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白家3
白家有不少上好的野山参，是二十几年前托人去东北采购的。大夫说老人家现下虚不受补，不宜每日服用。山药鸡肉糜粥混上野山参的汁水，水开后取上层汤汁，撒一点补钾盐。江半夏满意地盛上半碗，送去给太姥姥。敲了几声没人应，她顾自推开门。
亏得她在医学院学习了一年。此刻，她端着半个医生的架子，抖着手摸了太姥姥和张婶的气息。两人颈动脉搏动消失，瞳孔散大固定。半夏流着泪，将半碗粥端回厨房，又去各房间敲门宣布太姥姥和张婶去世的消息。
朱芸芝是预料中的事，可众人没想到张婶竟也在同一天毫无征兆地走了。从殡仪馆回来，白家老宅已设了灵堂。将两人的的骨灰盒一前一后供在灵堂上。
江海向来是周到之人。在这悲痛时刻，她问白玉洁，张婶的骨灰是放进墓地，还是洒向太湖。毕竟张婶走得匆忙，这事儿也没交待。
白玉洁与张婶感情很深，没交待自然入土为安，好在前几年顺道给她买了墓地。说到这里，她想起一件极为重要的事。张婶儿才从侗乡回来，这去世的消息或者也该跟她那边的亲戚讲讲。若要过来祭奠，她们也好安排。只是那边的人看怎么联系上。
江海拍着大腿，一副很有先见之明的模样，“还好我上次多个心眼儿，留了她老乡的电话。我这就去联系。”
电话绕了几个弯，总算联系到张婶还在世的远房表妹的小儿子。说是会尽力赶来吊唁，但不十分确定。离下葬的日子有六七日，若是诚心自然能赶上。
白正轩这一脉单传。前来吊唁的朋友不多，上一柱香，看两眼老太太的照片，再八卦几句。说白家这宅子背阴，不利后人。所以他女儿长期住医院，女婿死于解放前。他这女婿，国字脸，横眉大眼，原本是入了国民党。可惜仕途不顺，又得了肺结核，大碗大碗地吐血，没几日就走了。
等到第三日，再无人前来吊唁。江家几个帮忙的亲戚大眼瞪小眼地干坐着，不自觉哼上哀乐，江海气冲冲地将人请回了。他请人看了日子，说五日后适合水葬。
等到水葬前一日，按习俗，白家人今晚得替朱芸芝守夜。烧纸钱、上香、磕头。半夏在灵堂边坐下，心中无限感慨。这太姥姥，可怜。再想想亲太姥姥，更可怜。苦于那个年代的医疗，生孩子难产就要了命。
虽是伏天，白家老宅靠山，夜里十分凉爽，半夏靠着椅子迷糊起来。
洁白的梨花，红色的宫墙，一名身着古装的女子在弹琵琶。她慢慢走进，伸出手，想拍那名女子的肩。镜头一转，她身处一片空旷的地，地面上还有血。她转身就跑，跑了许久四周依然是空旷，地面上血流成河，直到一名女子出现在她面前。尔后是钻心的刺痛，她的胸口在流血...
“半夏，半夏，快醒醒，醒醒啊。”白玉洁着急地拍她的肩膀，见她嘴唇苍白，眼角流泪。江海回房取了针灸针，扭扭捏捏地朝半夏的食指扎下去。许是扎得太狠，半夏尖叫着醒来。
“这是怎么了，老做噩梦”，江海奇怪地问。
半夏捂着胸口，“我也不知道，梦里老有人想害我。”
“老江，我们女儿该不会是碰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
“我说同志，你也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怎么还跟女儿讲这种话。她最近又是考试，又赶上太姥姥过世，精神紧张导致梦多，这也正常。等忙活完这些，爸带你去散心。”
“爸说得对，最近可能休息不大好。”
“行吧，那我们赶紧用餐，六点准时出发。老江，大姐那边...”
赶走江家帮忙的亲戚。等到昨日，江海厚着脸皮将自己大姐又请回来，守两日灵堂，又雇了当地的两个职业守灵人。开车去太湖，最快也得晚上回扬州，保不准等到到明天。
江半夏拿起一颗茶叶蛋，将蛋壳碾碎。滋啦的声音，伴着不远处传来的高亢的喊声，夹杂着吴侬软语的腔调。
“这个江满玲，一大把年纪还是改不了咋呼的毛病，我去看看。”
白玉洁拿筷头敲了敲他的手背，“哎，你斯文点，大姐好心过来帮忙。”
江半夏打小便知道，这个姑姑爱大惊小叫。也是因为姑姑的名字中间是“满”字，她的名字中间才有了个“半”字，又出生于夏天。所以，半夏这个名，委实与能燥湿化痰、降逆止呕的那味药毫无关系。
入口的茶叶蛋带点涩味，赶上江父爆发般的呼声。两人对视一眼，跑到灵堂。
江海一脸惊恐：“玉洁，你姥姥不见了。”
设灵堂的房间不过二十平，但凡视力正常也能看清太姥姥的骨灰盒的确不见了。白玉洁是头次碰到这样的事，只觉头晕目眩，叉着腰勉强站稳。
“玉洁，你可要挺住哦”，江满玲扶住她，机关枪似地：“海弟叫我起床，我收拾了不到十分钟就过来了，连妆也没上。按礼节，这大清早的要给老人家上柱香。我头都磕完了，这一看不得了，老人家不见咯。我怕自己眼花，又到处看了下，真是没有咯。不信问他们，他们还帮着找了一阵。”
两个职业守灵人战战兢兢，忙点头说一进来就发现不见了，也没看到家里有别的什么人。
江海瞧着墙上的钟表，拍手叹气：“这真是神奇，盒子还能自己长腿跑掉。嘿哟，我就说要装监控，老人家坚决不肯，说是那冒红光的猫眼儿，让她浑身不自在。你看你看，人活着没事，死了倒给贼人拐走了。”
江满玲捂着嘴，从牙齿缝飘出几个字，“莫不是给配...哟，呸呸呸，我这臭嘴，老太太这么大岁数，肯定不会。”
这都是什么话，连江半夏都想朝她翻个白眼儿。
“报警，报警，打110。”白玉洁怒气冲冲地拿出手机，扔给江海。
警察同志赶到白家老宅，又好气又好笑。报警的人只在电话里讲家里的太姥姥被偷走了，也没说是骨灰。令人匪夷的是，谁会偷骨灰？
“这个，几位同志，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这个骨灰盒，不，你们太姥姥不见这个事。你们先想想，会不会是家里有谁开个玩笑什么的。我们所里的同志已将附近的监控都看了一遍，的确没看到可疑之人。你们说的偷骨灰敲诈勒索，当然，也不能完全排除。但目前毫无线索，如果真是为了敲诈，也只能等消息。”
白玉洁倚着江满玲，脑袋轰轰作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姥姥今日就该下葬，这日子哪能随便改。
江海用力握住他的手，好言道：“警察同志，能不能再想想办法，钱什么的，我们也不在乎，关键把老人家给找回来。你看我媳妇儿，已经急得魂不附体了。”
提到“魂不附体”，众人表情怪异。
“这样，我建议还是先在这院子里四处看看。不如，你们谁带个头，大家一起找。”
几人从进门的大院开始查找。待到了后院那个小花园，江满玲再次爆发了尖叫。
亏得她在医学院学习了一年。此刻，她端着半个医生的架子，抖着手摸了太姥姥和张婶的气息。两人颈动脉搏动消失，瞳孔散大固定。半夏流着泪，将半碗粥端回厨房，又去各房间敲门宣布太姥姥和张婶去世的消息。
朱芸芝是预料中的事，可众人没想到张婶竟也在同一天毫无征兆地走了。从殡仪馆回来，白家老宅已设了灵堂。将两人的的骨灰盒一前一后供在灵堂上。
江海向来是周到之人。在这悲痛时刻，她问白玉洁，张婶的骨灰是放进墓地，还是洒向太湖。毕竟张婶走得匆忙，这事儿也没交待。
白玉洁与张婶感情很深，没交待自然入土为安，好在前几年顺道给她买了墓地。说到这里，她想起一件极为重要的事。张婶儿才从侗乡回来，这去世的消息或者也该跟她那边的亲戚讲讲。若要过来祭奠，她们也好安排。只是那边的人看怎么联系上。
江海拍着大腿，一副很有先见之明的模样，“还好我上次多个心眼儿，留了她老乡的电话。我这就去联系。”
电话绕了几个弯，总算联系到张婶还在世的远房表妹的小儿子。说是会尽力赶来吊唁，但不十分确定。离下葬的日子有六七日，若是诚心自然能赶上。
白正轩这一脉单传。前来吊唁的朋友不多，上一柱香，看两眼老太太的照片，再八卦几句。说白家这宅子背阴，不利后人。所以他女儿长期住医院，女婿死于解放前。他这女婿，国字脸，横眉大眼，原本是入了国民党。可惜仕途不顺，又得了肺结核，大碗大碗地吐血，没几日就走了。
等到第三日，再无人前来吊唁。江家几个帮忙的亲戚大眼瞪小眼地干坐着，不自觉哼上哀乐，江海气冲冲地将人请回了。他请人看了日子，说五日后适合水葬。
等到水葬前一日，按习俗，白家人今晚得替朱芸芝守夜。烧纸钱、上香、磕头。半夏在灵堂边坐下，心中无限感慨。这太姥姥，可怜。再想想亲太姥姥，更可怜。苦于那个年代的医疗，生孩子难产就要了命。
虽是伏天，白家老宅靠山，夜里十分凉爽，半夏靠着椅子迷糊起来。
洁白的梨花，红色的宫墙，一名身着古装的女子在弹琵琶。她慢慢走进，伸出手，想拍那名女子的肩。镜头一转，她身处一片空旷的地，地面上还有血。她转身就跑，跑了许久四周依然是空旷，地面上血流成河，直到一名女子出现在她面前。尔后是钻心的刺痛，她的胸口在流血...
“半夏，半夏，快醒醒，醒醒啊。”白玉洁着急地拍她的肩膀，见她嘴唇苍白，眼角流泪。江海回房取了针灸针，扭扭捏捏地朝半夏的食指扎下去。许是扎得太狠，半夏尖叫着醒来。
“这是怎么了，老做噩梦”，江海奇怪地问。
半夏捂着胸口，“我也不知道，梦里老有人想害我。”
“老江，我们女儿该不会是碰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
“我说同志，你也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怎么还跟女儿讲这种话。她最近又是考试，又赶上太姥姥过世，精神紧张导致梦多，这也正常。等忙活完这些，爸带你去散心。”
“爸说得对，最近可能休息不大好。”
“行吧，那我们赶紧用餐，六点准时出发。老江，大姐那边...”
赶走江家帮忙的亲戚。等到昨日，江海厚着脸皮将自己大姐又请回来，守两日灵堂，又雇了当地的两个职业守灵人。开车去太湖，最快也得晚上回扬州，保不准等到到明天。
江半夏拿起一颗茶叶蛋，将蛋壳碾碎。滋啦的声音，伴着不远处传来的高亢的喊声，夹杂着吴侬软语的腔调。
“这个江满玲，一大把年纪还是改不了咋呼的毛病，我去看看。”
白玉洁拿筷头敲了敲他的手背，“哎，你斯文点，大姐好心过来帮忙。”
江半夏打小便知道，这个姑姑爱大惊小叫。也是因为姑姑的名字中间是“满”字，她的名字中间才有了个“半”字，又出生于夏天。所以，半夏这个名，委实与能燥湿化痰、降逆止呕的那味药毫无关系。
入口的茶叶蛋带点涩味，赶上江父爆发般的呼声。两人对视一眼，跑到灵堂。
江海一脸惊恐：“玉洁，你姥姥不见了。”
设灵堂的房间不过二十平，但凡视力正常也能看清太姥姥的骨灰盒的确不见了。白玉洁是头次碰到这样的事，只觉头晕目眩，叉着腰勉强站稳。
“玉洁，你可要挺住哦”，江满玲扶住她，机关枪似地：“海弟叫我起床，我收拾了不到十分钟就过来了，连妆也没上。按礼节，这大清早的要给老人家上柱香。我头都磕完了，这一看不得了，老人家不见咯。我怕自己眼花，又到处看了下，真是没有咯。不信问他们，他们还帮着找了一阵。”
两个职业守灵人战战兢兢，忙点头说一进来就发现不见了，也没看到家里有别的什么人。
江海瞧着墙上的钟表，拍手叹气：“这真是神奇，盒子还能自己长腿跑掉。嘿哟，我就说要装监控，老人家坚决不肯，说是那冒红光的猫眼儿，让她浑身不自在。你看你看，人活着没事，死了倒给贼人拐走了。”
江满玲捂着嘴，从牙齿缝飘出几个字，“莫不是给配...哟，呸呸呸，我这臭嘴，老太太这么大岁数，肯定不会。”
这都是什么话，连江半夏都想朝她翻个白眼儿。
“报警，报警，打110。”白玉洁怒气冲冲地拿出手机，扔给江海。
警察同志赶到白家老宅，又好气又好笑。报警的人只在电话里讲家里的太姥姥被偷走了，也没说是骨灰。令人匪夷的是，谁会偷骨灰？
“这个，几位同志，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这个骨灰盒，不，你们太姥姥不见这个事。你们先想想，会不会是家里有谁开个玩笑什么的。我们所里的同志已将附近的监控都看了一遍，的确没看到可疑之人。你们说的偷骨灰敲诈勒索，当然，也不能完全排除。但目前毫无线索，如果真是为了敲诈，也只能等消息。”
白玉洁倚着江满玲，脑袋轰轰作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姥姥今日就该下葬，这日子哪能随便改。
江海用力握住他的手，好言道：“警察同志，能不能再想想办法，钱什么的，我们也不在乎，关键把老人家给找回来。你看我媳妇儿，已经急得魂不附体了。”
提到“魂不附体”，众人表情怪异。
“这样，我建议还是先在这院子里四处看看。不如，你们谁带个头，大家一起找。”
几人从进门的大院开始查找。待到了后院那个小花园，江满玲再次爆发了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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