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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儒神

    明心花了一夜将魏师侄孝敬的(?)阵书和阵器整理了一遍,魏无伤将他在这处住所旁边设下的阵法的控制法诀、总控阵盘都一并留了下来,明心稍作研究之后,便能自如使用。

    魏无伤阵法造诣很高,此阵是他的心血之做,功能涵盖攻,守,聚灵,迷乱四种效果,然而纠缠在这片寒潭周围的阵法总共有六片,分别是不同的先人设下的,阵法之间相互斗争吞噬了几千年,才终于行成如今的稳定,与当初早已经不完全相同,明心也只能发挥这阵法的一小部分功效,包括微弱的聚灵效果和比较完整的隐藏迷幻功能,剩余的功能暂时还不能使用。

    启动阵法的迷幻功能,以老树为中心方圆五丈范围内,复杂的能量以某种规律重新排列起来,在阵中看不出什么,明心御空飞到阵外,下方原本的花树小屋变成了一片葱郁的原始山林,即使是明心自己也要将全副的神识投注在这片区域上,才能看出一点不甚明显的阵法痕迹。

    这也给明心提了个醒,阵法之术博大精深,不能因为自己这点天赋就小看天下英雄。

    自己的到来打破了此地原有的平衡,有人主持和自由生长的阵法毕竟还是不一样的,命令守护阵法慢慢向外侵蚀其余阵法,目前除了剑凌云为自己开出的这两亩三分地之外,整片领地绝大部分的地区都是不能涉足的区域,以现在的侵蚀速度看,明心想要完全征服这片区域还要花上百多年的时间。

    魏无伤是个雅人,其余两个房间里分别是他的画室和琴室,大多数东西早已被收走,只留下一些杂物,虽然过去四千多年,但因为阵法的忠实守护,并未显出明显的破败之像,似还在随时等待着迎接主人的归来。

    明心将其中一间收拾成自己的傀儡工坊,另一间开辟出来,准备建成一座温室,来培养一些不适合临时催生的珍贵灵植,这件事情急不得,还需筹备一番。

    至于中间的主屋,作为阵眼和灵脉汇聚的中心,便是明心自己的练功室了。

    一番忙碌,这方小天地已经到处充满了明心个人的气息,晨光升起时,古老的旧屋焕发出新的活力,屋外的花树也开的更盛了一些,轻舞着软梢向明心问好。

    收拾停当,明心打开守护阵法,动身去主峰上课。

    ……

    三年过去,在泛大陆同盟的不懈努力下,大部分的疫区已经不再有黑潮病的出现,虽然一些偏远的地方还会偶尔出现一两例黑潮病的残余,也很快会被业务熟练的联盟成员处理干净,掀不起太大的风浪。

    疫情渐消,白马书院本部也恢复了平常的节奏,今日是每七日一次的夫子授课的日子,还未开课,致知阁内外已经坐满了人。

    因为宗门大会的关系,平素里天各一方的书院弟子除了少数几个实在不能回的,几乎是齐聚一堂,旧友相见,各自又有新故事,彼此之间可谈的话太多,三三两两成群的人当中,最热闹的当属最中间的一拨。

    一群最年轻的筑基弟子当中,书老大喇喇坐在致知阁的台阶上,热情高涨地参加着每次有新弟子入院的例行游戏:猜人。

    “我压四个,除了赵家两个师弟师妹,灵犀丹一壶!”

    “两个,小师叔和徐师弟,岳麓阁新书一部。”

    “一个,我压小师叔,输了这袋塑灵魔冰就送给各位师兄了。”赶过来旁听的小李从一边笑嘻嘻挤出头来,凑热闹道。

    楚荆南笑骂:“你这小师叔叫的倒是快。”

    “我还想喊心姐呢。”小李笑道:“这不是怕乱了辈分吗!你别说我,你怎么不下注?”

    楚荆南摇头道:“你们就是不精明,这夫子还没开口呢,我当然是相信夫子。”

    一直在一边拱火的书老猛地被拉到台前来,不禁假嗔道:“就你小子鬼心思多!”众人岂容他轻易逃过去,一阵起哄,然而书老八风不动,摇头晃脑地就是不开口,楚荆南心下好笑,这才开口道:“那我就赌宋师弟和徐师弟好了,夫子,您可是最后一个了,该说了吧!”

    书老洋洋得意地扫视众弟子一眼,那眼神分明是在说:“太年轻!”慢悠悠道:“要我说啊,今天这六个一个都到不了!”

    楚荆南当即一拍大腿,“夫子说的有道理啊!我也赌没有人到,就赌这株五百年的天黄芝!”

    书老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喝道:“无耻!怎可变卦!”

    “我先才不是还没押宝吗,没有定挂,怎么能算变卦?”楚荆南笑的云淡风轻:“夫子您也没押注,现在也可以改啊!”

    众人一阵哄笑,谁不知道书老仗着消息灵通,这类赌局十局有九局都是他赢的,虽然最后也都会将赢去的东西变成价值更高的宝物还给他们,偏他就是乐此不疲,这次总算是在楚荆南手下吃瘪了。

    欢笑声传出去,连旁边低声交谈的几组人也注意到这边的热闹,不禁露出会心的微笑,好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呢。就中唯有韩菲气呼呼地扭过头去——简直成何体统!

    书老心中天人交战许久,终于还是赌局更重要一点,取出一只宝光四溢的金如意,恨恨道:“就赌这个,没人来!”

    一番嬉笑之后,众人开始眼巴巴地看着山下的方向,连没有参加赌局的年长弟子们也多了几分兴味,看向山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日头渐渐高抬,授课巳时开始,眼看时间便到了,山下却一直不见来人,书老的笑容越来越荡漾,他那两个不成器的就不用说了,早被他丢进阵里,这次必要好好磨练他们一番。

    其余几个小辈虽然厉害一点,但是个顶个的贪心,选的都是大阵环伺的地方,除非走了狗屎运,不然现在指不定在那个大阵中操练呢。

    “好了,都收拾收拾,该……”上课二字还没说出口,书老突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从山下飞驰而上的一匹雄壮狰狞的黑马,黑马神俊,刚进入视线,顷刻间已经飞奔到台阶下。

    马背上赫然是两个妙龄女子,明心潇洒地翻身下马,随即很有风度地扬起手挽住坐在前面的凰仙的手,将她从马背上接下来,凰仙雪面不健康的潮红,明心遇到她的时候她正困在一座阵中,明心接引帮助之下,拼尽全力才破阵出来,再加上一路赶路,受伤不轻,此时走路都有些虚浮,再见到书老板着一张脸,不禁心中一寒,勉力向书老施礼道:“幼君来的迟了,还请夫子责罚。”

    明心却没她这般知道恭敬,看到这一地还没收起来的宝贝,联想到书老其人,心中已明白了七八分,上前一手扶起受伤的凰仙,似笑非笑地道:“纪由师兄,你们在玩什么啊?”

    书老的脸变得比翻书还快,猛然指着楚荆南哈哈大笑出声:“哈哈,楚小子,你也有失算的时候,哈哈哈!”

    随即旋风一扫,将满地的押注的宝贝收进一只储物袋中,往明心和完全不在状况中的凰仙两手中一扣道:“愿赌服输,这是你们赢的,自己分去吧,上课上课!”

    满庭的书院弟子鱼贯而入,丝毫不以为怪,凰仙怔愣地看看两人手中和握的储物袋,又抬头求证地看看明心——“我是不是伤到脑子了?”

    明心无谓地笑笑,从她手中抢过储物袋,传音道:“习惯就好,我先拿着,下了课再分。”一边跟在众位“师侄”后面走进阁中。

    手中空荡,凰仙默默地想着,明……小师叔好像对书院很熟悉的样子。

    虽然辈分有异,不过明心还知道分寸在哪,虽然口中喊着师兄,上课前还是与众弟子一起行过礼,与楚荆南几个筑基的弟子坐在后面一排,等着看书老是如何讲课的。

    书老对着众弟子在前面坐好,数数人,今天的人少有的齐全,最小的昨日刚入门,最老的几个已经是结丹中后期的修士,不日就要出师自立了,书老道:“今日人多,正好小师妹和幼君又是刚入我儒门,我们便讲讲儒道好了。”

    “你们都知道儒道和佛道是当世两大普世之道,讲求入世,既然要入世,必然对世间事有所图,这种图谋最直观的表现便是信仰之力。”

    “世间收集信仰之力的法门千千万,我们白马书院所用的一向是君子心,也就是你们肚子里那匹小白马,这君子心如何用我就不说了,藏书楼里都有,自己随便用也大可以,今天就说说怎么修炼这君子心,伯言,我刚才听你说的有点意思,你再给大家都说说。”

    伯言是坐在最前排的几个修为最高的弟子中的一个,有结丹中期的修为,大师兄级的人物,闻言恭顺地站起身,面向众同门娓娓道:

    “我昨日刚从蜀国回来,蜀国是西部的一个中型国家,那里有十分之一的国民和国土因为瘟疫被隔离在隔离区当中,而之前出师的薛师兄就在那个国家中为相,掌管军政大事。”

    “薛师兄很仔细,我到了那里之后,发现疫区的疫情已经完全消除,便建议薛师兄分批放出隔离区中的人来,然而薛师兄却并不同意,他认为如今情势动荡,邻国因为蜀国出现瘟疫而虎视眈眈,现在放出疫区中的人要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去甄别他们是否痊愈,还会造成国内人心不稳,让邻国有可乘之机。”

    “但隔离区中的情况越来越差,人口每日都在减少,而两国之间的互相试探至少可以维持十几年,到那时隔离区中的人早已死光,我认为只要处置得当,就能避免这些危险,我与薛师兄相持不下,大吵了一番,诸位以为,我们谁的主张对呢?”

    是大多数人的安危还是少数人的生死,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杆秤,伯言没有给其他人留太多发言的时间,继续道:“后来我在隔离区中住下,用神石的碎片逐个排查隔离区中的人是否患病,再将他们送出去,而薛师兄则兢兢业业地处理国事,一年后,我清空了隔离区里所有的人,而薛师兄打退了邻国的偷袭,让蜀国从荒芜中振兴过来,走之前我与薛师兄切磋了一番,经此一事我们的君子心都有大幅的成长,诸位不妨猜一猜谁在这一年的成长更多些。”

    君子心收集信仰之力,从数量上讲当然是获得了大多数民心支持的薛师兄获得的信仰之力更多些。然而多数人并不能直观地认识到薛师兄的努力,而隔离区的少数人却会记住伯言的再造之恩,从每一个信仰的质量上讲会是伯言更占优势。

    有人说伯言高,有人说薛师兄高,大家各执己见,互相引经据典地辩论起来,书老笑呵呵地看着,突然点到明心:“小师妹,你如何看?”

    明心摇头道:“参考物太少,我算不出。”

    书老不依,“那就随便猜猜。”

    明心想想道:“世人多短视,我以为伯言更多些。”

    “也就是说你以为薛师侄的做法更正确喽?”书老追问道。

    “以目的达成性而论,是的。”

    书老笑道:“也是个小滑头,伯言,说吧。”

    伯言点头道:“最后的结果确实是我输了,输得很惨,薛师兄对我说:‘纯论百姓的信赖,我们不相上下,但我在这一年中,每时每刻都在坚定自己的想法,并贯彻之,而你在救治这些人的过程中却会想,神石就这么几块,若是因为自己在这里耽搁而让其他的地方的疫情反复怎么办,若是隔离区外面的人不接受这些人怎么办?’”

    “杂念让你怀疑自己,如果自己都不能信赖自己,又如何能承受信仰的力量。”伯言缓缓道,“薛师兄的话让我意识到自己的不足,我也希望能够分享给大家,若能有用,那便再好不过。”

    伯言的话说完了,留下一阵属于思考者的沉默,纪由夫子悠悠道:“世间本没有神祇,万千生灵的信仰供奉才是构成所谓神祇的本质,我们共同信仰着一个名为儒的神,供奉的越珍贵,信仰的越坚定,神的恩赐就会越慷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