇身上的绳索,还坚定的护在他面前,谁也不让靠近。

    莫非是冥冥之中妻子支持儿子的决定?

    “大当家的,你明白了吗?”金三娘犹豫再三后说道。

    而看着龙泉剑,狄老大也喃喃自语着:“你要儿子走我们那条路?”说完,那剑仿佛听懂了一般,竟发出嗡的一声,并闪动一下剑光。

    狄老大见状只好作罢,他意味深长的看了儿子一眼,眼神中透露着许多无奈,朝家丁说道:“松绑。”也许是天意,儿子不是关在笼中的小鸟,他终究要去外边面对更大的世界,“这是你注定要走的道?”狄老大低声自语着。

    家丁将唐青璇身上的麻绳解开,看狄英奇哼着小曲,她也笑了,却不似往日那般灿烂,嘴角的笑容根本掩盖不住内心的苦楚。

    许宣看着唐青璇难过,心中也是很不好受,却见一只手从身后拍了自己,正是狄英奇嘻嘻哈哈的朝自己说道:“许状元公子,刚才谢谢你了。”

    看着三人,狄老大叹道:“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我这个老家伙说的已经不算了。”

    狄英奇看着老爹,眼中饱含些许愧疚,可尽管如此,他还是斩钉截铁的离开大堂,却听父亲从后说道:“踏出这个门,你就永远也不要回来。”谁知他竟也赌气道:“不回来就不回来。”

    眼见这两父子的隔阂越来越深,金三娘却无法调解。

    【人间·夜晚·树林】

    晚风习习,夜色戚戚。林中树木根根伫立,风陵将他的白绸定格在两棵树之间,仰面躺在白绸上。凉悠悠的晚风吹在他身上,将白衫的边边角角吹的飘飘摇摇。寂静的夜里,他感到无聊,手里便拿着一根树枝,不停地摆弄,依稀间还有些许雨水,星星点点地洒了下来。

    他满脸的惆怅,眼光忧郁的看向一边,地面上有两个小人手拉着手。风陵拿起树枝去撩动地上的小人,树叶随风飘过盖在小人身上又飘过去。回想起在洞天里跟寒天一起画小人的场景,他的眼神中尽是哀伤。

    似乎是心有灵犀,远在昆仑岛的寒天也画了两个小人,肩搭着肩,就像两个没长大的孩子,而他的眼神中同样流露着忧伤。

    转眼就到了清晨,街道的一座小桥上,落寞的雨水中,风陵一脸哀伤的看着眼前。他呆呆的发着证,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些什么。

    街道上有些荒凉,只有两艘渔船在桥下经过。天上飘着黑色的烟,原来是旁边有一户作坊在燃烧着熊熊烈火,几个商家在那里忙乱着。

    周边那些围观的群众里,有上前帮忙搭手的,有在一旁出主意的,也有很多看热闹的......

    这一切,似乎都跟他没有关系。风陵四下张望着,眼神里有期待,他左顾右盼,左摇右摆,怎么就是找不到他想见的那个人。他纤细的长发,随着他的摇摆开始晃动,就像他凌乱焦急的心。

    昆仑岛那边,寒天也想念着朋友,低沉的语气呼出风陵。远在人间的风陵似乎听见了寒天在叫自己,转过头看了又看,却什么也没看见......

    【悦来客栈·金三娘将一把剑匣放在桌上】

    “这是什么好宝贝?”狄英奇凑过去看了看,刚要打开看就被金三娘制止,“先不要动。”

    狄英奇只好作罢,金三娘道:“英奇,你真下定决心了?”

    闻言,狄英奇看向明蝉,坚定地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边说边摆出手势。

    “好。”金三娘打开剑匣,里面放置的正是那把银光闪闪的龙泉剑,“此剑有灵,当年你娘死时,她对人间的执念促使一缕魂魄留在了剑中,就好像她还在身边陪伴着你们。昨天,也许是冥冥中她在支持你,所以,不要让你娘失望。”

    狄英奇接过后认真的点了点头,却见金三娘将那根神杖一并递了过来,他嘿嘿一笑道:“这是川谷大仙送我的。”

    紧接着,金三娘又递给他一件法器,“金莲壶是你爹特地让我转交你的,若这灯亮起,就意味着你的附近有邪灵出没,若这灯光一闪一闪的,就证明对方是个很危险的人物。你闯荡江湖,一路上定会遇到许多麻烦,你带着它加以防身。”

    明蝉听后,神情耐人寻味,她看了看手中的钻戒,紧紧地握住,似是在寻求安慰。

    狄英奇面色一凝,扭过头去,道:“他的东西我才不要。”

    金三娘听后笑了笑,弹了一下他的脑门,道:“还和你爹志气呢?”

    明蝉看着他也是一阵笑意。

    “他不是叫我别再回来了?”狄英奇嘟着嘴,目光盯着天花板四处流动。

    此话一出,金三娘叹了口气,道:“可怜天下父母心,你爹也是为了你好。”说着拧了把他的脸,而狄英奇只是切了一声,不以为然。

    金三娘道:“你爹早知道你翅膀硬了,总有一天会离开。你的性格以为像谁?你老子年轻时四处闯荡比你还要疯。”说到这里,她嘴角微微上扬,“他知道你在这间客栈待不住,怕你有朝一日离家出走,所以都给你预备好了。”

    “我不听!我不听!”狄英奇捂住耳朵,他此举惹得金三娘也有些生气,“好,我还不想说给你听呢!气死我了。”说罢也扭过头去。

    明蝉起身道:“三娘,您可否把伯父伯母的事讲给明蝉听呢?”

    金三娘顺势说道:“好,我就说给明蝉听。”同时余光扫向旁边的狄英奇,“某人别在那偷听!”说着,她拉起明蝉的手坐下,“英奇爹娘年轻时是出了名的行侠仗义,哪里有贪官,哪里有恶霸,他们就会出现保护一方百姓。当年,江湖上人称鸳鸯双侠的就是他们。”

    “呦呵,怪不得能有我这个根骨奇佳、天资聪颖、八面威风、气宇轩昂的儿子。”狄英奇越听越激动,直接跳到了桌子上。

    金三娘斜着眼看向他,道:“某人不是不想听吗?”

    狄英奇反驳道:“你这大嗓门跟老牛打哞似的,我躲在茅坑里都能听见。”说着,学着牛的样子比划了一下。

    明蝉会心一笑,金三娘也忍不住捂着嘴笑。

    接着,狄英奇从剑匣中拿出一本武学秘籍,激动道:“风雷掌!”

    明蝉也好奇的凑过去看,金三娘却道:“这可是你爹的武功绝学,你要好好的练习。”

    狄英奇眯了眯眼,笑道:“这老头儿,终于想开了。”

    金三娘这次不再用平底锅,而是用手轻轻拍了拍狄英奇的脑袋,他也不躲,耐心听着她的嘱咐:“臭小子,真的要走了吗?”兴许是因为离别,她就像母亲一般对他慈爱,不再像往日那般泼辣,“世途险恶,可别像过去那样大大咧咧,遇事千万要小心,多长个心眼儿。”

    狄英奇连连点头答应,斩钉截铁的说道:“我决定了,这次走江湖一定要闯出一番成就。”他看了一眼明蝉,说道:“当然,我也会保护好明蝉的。”

    明蝉听后微微一笑。

    金三娘只是叹了一口气,继而又打量了下人高马大的狄英奇,满眼都是不舍,“臭小子要走了,这里就剩他孤家寡人的了。”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我是真怕你们家绝后啊。”

    二人见她说完眼眶已是红润。明蝉戳了狄英奇胳膊,朝他使了个眼色。狄英奇会意后,紧紧抱着金三娘,“好了三娘子,我答应你很快会回来的。到时候呢,老子就生他十个八个的大胖小子,天天追着你喊,怎么样?”

    金三娘立刻破涕为笑,道:“一言为定!不过你可不能辜负人家明蝉。”

    “那是当然。”狄英奇忽然邪魅一笑,道:“三娘子,你也老大不小了,还在那守身如玉呢?我看我爹就挺合适,干脆我祝你俩早日喜结良缘。”随后又小声在她耳边嘀咕道:“他可是个壮男,一定能满足你的。”

    谁知金三娘听了立刻破口大骂,“臭小子,你敢开老娘玩笑!”说着,又亮起了平底锅。

    狄英奇边躲边说道:“你都要五十了,该找个男人了!”

    “我打死你!”

    “家里没个老爷们,谁给你打,谁给你骂呀!”

    半个时辰后,狄英奇收拾好行李,和金三娘、明蝉来到码头,许宣三人早已等候多时。

    虽然唐青璇还是对明蝉有偏见,但见狄英奇心意已决,也不好再说什么。林小蝶向来小鸟依人,讲的都是叮嘱的话语。许宣则表示自己也快要回钱塘了,因为他即将满十八岁,爹娘叮嘱他必须要在生日之前回家。

    告别完众人,狄英奇扶着明蝉走上船。

    一阵海风吹来,二人同时回头,向着对岸挥手作别。

    看着对面那些熟知的一切,狄英奇心里不由得感叹道:一直以来,自己处心积虑的要离开这个牢笼,去看外面的世界,今天仍不后悔这个决定,只是现在竟有种说不出来的难过。

    忽然,他发现了远处的狄老大,老爹的神情仍是那么难过。狄英奇回想起刚才狄三娘说过的话:“你看你爹在外面疯了这么多年,到头来不还是在这小小的客栈做生意?我倒觉得挺好的,民以食为天,能在这里给天下人提供一顿粗茶淡饭,也不比行侠仗义差哪去。”

    船已经行驶了有段距离,看着那些熟悉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狄英奇对着众人大喊道:“我会回来的!”随后又看向狄老大,喊道:“我一定会回来的!”

    而狄老大没有说话,只是冲他点了点头。

    船渐渐的离小镇越来越远......

    【黄昏】

    画面一度泛黄,不是太阳那种娇艳如火的明黄,也不是画纸上那种渲染的暗黄,是一种淡淡的比明黄还要冷但是比暗黄又要暖的色彩。

    风陵侧躺在枫叶盖满的地上,就在这种黄色柔光的照映下,他的眼光直直的看向一边,好像看到了什么,眼里充满了执着和向往,又充满了忧虑和悲伤。就在这种泛黄之中,他缓缓的伸出一只手,而手在泛黄的衬托下微微有些泛红。

    他想要抓住谁似的,但却无力起身。他微微的,微微的向前伸手却有些颤抖,用力想竖起身子,但却虚弱又无力的倒下了,同时略微有些难过的低吟。

    也许是插手了太多人间的事,此时的他仿佛遭到了天道的反噬,感到法力尽失,浑身无力。

    风陵还是一袭白衫倒在枯叶上。叶有些淡红,在泛黄的照耀下同他形为一体。风陵有些不甘心,缓缓的伸出两只手向前伸,仿佛还想抓住什么。莫非是看见远方的那道光影,想抓住他?

    前方小小的光影就是寒天,可是他怎么也抓不到。风陵微微的有些吃力,眼神有些迷离,但是他仍不想放弃。黄色的光打在他的身上,雪白的衣服也被印照出另一种黄色。

    天气微凉,他呼出的气变成了一口白雾,一瞬间就消失在空气中。风陵继续向前伸着手,他的手在黄色的光波中略略颤抖。

    风陵幻想着人影在向自己跑来,他仿佛又活了过来。那些枯黄枯红的残败秋叶突然间变成春天碧绿碧绿的草地,点点红花,点点白花点缀其中,就像他幻想中的心情,逐渐盛开了花。

    慢慢的,他躺着的绿色草地又变成了蓝色的湖水。湖水渐渐上涨,蓝色的水往上翻,将黄色的画面渐渐遮盖住。他整个人仿佛置身于蓝色的湖底,在湖水中静静的游荡。他整个人又变成蓝色的,仿佛他想抓住的寒天也在蓝色的水中向他跑来。

    风陵渐渐沉入湖底,在湖水中往前游啊游,他长长的黑发在水中飘啊飘。阳光透过蓝色的湖水,照在他的脸上,也照在他的身上。光影在他身上一晃一晃的,或明或暗。他的眼睛被光刺到一会儿睁一会儿闭。他慢慢的飘到湖上,眼睛里充满了渴望。他又像躺在水面上,双手搭在肚上平静的面朝天。

    不知过了多久,他平躺在碧绿的水面上。湖水像平静的镜面,没有过多涟漪,山峦叠翠和周边金黄的芦苇丛互相渲染,在黄色的光照下将天地映成了一片明黄。风陵就这样在湖水中慢慢的飘,像一帧静止的动态的画。

    【夜晚】

    某镇,狄英奇与明蝉储备好一路上该用的物件,便外出观赏这里的市井。

    行走江湖当然要低调些,因此二人的衣着颇为朴素。虽然此刻不能再像有以往那样玩世不恭,但狄英奇的脸上还是写满了兴奋,憧憬着今后行侠仗义的生活,对自己有朝一日修仙炼法更是抱有期待。

    二人闲来无事,便在集市上逛逛。一路上,明蝉对着街上琳琅满目的东西爱不释手,与先前在苏州的矜持有些截然不同。

    看她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狄英奇挠了挠后脑勺,问道:“大小姐,我怎么看你好像几百年没过出门似的,这些东西哪个小镇都能买到的。”

    明蝉听后,身子颤了一下,自己确实很久没有逛街了,看着眼前这些陌生的事物,与自己所处时代的相比,的确是格格不入。

    “时间带走了太多......”她喃喃自语着,或许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标志?

    这时,忽见一名戴着斗笠的男子走了过来,他手中持有一轮法盘,看似是玄门中人。明蝉只是看了他一眼便感到一丝畏惧,见对方也在看自己,她立即将目光转移到别处。

    狄英奇向她八卦着对方的法盘,正说着,三人的距离逐渐拉近,谁料男子竟刻意撞了一下明蝉。气得狄英奇正要上前理论,却被明蝉拦下,“我们现在行走江湖,还是避免多生事端。”

    看着渐行渐远的男人,狄英奇连爆三句粗口,随后给明蝉显摆手中的包裹。

    明蝉顺着目光瞧了过去,惊道:“这不是那个人的吗?”说着,看向对方离去的方向,不可思议。

    狄英奇嘿嘿一笑,点点头,又将包袱里的法盘拿了出来,递给她。

    明蝉接过后,道:“这是宙光盘。”

    闻言,狄英奇立刻来了兴趣,道:“宙光盘?那是什么?”

    明蝉道:“宙光盘是仙家法宝,玄门修士通常无处可得。它设有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力,不仅能当法器操控仙术,还能探查周围任何异物。”

    狄英奇眼珠转了一下,抱着膀子,道:“这好像比我的金莲壶还要高级。瞧他刚才那么拽,东西被我撬来了都不知道。”

    明蝉正色道:“恐怕没那么简单,我们还是回去吧。”

    “急什么,刚出来,再逛逛。”说着,狄英奇竟不由自主的拉起明蝉的手向前走去,明蝉则害羞的扭过头去。

    走了几步后,狄英奇方才察觉到不对味。他尴尬的转过头来,目视着明蝉头顶,没敢直视对方眼睛,“那个......”接着干咳了一声,假装自己没发现什么,继续拉着手向前走去。

    明蝉则偷偷的笑了。如果能一直这样该多好?

    夜市中央,一些商贩在做着零碎的生意,二人走在集市中闲逛。突然间,后方传来急行的步伐声,只见一名英俊的青年扔来一枚飞镖,好在狄、明二人身手不凡,轻松躲过后,与青年正面撞见。

    狄英奇立刻拔剑相向,与青年简单打了几个招式。他们两个人的手速非常快,强劲的对峙几招,不过这名青年的身手明显更胜一筹,对峙几招之后就将包袱抢回,顺势来了一个漂亮的后空翻。

    青年长得十分英俊,头上扎了很多麻花辫儿,他左手向前拿着两把白玉双刃,双腿一个弓步结结实实扎稳半蹲在地。

    狄英奇右手向上提着龙泉剑,左腿向前伸,二人虎视眈眈得看向对方。明蝉也将手中的鱼肠剑往前扯,准备加入战斗。

    大街上,这些商贩看见三人要动刀动枪,全都吓得四窜逃走。青年瞪向明蝉,断定她是鬼族中人,“大胆小鬼,竟敢盗我包袱。”

    狄英奇哼了一声,以为对方说的是自己,坦言道:“那又怎样?”

    双方拔出武器准备开打,狄英奇持剑挡在明蝉身前,白色的夜光打在他的脸上,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他眼神中透露出刚毅,“一人做事一人当。”

    见他如此坚定,明蝉只好提醒道:“你小心点,这人是个狠角色。”

    狄英奇轻蔑一笑,他自认武功放在江湖上是一流高手,对付这个臭小子一定绰绰有余,“所以你要小心喽,本大侠忙起来可无法分神照顾你。”说罢,他抢先攻去。

    这两位男青年武力值都不弱,开局几个回合打的非常精彩,他们的剑气十分敏锐,两个人的剑露出同样的白色剑气,在空中十分璀璨夺目。

    两个人交手之后的确互相欣赏,青年冷笑道:“年轻人,你的武功不错。”

    狄英奇果然是年轻气盛不服输,同样回应道:“小家伙,你的功力也不浅。”

    青年冷笑道:“可惜,你撞上了我。”

    双方斜视一眼后继续打斗。

    青年独自跳到一边,只见他张口呼道:“雷鞭!”他双手双脚有序地跳动,白玉双刃在他手中被划出一道道参差不齐的剑气,逐渐形成了一个闪电状的鞭环。

    狄英奇持握龙泉剑立在脚前,嘴里叫嚷着:“驭剑术!”而后挥舞着剑势发功。

    可当他的法术与青年的法术对峙时,两道光芒相撞间,狄英奇被震得向后退了两步。他虽挡下了青年的一招,可明显感觉到对方的功力远强自己。

    青年乘胜追击,继续施展“雷鞭”。狄英奇则用眼睛和心记住了青年的每一个动作,在对方第二次施展法术的时候,狄英奇已经完全记住了他的每一个动作。

    青年这时已完成了雷鞭的全部动作,狄英奇自我学着他的动作,同样也照猫画虎弄出一道光影,大声喝道:“雷鞭!”

    旁观的明蝉见状不由得露出一脸赞叹来:他的天资真好,竟只瞧了一眼就能学会。

    只不过,这是狄英奇初次使用五行法术,而他又没什么法力,体内只有竹叶书生教他驭剑术时输给他的部分灵气,因此他做出的雷鞭要比青年的小好大一半。

    两种法术撞在一起,金光闪闪的,狄英奇依旧被对方震退,第二次对决又是败北。

    接下来的近战,狄英奇被青年打的连连败后,连自己的龙泉剑也被对方的白玉双刃击飞在地。

    青年施展“天雷咒”,数股绿色闪电在他面前凝聚而成。狄英奇连忙施展真气防御,一股黄色的气盾将他护住,但依旧被青年的法力击破。

    见他二人打的难舍难分,明蝉施法,射出一道红光将他二人打开,她则趁机从掌中射出三团火球击向青年。明蝉这一招并非真想伤他,但她调皮的烧掉了青年的腰带,快速拉狄英奇离去。

    青年本想再追,但他脚刚挪动便衣衫散开松松垮垮的,着实不雅观,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二人在夜色中越跑越远。

    “呕吼!”狄英奇离去时还朝他摆了个鬼脸。

    【寅时】

    风陵走在小巷里,这半年在人间的游历让他的心情很复杂,现在的他不想回天,但又不知自己该去哪,于是就这么漫无目的的往前走。

    正走着,忽见一八旬老翁挑着担子赶去卖菜,就在对方与自己擦身而过时,迎面来了一顶轿子,一名商人打扮的男子从中走出。对方来到老翁身前,看着摆放在篮里参差不齐的蔬菜,问道:“老人家,这天还没亮,您就出来摆摊了?”

    老翁咳了两声,慢吞吞地答道:“都是为了生活。”尾音里还拖着一丝倦意。

    没谈几句,就见商人从兜里拿出多一倍的铜钱将这些菜全都买下,甚至还提出要送老翁回家的请求。

    这一举动令老翁有些不知所措,商人却笑道:“老人家,我是看您年纪太大,还要奔波忙碌的,实在感到辛酸。看着您,我也想起了我爹,何况我也开了间铺子,需要这些菜。”

    轿子渐行渐远的离去。

    风陵看着这一幕感到很温馨,正欲离去,又听轿中的商人说道:“已经三月了,该回去看看我爹了。”

    闻言,风陵立刻想起每逢农历三月初三是西王母的诞辰,寒天是她的徒弟,那蟠桃大会必然也会参加。本来他以为寒天在人间处理仙务,一定会四处走动,这下倒是能确定对方的踪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