〇四 学府求学，因赤贫苦苦支撑
要说覃继强在文唐理工大学读研究生的学习生活，本也没有什么特别值得一说的，无非就是上上课，然后进莫老师课题组，根据课题组的安排干干活，有时候帮莫老师干点私人的事情等等。原来莫老师在机电学院是一位牛人，覃继强是在同宿舍的几位室友聊天的时候得知的。
覃继强回到宿舍，和几位室友聊天，大家说起各人的导师。一位室友的导师是胡业发教授，另外一位的是李刚炎教授。说起覃继强的导师莫为民教授，杨红军说：“刚听几位老师说起‘老莫’来，说他是院里的牛人。他在机电学院是副院长，自己有公司。学生来了直接进入公司，又可以动手学习技术，还可以拿工资。在机电学院，‘老莫’是傲视群雄的厉害人物呢。”说起来还一脸羡慕。
“你是怎么找到莫老师的呢？”张阐军问道。
“我也不知道。”覃继强也一脸迷茫。“估计是按照考试分数选取的吧，我看我们这边莫老师的几个学生，考研的分数都比较高。”
几位室友都以为覃继强有一个牛气的导师，肯定会被委以重任，前途无量。然而实际情况是，莫老师不是在公司就是在学院里开会，每天天马行空神龙见首不见尾，根本就没有空指导覃继强。于是莫老师委托团队里面的肖老师和余老师两位对覃继强进行指导，两位老师自己的学生都忙不完呢，只得在指导自己的学生的时候把覃继强捎带上，到最后其实就是一个无人问津的状况。覃继强班上的班长叫张帆，他的导师是机电学院院长兼文唐理工大学副校长，也是类似的情况。
到了二年级刚开学的时候，学院组织硕博连读的人员选拔，从入学考试分数比较高的硕士研究生中选取一批符合条件的学生，签署培养协议，不用参加博士生入学考试直接作为博士培养。根据当时院里的政策，英语考试的分数必须在70分以上，而学院录取的学生中达到这个条件的人数不够，但又不能让这些指标流标，所以降低了英语分数的要求到65分，然后根据分数的高低排序和个人意愿和学院签署培养协议。这么一来，覃继强正好满足硕博连读的条件。覃继强得知这个消息，喜不自禁，更加觉得自己之前选择读本校的研究生太正确了，现在居然有机会能免试直接读博士。一天早上的11点钟，学院通知这一届所有满足条件的硕士生到机电学院教学办公室，面试后确定人选签署协议。因为录选指标有限，大家之间还是存在竞争关系。这其中就有莫老师课题组里面的一个女同学叫陈亭志的，她的分数考得比覃继强还要高，大家都在办公室外面等候。覃继强和她在那里聊了几句，覃继强就对她说：“你一个女生，读博士干嘛呢，压力又大，把自己搞得这么累干什么？”
覃继强一方面真是觉得女生读博士不合适，另一方面，也是想排除自己的一个竞争对手。
这个陈同学听他这么讲，一脸的不高兴，估计是觉得覃继强干扰她的选择。
上午的录选工作因为别的原因被中止了，教学办公室通知大家下午再来。等到下午再过来的时候，这位陈亭志同学真的就没有来，她自己选择放弃了。而覃继强顺利的签署了硕博连读的培养协议，覃继强后面直接按照博士生的培养流程进行后面的课程。覃继强喜不自胜，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的爸爸妈妈。他们也都喜出望外：覃家居然能出一个博士了！！同寝室的几位室友知道了，也都羡慕不已。
就在这几天，覃继强接到他一个最要好的同学的电话，告诉覃继强他通过几年的辛苦备考，终于考上了西安一所大学的研究生了。这位同学的名字叫杨儒林，他们二人从初中到高中都是同窗的，而且老家也都是汪桥镇的。因为这位同学之前在中建三处工作，被委派到深圳工作了一段时间，后来又回到西安备考。他的人事关系还在文唐市的中建三处，所以想请覃继强帮忙去单位的人事部门把他的档案调出来寄到西安的学校来。
听到这个消息哪里能不帮忙呢？于是覃继强趁着一天下午没有课，抽空去处理这件事情。到处东打听西打听，终于辗转找到了中建三处的人事部门，向人事处办事人员说清楚自己的来意。办事人员先是在电脑上确认了杨儒林是他们公司的员工，且确实在编。然后告诉覃继强：“人事关系的调动，必须经过我们人事处的领导乌主任，他的办公室就隔两个房间。”
于是覃继强到主任办公室去找乌主任，房间里的另外一位员工告诉他：“真不巧，乌主任刚刚出门开会了，要不你先等会。”
于是覃继强就在人事处的办公室等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再问这位员工，他才告诉覃继强：“刚才听一起去开会的人说，乌主任开完会直接出门了，今天肯定回不来。档案调动的事情别人都办不了，只有麻烦你改天再跑一趟。”
覃继强后来又跑了一趟，恰好乌主任在办公室，才顺利的把杨儒林的人事档案提出后，送到火车站附近的一个专门办理人事档案邮寄的地方，才算是把事情办妥。
通过办理这件事情，覃继强颇有感触：你想要办的事情往往会由于这样那样的原因，不会按照你当初的设想进行，经常需要多次的努力和尝试才能办成。另外，其他的人，一般不会急你之所急，设身处地的了解和理解你的想法和感受。所以，很多事情你急也没有用，只能耐着性子慢慢地等。
覃继强一边做事，一边也在体验总结着社会和生活的特点。
学校也不完全是一方净土，也有一些小偷小摸和打架斗殴的现象。
一个周末的早上，覃继强早早的起来去导师的课题组干活，宿舍的另外三个室友都还在床上睡觉。因为天气比较热，覃继强想寝室这么多人呢，寝室门打开一点，大家可以凉快一些，于是门半开着就走了。
晚上回到宿舍，杨红军告诉覃继强：“你知道吗，我们寝室今天被偷了。”
覃继强一脸惊讶状：“不会吧，我们这里是学校宿舍，也会被偷？都丢了些什么东西？”
杨红军说：“我的一部手机被偷走了，手机本来放在我的床头；张阐军的钱包被偷走了；黄然还好没有什么东西被偷走。你走了之后，黄然没有多久也起床走了。对了，你看你有没有丢什么东西？”
覃继强往自己枕头底下一看，他每天听英语磁带的“随身听”不见了，肯定也是被偷走了。张阐军还在埋怨覃继强说：“就是你早上没有关门啊，让小偷进来，趁我们睡着了把东西都偷走了。”
覃继强尴尬地说：“我想着天气热，打开了你们能凉快点，况且寝室里有人——哪里知道小偷这么厉害。”
杨红军说：“是啊，小偷胆子太大了。我们宿舍都有人在睡觉呢，也敢进来偷东西。”
覃继强在读研究生期间继续坚持了他喜欢踢足球的爱好，并且通过踢足球认识了一些同学和一些社会上的朋友。和大学本科期间不同的是，他会被卷入到一些打架斗殴中去，要么是因为占场地，要么是因为踢球过程中的一些纠纷。一年下来，累计要打七八场架。因为他们一起踢球的人比较多，经常会取得较明显的人数优势，五六个打别人二三个。搞多了覃继强的胆子也搞大了，内向的性格改变不少。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一个有点壮的家伙想上来上来占场地。覃继强他们正在场地上踢球呢，哪里会理他。这家伙居然上来骂人，揪住其中一个长得瘦点的球友（他的外号叫“老鼠”），要把他往外赶。“老鼠”虽然瘦，但是脾气其实很大的，就和他吵了起来。这个长得壮的家伙以为就他一个人呢，就准备上来打他。其实他们当时一起有6个人在那里踢球，见状都上去和他理论。这家伙还不知死活，还在那里骂骂咧咧，结果“老鼠”倒是第一个冲上去打了他。他们见状也就一拥而上，把那个家伙摁倒在地，痛打了一顿。
一般人挨完打就会灰溜溜的走了，他们就会继续在那里踢球。结果这个被打的有点“一根筋”，被打完了还不走，还在场边叽叽歪歪。这下彻底把“老鼠”搞恼火了，他觉得自己受了很大的委屈，说这个人看他瘦专门要针对他，要去拿刀子来捅他。他们几个人死挡活挡没有挡住，他趁大家不注意，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刀子，冲过去把那个人的肚子给捅破了。最后叫救护车送到医院，警察也过来了，判“老鼠”要赔偿。第二天踢球的时候又碰到“老鼠”了，问他后面怎么处理。他一脸不屑地说：“警察判我赔钱我就赔钱？这种人捅了他活该，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他。”后面再怎么处理的，就不得而知了。
踢足球比较麻烦，最大的问题是场地的问题。经常为了踢球到处跑，也会因为场地的原因和别人扯皮。人多了都挤在一起踢，又少了很多乐趣。而且那个时候学校还没有塑胶球场，都是黄土地。如果下雨，地面湿滑那是肯定不能踢的了。第二天第三天又会尘土飞扬，满嘴都是泥巴。饶是如此，覃继强也乐在其中。
覃继强除了踢足球，还会打篮球。宿舍底下就是篮球场，下来打篮球很方便。刚好足球练习腿部力量，篮球练习上肢力量，全身的锻炼比较均衡。而且，篮球场地比较多，宿舍附近好几块。打起来也方便，一般都是5球制。谁先被进5个球，就下场换另外一波人。只要在场边等，总能有机会上场打一下。
覃继强经常通过球类运动锻炼身体，自我感觉身体状态很好。有的时候打完篮球，光着膀子露出几块腹肌，走进宿舍楼的大门。门口的看门大爷会对他说：“嗯，你的身体不错，你这个状态是运动员的身体状态。好多当兵的锻炼出来，身体就是你这个样子。”这位大爷以前年轻的时候就是当过兵，在军营里待过。
覃继强老家的房子经过一年多的建设，到了第二年9月份完工了。他的爸爸妈妈终于从兴桥中学那个偏僻的小角落搬了出来，离开了那个生活了多年简单的小蜗居。中秋节的时候，覃继强回到老家去看看家里的房子做得怎么样。
房子是一间三层的小楼，和旁边的楼房紧挨着。覃继强从一楼到三楼都看了看，房子除了“新”，基本没有什么其他的好处。因为到处都粉刷得雪白，看起来感觉不错。但房屋的结构善乏可陈，中间上下楼的楼梯把空间分成前后两部分，前面的空间大一点，后面的空间就很小。一楼的前面是客厅兼饭厅，后面则是厨房。厨房里什么柜子都没有打，东西都没有地方放，东一堆西一堆的散乱放在地上。不光是厨房没有柜子，楼上楼下所有的房间都极少能看见柜子，给人一种莫名其妙的“家徒四壁”的感觉。
中午的时候，覃继强的妈妈在后面厨房里做饭，他和他爸爸坐在前面客厅的小方桌旁边聊天。
“哎呀，太好了！终于可以一家人住在自己的新房子里吃饭了。”覃爸爸满面笑容地说。
“是啊，在兴桥中学的那个宿舍里窝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住上一个正经房子了。”覃继强附和道，其实并没有觉得这房子有多好，只是比兴桥中学强一点，有一个自己住的地方了而已。
“我真的连做梦都没有想到能住上自己房子。你看这房子，又宽敞又明亮，出门就是宽敞的马路。以前课本上说的，人民要过上美好的生活的描述就是：楼上楼下，电灯电话。这下我们都实现了！！”
覃继强想的是，为了住这么一个房子，背上了一身债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清呢？
“那我们还欠别人多少钱呢，什么时候能还完？”
“欠别人3万多块钱吧，后面我跟你妈妈省吃俭用，估计3年就能还完了。外面欠别人的钱先还，几个最亲的亲戚后还，二叔家的就最后还了。”
正说着呢，覃继强的妈妈做好了饭菜，高高兴兴地端到前面桌上来了。
“兴桥中学几个隔壁的老师，别人早就住上自己的新房子了。我们现在才住上，有什么值得自夸的？”覃妈妈盛好了饭坐下来。
“你懂什么？我以前在神农架工作的时候，山里面哪里有房子？都是芦苇梗扎的骨架、泥巴糊的墙，四处漏风，一到冬天人冻的直哆嗦，浑身都能冻透。后来经过荆州城区，住了一下酒店，觉得好高端，有墙有窗，有水有电。现在一看，我们家里比那酒店不止强了多少！”覃爸爸又开始了忆苦思甜。
“这个房子是很好，就是过年的时候请客，地方还是有些拥挤，后面的厨房也不怎么好用。今年过年肯定要请付奶奶他们到咱们新房子里过年，到时候过年请客怎么搞哟！！”覃妈妈却开始操心她过年请吃团年饭的大计，只有这件事情，能让她找到自己存在的价值。
覃爸爸这个时候好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事情来了，一本正经地对覃继强和她妈妈说：“对啊，你说起这些亲戚来了。如果不是我，这个房子肯定做不起来。你们说是不是？”
覃继强还没有反应过来呢，又听得他爸爸继续说道：“如果不是我开口找二叔和几个姑姑借钱，谁都借不到！！覃继强去说了没有用，覃继强的妈妈去说更加没有用。”
覃继强的妈妈不服气的说：“是的是的，这些钱也只有你能借来。但是，最后还不是要我们来还？”
覃继强的爸爸不理她，继续说：“当然了，覃继强拿回来的钱也解决了很大的问题，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
吃完午饭，大家的心情都还不错，于是搬了几个凳子，坐在大门口继续聊天。覃继强的爸爸兴致来了，说要讲个故事给大家听：“说是一个农村的老大爷，在路边捡到一个手机。拿在手上觉得稀奇，不知道是一个什么东西。突然手机响了，这个老大爷吓了一跳。他不知道是手机来电话了，赶紧两个手把手机捂进怀里，结果手机还在响。大爷不知道怎么办，于是又在田里挖个坑把手机埋起来。但是手机的响声没有停。大爷生气了，拿脚在埋手机的坑上跺，结果手机刚好不响了。于是大爷就说：原来这个家伙怕脚跺。”
他讲完故事自己笑了，覃继强没有搞懂这个故事到底有什么好笑的，也只好陪着笑了笑。他爸爸这才正色对覃继强说：“覃继强，你千万不要买手机啊。你看手机埋在土里都能发出声音，你说手机信号的辐射有多大啊，这个对人体有害的。”
这一阵刚开始流行智能手机呢，手机都贵得很，动不动就两三千块，覃继强哪里买得起。但是听他爸爸这么说，也觉得不对：“如果对人有害，那谁还敢用呢？我在报纸上看过，手机的辐射很小，比太阳光的辐射都小，对人体不会造成影响，更加不会造成伤害。”
他爸爸听他这么说，就说：“我们这里很多人都在这么说，你反正要担心，最好不要买。”
“我就是想买，我也没有钱啊。”覃继强说
“对了，你回来的前两个星期，镇教育组有个人跑来找我们，说要我们买医保。说是一年交200块钱，然后大病治疗可以报销80%。结果被你爸爸给拒绝了，说是没钱。”覃妈妈在旁边说。
覃爸爸说：“我们现在正背一身债呢，哪里有钱买这个东西？再说了，现在医保骗钱的也不少。”
“既然是镇里过来的人，那应该是正规的医疗保险，怎么会骗人呢？还是应该买一个，万一病了到医院，可以报销很大一部分，自己的压力就小多了。不然一般的家庭会被一个病拖垮的。”覃继强说。
“嗯，覃继强说得也有道理。现在先不买，后面手上有钱了再去买吧。”覃爸爸说。
转眼之间就到了二年级下学期了，覃继强的导师一直都不怎么管他，因为他是作为博士培养的，肖余两位老师也不好过多的让他参与其他的项目。覃继强觉得莫名烦躁，博士生开题的内容都不知道该怎么定，感觉博士要毕业简直没有希望。
同时，兰宁高他一届，已经顺利完成了毕业答辩，到了要找工作的时候了。她就业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要到高校就业当一名老师。这个时候毕业的研究生进高校还是有很多机会。不比往后的十年，海外留学的博士生都难进高校，高校的一个辅导员都要求博士学历。按照这个目标，兰宁最后找到了一所成都的大学——四川师范大学，在这个学校成为了一名讲师。
为这个事情覃继强感觉又不好，平时两个人就是各在各的学校，周末才见见面。又因为莫老师工作组要求周末至少要有一天在岗，周末也只能有一天在一起。现在跑到了千里之外的成都，覃继强担心两个人是不是要搞散伙了。但兰宁执意要到成都去当老师，还要覃继强毕业了也去成都找工作。覃继强拗不过她，只能尊重她的选择，答应他毕业后去成都同她汇合。
到这个时候覃继强又陷入了财务危机之中。头一个学期文唐光纤制造有限公司给他发待岗工资，再加上手头本来还有点积蓄。虽然谈女朋友还要有点开销，但觉得没有什么问题，手上的钱没有减少。但是到了公司不给他发待岗工资的时候开始，手头的一点积蓄只会减少不见增多。虽然兰宁也是比较节俭的，没有什么奢侈消费。但覃继强刚开始留给自己的钱，也就够自己读研几年的伙食而已。好在在莫老师的课题组，也还能挣很少一点的工资，中午还能免费吃顿午餐，所以覃继强还能勉强支撑到现在。
他的父母，那是根本没有指望的，现在还欠一屁股债，手头不可能有钱。难道还要他爸妈去向别人借钱来读书？覃继强觉得自己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也开不了口。
现在再把账一算，覃继强又到了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状态了。现在在食堂吃饭，也只能选择最便宜的菜吃了。很多次吃饭，他都会选择一个叫“油淋茄子”的菜，价格便宜又开胃，而且里面的油多，茄子吸油嘛。偶尔里面还有肉丝，打一份这个菜可以吃一大碗饭。覃继强印象最深的就是他读研究生期间穿的那双皮鞋，穿了近2年，鞋底磨出两个不大不小的洞来。下雨天就漏水，只能惦着脚走路，整个鞋子都是湿的，冬天的时候脚透风冷得要命。但他也不能扔，根本没有钱买新的。这双破鞋子，一直陪伴他到研究生毕业后财务状况改善，他才买新鞋子。
覃继强就没有搞明白，为什么从高中一直到研究生，都是这个如履薄冰的状态，穷的让他心惊胆寒。老话讲：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何况覃继强也算不上是什么英雄好汉。再往后一想，自己谈朋友了还要结婚成家，还要读博士，钱从哪里来？覃继强没有看到前面的路，也没有看到希望。感觉家里没有钱，根本读不起书，也不配谈朋友结婚成家。但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办法，只能尽量的节省开支，让自己能多坚持一段时间。
这年的九月份，她的妹妹打来电话，说是回家经过文唐市顺便要来学校看看他。覃继强开心极了，他来文唐市这么多年，自从他父母送他过来后，就再也没有亲人在文唐市跟他见过面，更别说来探望他了。妹妹来看他，这是第一次在远离家乡的地方和亲人团聚。头天晚上，他的妹妹就打电话到寝室宿舍，告诉他明天早上的火车，早上火车到的点是上午10点，到了火车站就直接坐一个出租车到学校门口。
覃继强高兴得很晚才睡觉，期待着第二天同她的妹妹见面。第二天早上9点多钟，他就早早来到学校门口等。结果等啊等，一直等到中午12点多钟他的妹妹才姗姗来迟。一问就知道原来文唐市的火车站门口的出租车，都有宰客的传统，只要从你的言语中得知你是外地的来到文唐市的，就故意开着车带着你满城转悠，本来10公里路，给你绕个30公里。妹妹坐的火车并没有晚点，但是一出火车站，就被这个出租车司机拉着绕圈。本来40分钟就能到的，硬生生绕了1个半小时，20块钱左右的车费绕成了49块。
覃继强气得把那个司机狠狠的咒骂了好一阵子，虽然那个司机听不到。毕竟看到自己的妹妹来了，高兴得很，骂几句这个事情也就过去了。于是请他的妹妹到学校的食堂吃过中饭后，带着他的妹妹来到校园里逛一逛，边走边聊。他妹妹没有来过大学，也没有经历过大学生活，对校园里的一切都感到很好奇新鲜。兄妹两个高高兴兴的在校园里走着，覃继强后来带他妹妹去学校的网吧上机用用电脑。这个时候电脑的普及率并不是太高，也让他的妹妹接触一下这些电子设备。一下午很快过去了，他的妹妹说还要打个车去她丈夫的姐姐家。所以吃过晚饭就要走了，免得天黑了不方便。毕竟她也对文唐市不熟悉，而且她的姑子住的比较远，在江对岸。
覃继强于是送他的妹妹再到学校门口去。覃继强隐隐感觉到他妹妹应该问他点事情，比如他在学校的生活情况，毕竟她也成家两年了，这点做人的常识应该还是有点。
果然，在他妹妹将要离开的时候，她真的关系起他哥哥的生活状态了。
“哥，你在学校生活有没有钱用啊？”他妹妹问他
“嗯……，还好吧？”覃继强勉强的回答，心里想着：如果是一个懂事的妹妹，肯定会在这个时候资助自己一点吧。何况她嫁入豪门，钱应该不少：他们拔一根毛，比自己的腰还粗呢。感觉自己有点像《红楼梦》里的刘姥姥了。
“那你要不要我给你点钱用啊？”他妹妹见他回答的有点支支吾吾的。
“嗯……，应该不用吧，我现在还有点钱用。”覃继强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强烈期望着他的妹妹能在关键的时候支援一下他，他现在太需要钱了。但是他毕竟是哥哥，是大的。大的向小的要钱，总归不合适。
“她毕竟是这个家里走出去的人，肯定是了解家里的情况的。”覃继强心里这么想，充满了期待。能够帮助他的人，也就只能是她了，别人更加没有指望。
他的妹妹这个时候把手伸向了她挎在肩上的一个包包。覃继强屏住呼吸看了看。然后看她把自己的包包拉了一拉，原来是这个包包挎歪了，她需要调整一下，拉完手又放回去了。
她说：“你不要客气，如果没有钱就跟我说，我给你点钱用。”
覃继强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的话，只好说：“好的，你放心好了。我没有钱我会自己想办法的。”覃继强依稀想起了她结婚的时候给的“压箱底”的钱，估计是压到箱底了，再也不会出来了。
然后就这样，妹妹有上了一辆出租车，快速离开了文唐理工大学的校门，同时也带走了他的一点不切实际的希望。“她毕竟是出嫁的人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本来也是不该指望她。”覃继强最后心里自我说服了一下，垂头丧气地回宿舍去了。
覃继强刚燃起了一点小小的希望又破灭了，他慢慢的意识到他指望谁都不会靠谱的，做人只能依靠自己。想着后面的安排，还要读博士。还不说博士开题的问题，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收入来源，每一天都是煎熬。自己的女朋友怎么办？如果读博士，意味着四五年的时间分隔两地。距离是产生美，美是产生了，人可能就没有了。他未来美好生活的希望就如同一个泡影，眼看就要越吹越大，越飞越高。最后“啪”的一声，化为无形了。后面还要结婚买房子……，覃继强想都不敢想，想一下都是奢侈。
覃继强就这么提心吊胆的过日子，每天没精打采魂不守舍的，只有通过时不时踢踢球化解一下心中的郁闷。刚好一天在课题组干活的时候，组里的一个女同学叫李艳的，聊天时说起一个事情来。
“我的一个表弟，在理工大学读的本科。都毕业几年了，还拿不到毕业证，说是英语四级考试老过不了关。现在愁得不得了，因为没有毕业证，工作也不好找。所以想找一个人，帮他考一下。找了一阵也没有找到人，让我帮他想想办法。下个月又要开始四六级考试了，现在不赶紧报名，又要错过时机，等到明年了。”
这不就是要找“枪手”吗？要是平时覃继强肯定不会搭这个茬。他虽然没有钱，但是还是颇有点清高。老是拿自己当读书人，不愿意降低读书人的尊严，觉得自己是高素质人才。对于违规搞这些偷偷摸摸的事情，他向来是不屑加鄙视。但是现在覃继强一听，居然有点心动了。但又怕被李艳看出来，就说：“那你可以自己帮他考嘛，正好是亲戚，顺便就帮一下他的忙。”
李艳说：“我不敢去替考，首先我是女的，一看就是人不对。再说了我的英语学得并不好，考研都过了2年，忘得差不多了。万一考不好，又误了他的事情，所以还是找一个靠谱的人比较好。”
“现在去替考，会不会有什么风险啊，万一被抓住了会怎么样？”覃继强想继续了解一下具体的情况。
“风险还好，也不敢说完全没有风险。在报名的时候把你的照片交给他，让他把准考证上做上你的照片，一般都不会被发现的。如果被发现，一般就是把你驱逐出考场，你低头赶紧走就是了，千万别跟现场监考老师争吵。只要不是巡视员当场抓住你，就没事的。”李艳比较健谈，详细的介绍了一下。
“考试一次多少钱呢？”覃继强终于问到关键的了。
“1500一次。覃继强，你的英语这么好，帮他考一下对你来讲没有什么难度，要不你就出马帮个忙吧？”
他的英语确实学得不错，应付一个四级考试绰绰有余了，六级考试也基本上是十拿九稳的了。“1500也是一笔不少的钱了。”覃继强心里想，我就考这么一次，以后再不搞了。覃继强太缺钱了，有钱便是男子汉，没钱就是汉子难。没有钱真的是寸步难行呀。兔子急了还蹬鹰呢，人被穷逼急了平时不敢做不想做的事情也要选择去做了。
“唔，我考虑一下吧。”覃继强还故作镇定地说，其实心里巴不得马上定下来。
“好啊，请你务必帮忙啊。我们都是同学，不会把这个事情告诉任何人的。”李艳生怕他不去呢，还在做他的思想工作，给他吃定心丸。
到了第二天，覃继强告诉李艳他同意去考试，并把自己的照片交给了李艳。
过了几天，一个上面有覃继强头像，但是姓名叫刘明勇的英语四级准考证交到覃继强的手上，告诉覃继强十天后到警官职业学院参加今年的四级考试。覃继强按时到达了考试地点，虽然是干的冒名顶替的事情，但覃继强却没有那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奇怪的是，他还有点光明正大，理所当然的感觉：自己凭本事冒风险地挣钱也没什么丢人的。
进入考场，到了8:30要准时开考。监考老师在下发试卷之前要先点一下名，看是不是人都到齐，是不是都在自己的座位上。一个一个的名字被点到，每一个人都应“到”了，但是在一个名字上突然卡住了。
“汪晓伟！！”
没有人应答。
“汪晓伟！！汪晓伟来了没有？”监考老师边念一边名字一边朝一个座位上看。
那个座位上的人居然没有反应，不知道是脑袋短路了还是什么。
“汪晓伟！！来了请应答！”监考老师倒是特别的耐心。
依然没有反应。整个考场静得连苍蝇飞的声音都能听见，所有的人都觉得要发生什么事情了。
覃继强心里想：“不用说了，这个肯定是‘枪手’无疑了。就这个心理素质当什么枪手，紧张成这样，连叫被替考的人的名字都不记得，太业余了。这个监考老师怎么回事，也不上来揭穿他？”
“汪晓伟！！”监考老师不死心，还在那里报名字。
这次这个人终于回过神来了，答了一声“到”。
于是监考老师继续往下念名字，直到教室里的名字都被念完。
开始考试了，覃继强赶紧快点做完，准备早点交卷了离开考场。与此同时，监考老师开始在每个桌子上检查准考证，并拿准考证上的照片同考生本人作起对比来。到了覃继强这里，覃继强装着只顾做题目的样子——照片上就是他的图像，能检查出什么问题来嘛？一圈检查下来什么问题都没有发现，大家都相安无事。
因考试题目简单，覃继强很快就做完了考卷。等前面有两三个人交卷了，他也就赶紧交卷了好尽快离开。走出教室快到警官职业学院门口的时候，静静的校园里听到一个声音大声叫道：“老实点！！”
顺着声音看过去，一个斯文瘦瘦人被两个保安夹在中间，往大门口的保安室走去。覃继强一看，就知道是一个“枪手”被逮了现行，不禁心中一惊。但想着自己都已经交卷离开考场了，应该是安全没有事了。于是仍然装着看热闹的样子不慌不忙地走出校园，走到一个公交车站上了公交车，才觉得彻底安全了。
覃继强回到学校，还觉得心有余悸。考试通过肯定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如果被现场抓住，会不会通告到学校，学校因为个人诚信问题把他退学和取消学籍？覃继强越想越害怕，本来自己一直想清清白白做人，但是被迫于现实铤而走险，简直是拿自己的前途和未来开玩笑。
回到摩擦所实验室，李艳赶紧问他考得怎么样。
“都还蛮顺利的，没有被抓到。”覃继强说
“考试难不难？”李艳问
“很简单，估计可以考80分，应该不低于75分。”覃继强说
李艳一听，就彻底放心了，说：“你说没问题，肯定就过关了。你这次帮了我表弟的大忙了，我让他明天就把钱送过来。”
第二天，这个刘明勇亲自把1500的现金送过来，当面道谢。
“你就不怕我这次没有考过，这么早就把钱给我了？”覃继强说
“我姐说没问题，肯定就是没问题，我相信我姐。”刘明勇说
1500块钱到手，但也就是暂缓一下眼前的困境，让覃继强能多坚持一段时间而已，这个方法并不是长久之计。而且覃继强并没有打算再做一次这样的事情，以后也不会再做了。这个博士读得是累心累力，导师也不怎么管他，任由他每天自生自灭。覃继强现在对他的导师都有点想法了，也不指导他也不重视他，博士的研究方向也不给他定，搞得他一头雾水：导师会不会没有专业水平啊？覃继强越搞越没劲了。而和他同年一起上学的同学，反而准备硕士论文开题写论文了。
莫老师很久没有同覃继强沟通了，这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知道覃继强有点问题似的，居然喊覃继强到他的办公室去找他谈话了。
“覃继强，你最近情况怎么样啊？”莫老师问
“唔，还行吧……”覃继强不知道莫老师葫芦里卖什么药。
“听说你最近不在状态，每天浑浑噩噩的，怎么回事？”莫老师语气严肃起来了。
覃继强不敢说话，也不知道怎么应答。
“你要打起精神来，有什么问题主动跟我讲。你是做为博士生培养的，怎么连普通的硕士研究生都不如呢？”
覃继强想：我说什么呢？难道我说没钱的事情，还是跟他说开题的事情？还是说开题的事情吧。于是他说：“现在还没有开题，感觉摸不清楚方向，不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向走。”
莫老师听覃继强这么说，有一会没有说话。掏出一根烟，点燃抽了两口，然后又在烟灰缸里掐灭了，才若有所思地说：“现在离博士生开题还有一段时间，现在开题还不是特别紧急的事情，你先在团队里做做具体的事情。”
莫老师顿了顿，接着说：“但是你的关键问题不在这里，根据几位老师和周围同学的反映，你在为人处世和思想方面还有所欠缺。如果不改进自己的认识，对个人的长远发展是很不利的。”
覃继强不禁在心里骂道：“是哪几个人在背后乱嚼舌根？”他一想也知道是哪几个人在后面说的，无非就是肖余两位老师，和有几位高年级的师兄，都是惹不起的大咖。
莫老师语重心长地说：“一个人在社会上生存，不能那么愤世嫉俗自命清高。这个社会上没有什么东西是非黑即白、非对即错的，水致清无鱼，人致查无途。该糊涂的时候就要糊涂，该同流合污的时候就要同流合污。”
覃继强听莫老师这么说，也没有搞懂他是指的哪几件事情，怎么会对他有这样的评价。反思一下自己，好像还是真有莫老师说的那么回事，自己还是有些直来直去，为人处事有些稚嫩，离圆滑老道还有极大的距离。但是覃继强觉得自己就是这种直爽的性格，很有正义感，自问没什么不妥。本来就嫌莫老师基本上不指导他，好不容易有一个机会交流一下，又刻意针对他的性格缺陷，让他感觉极为不爽，只好耷拉个脸坐在哪里不吭气。
莫老师还在哪里说：“覃继强，你要赶紧让自己成熟起来，积极行动起来，尽快适应周围的大环境。这个社会大环境短时间你是改变不了的，既然改变不了，你就要先适应，让自己在这个大环境中生存发展下去。如果你确实有志于改变社会现实，也必须先适应，然后才有可能改变，不然你连改变的机会都没有。”
莫老师语重心长，几乎是要把自己的毕生的生活经验对覃继强倾囊向授了。这些话，对于一个稍微有些社会阅历的人来讲，真的是字字珠玑、金玉良言了。但对覃继强来讲，却是如同嚼蜡听来刺耳。本来就不管自己，让覃继强觉得莫老师对他太敷衍了，结果现在居然莫名其妙让自己“同流合污”，实在是让他无法接受。自己本是一位爱憎分明立场坚定（从小就是这么教育的）青年，一直立志以一名君子的标准要求自己，莫老师居然要把自己往歪路上引，确实有辱师德。这么想着呢，越发对莫老师产生了心理上的抵触情绪，和他的距离感越来越大了。其实他自己目前面对的问题，还远没有达到莫老师想象的“为人处事”的层次，他发愁的还是能否生存下去的初级阶段，莫老师根本不了解他现在的处境，但是这样的问题怎么好说呢？没有办法，只好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
莫老师一看，这人像一个榆木疙瘩油盐不进，说了半天，感觉就是对牛弹琴毫无作用，也觉得甚是无趣只好作罢。最后说了几句其他的话，就让他离开了。
莫老师的一通谈话，不但没有达到他想要的目的，反而让覃继强更加迷茫了。自己的根本问题没有解决，尽说这些虚头巴脑不着边际的大道理，能有什么用呢，能吃饱肚子吗？覃继强隐隐约约觉得自己的这个博士根本读不下去，也没有读下去的必要，还是要先解决生活下去的现实问题。如果就读博士的几年还是这个状态，是个人都受不了，迟早都要被逼疯掉。
但是，读博士的机会那是可遇不可求，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如果放弃实在是太可惜了。人生的际遇的改变，往往就在当时当事人的一念之间，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一念精彩，一念平凡。李商隐的《无题》说：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谁，是覃继强此时能够指望和依靠人？如果没有人的资助，覃继强处于一个孤立无援的状态，必然导致他寸步难行。覃继强思来想去，终于决定了：他要向莫老师摊派了，把话说清楚。他现在能依靠的就只有莫老师了，他开有公司，家里的钱花不完。每年向他借点钱过生活，到时候博士毕业了再还给他。只有这个方案最可行了，如果莫老师真的看重这个博士，应该不会拒绝他的要求。如果被他拒绝了，那就跟莫老师说他放弃读博士了，想直接硕士毕业了。
覃继强把自己的这个想法跟兰宁也打电话商量了一下，兰宁也没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其实她也倾向于覃继强先毕业，但又不好说让他放弃读博士的机会。所以含糊的说了一句：“你做的决定，我都支持你。两种选择都可以，你自己定夺吧。”
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覃继强趁着莫老师在办公室的时候，敲开了他的办公室门。
“莫老师，我有点事情想跟您谈一下。”覃继强说
“你坐吧。”
“我家里的经济条件不太好，父母背了一身债，而且我爸还有病。经常缺钱用，我想向您借5000块钱让我周转一下，以后再还您。”覃继强说
莫老师略带惊奇的抬起头来。
“那你什么时候能还呢？”
“估计是要到博士毕业后，就业有了收入才能还。”覃继强说
莫老师一听就明白了，这是准备博士在读这几年一直要向他借钱了，读他的博士还要让他出生活费。
莫老师不动声色地说：“这个问题，我帮不了你，这要你自己想办法克服一下。”
莫老师说得也对，读博士没有谁这样搞的。
覃继强没有犹豫，直接拿出了他之前准备好的方案：“莫老师，不是我不想读这个博士，我这样的经济状况我确实没有办法。要不您帮我一个忙，让我直接早点硕士毕业了算了，我不想这样煎熬的过下去了。”
莫老师又拿出一根烟，点燃后抽了两口，又在烟灰缸里直接掐掉了。
然后以坚定的语气说：“可以，这个忙我可以帮你。刚好这一届的硕士要提前一个学期毕业，正好你也能早点毕业了去工作。你自己找一个题目，跟他们一起去写开题报告吧。”
覃继强听了这话，千恩万谢的说了一堆感激的话，希望莫老师能理解和原谅他。也害怕莫老师在硕士毕业的时候再摆自己一刀，到时候博士毕不了业，硕士也搞不成，那可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其实莫老师久经沙场，对事物的判断又快又准确，抽两口烟的时间已经做好决定：这个家伙家里经济条件不好，性格又有缺陷，难堪大用，不如早点让他离场。于是他轻轻地挥一挥手，示意他离开。
覃继强离开了莫老师的办公室，有一种莫名的解脱感，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一下子就感觉轻松不少，对莫老师这么爽快就答应他的要求发自内心的感谢。可能自己命中不能读博士，一个硕士学历也应该够生活了。
于是覃继强准备去找一个硕士毕业的题目了。好在那位叫李达的师兄，后来跟覃继强关系十分的要好，因为李达也喜欢踢球，老是约着覃继强一起带他去踢球，两个人是无话不谈的。得知覃继强终止就读博士转而直接硕士毕业，很是替他惋惜。
“老莫是一个脾气很大的人，你不读他的博士他肯定觉得脸上没有面子，心里估计气死了，你要小心一点啊。”
覃继强说：“我觉得还好吧，他答应的挺爽快的，关键是我没有钱怎么读嘛。”
“如果老莫不给你制造障碍，那对你也算不错了。对了，我这里还有一个没有做完的项目，就只差结题了。我现在马上就要去工作了，也没有时间搞。干脆你就接过去，混一篇硕士毕业论文，也是够的。”
覃继强心里想：我亲爱的‘达哥’，我爱死你了，你真是我命中的贵人啊。
“太感谢你啦，达哥！！今天我请你晚饭。”覃继强说。
这几天，莫老师也通知大家了：今年春节之前这一届所有的学生完成论文答辩，请大家做好准备。从现在一直到春节过年的前，所有的人停下手中的活，专心编写答辩论文，准备毕业答辩。
覃继强赶紧学习了解李达手头的那个项目，一边看图纸，一边调实物。又要编写发表的论文，又要准备毕业答辩的论文。最后东拉西扯、东拼西凑、踉踉跄跄、连滚带爬，终于编写了一篇硕士毕业答辩的论文；发表的论文也算能同步上，在明年拿硕士学位毕业证之前发表到期刊上即可。
大家论文编写得差不多了多的时候，莫老师又通知大家：为了明年翻过年来能让大家安心专门找工作，今年放寒假之前组织这届硕士的论文答辩，答辩完毕大家安心回家过年。让大家赶紧核对论文内容，确认无误后每个人都打印封装成册，制作6到8本以提供论文答辩时答辩小组的各位老师翻阅。这一届的同学们一听这个消息，对莫老师真的是又崇拜又感激。因为全院的学生中，他们这一批是最早开始答辩的，早日完成答辩就意味着早日修成正果，谁能不激动呢？大家一听群情激昂，加班加点赶紧交叉核对内容，很快就把个人的论文和答辩汇报用的PPT做好了。
到了春节放假前的二个星期，学院里贴出告示：
文唐理工大学机电学院硕士论文答辩通告
机电学院2002级硕士研究生组织论文答辩，参加答辩人员如下：
XXX论文题目《XXXX》指导教师：XXX
……
……
答辩日期：2005年1月22日
答辩地点：机电学院摩擦所二楼办公室
欢迎全校师生光临答辩现场！！
告示上盖了学院的一个大红章。
到了答辩日期的前一天，在课题组老师的安排下，同学们在二楼一个大办公室搬来一个大长条形的办公桌，扯起红底白字的横幅挂在墙上，上面写着：机电学院2002级硕士研究生论文答辩。
这天，同学们都再仔细看看自己的论文，准备答辩小组老师的提问。莫老师团队共有5名老师，每个老师名下有5名研究生，参加答辩的同学共有20多名。用莫老师的话讲：将这班子学生一锅端了！！计划22日一整天到23日一上午，完成所有人的答辩，分摊到每个人身上只有20多分钟的时间。成败在此一举，所有人都感觉自己2年多的硕士研究生生涯都要浓缩到这短短的20多分钟的时间里了。
覃继强觉得又激动又紧张，激动的是终于可以熬出头了，真不容易。紧张的是明天20多分钟的时间里，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的事情，让他答辩不能通过。怀着忐忑的心情大家都走上了答辩会场。上午首先上场的几位同学答辩过程超级慢，答辩小组的老师也都特别认真，一上午只有3名同学完成答辩。答辩过程完毕后，答辩小组也没有立即给出打分，而是到了中午统一给出答辩同学的打分。所以答辩完毕后，被答辩的同学也都不知道结果。根据人员安排的顺序，覃继强应该在头天下午上场答辩。到了中午，莫老师交代各位老师同学：因为时间的关系，按照这节奏2天根本不可能完成所有人的答辩。所以请大家加快效率，每个人只有15分钟的答辩时间了，汇报和问答过程尽量简短。
后面的进度就加快了许多。到了下午覃继强上场了，由于过于紧张覃继强感觉自己的声音都有点变形了，都不知道自己在那里说什么，只知道机械地按照之前准备好的PPT念。好在后面答辩组老师没有提什么实质性的问题，提的一个问题还有莫老师在旁边帮他解释一下，也就顺利过去了。
一个个同学都按顺序顺利地进行答辩，到了下午4点多钟的时候，答辩组组长说因为大家持续了2个多小时的汇报问答环节，大家想去卫生间的可以去卫生间方便一下。但是为了节约时间，学生的答辩汇报的过程依旧继续。话说之间，几位答辩组的老师都离开了现场到外面去了，现场只剩下了这帮学生。因为现场没有老师了，后面的同学都还在犹豫要不要上去答辩呢。这个时候突然看见一个黑影蹿上了讲台。原来是一位叫明帅的同学，这位同学和覃继强关系还很好，经常和他一起踢球，他的球踢得相当得好。他是最灵活会随机应变的，而且他还是莫老师的舅侄。于是趁着现场没有老师，明帅赶紧上去一通“噼里啪啦”飞快地念，不到5分钟就讲完了。他讲完过了一会，答辩组的老师才进来。然后现场的主持人告诉答辩组组长，明帅已经完成了答辩汇报。答辩组组长只是应了一句：“哦，那就请下一位同学吧。”
于是覃继强和他的同学们如同鲫鱼过江，一个一个的都顺利完成了硕士论文答辩的过程。几天后传来消息，这两天参加硕士论文答辩的同学全部通过答辩，只要期刊上的论文按时发表，即可按照学校教务处的要求提交答辩论文和期刊论文后办理硕士学位证书了。
整个硕士论文答辩从最初的准备到最后的上会过程中，莫老师没有做任何为难覃继强的事情，所以覃继强打心底还是很感激莫老师。后来到了毕业季要离校的时候，莫老师请大家吃散伙饭，覃继强还专门上去敬酒表示感谢并致歉。
莫老师故意摸着覃继强的头狠劲地拍打说：“你这个硕士抵得上一个博士了，哈哈哈。”
毕业后走向了工作岗位，几个课题组的同学组织了两次回到学校看望莫老师。看到覃继强，莫老师每次都是故意摸着覃继强的头狠劲的拍打说：“覃继强，你小子浪费我一个博士生的名额。”
搞了两次，覃继强也明白了：莫老师其实是非常计较这件事情的，既然他已经放了你一马，你就别再来恶心他了。自那以后，覃继强再也没有来找过他的导师莫老师了。
覃继强回到宿舍，和几位室友聊天，大家说起各人的导师。一位室友的导师是胡业发教授，另外一位的是李刚炎教授。说起覃继强的导师莫为民教授，杨红军说：“刚听几位老师说起‘老莫’来，说他是院里的牛人。他在机电学院是副院长，自己有公司。学生来了直接进入公司，又可以动手学习技术，还可以拿工资。在机电学院，‘老莫’是傲视群雄的厉害人物呢。”说起来还一脸羡慕。
“你是怎么找到莫老师的呢？”张阐军问道。
“我也不知道。”覃继强也一脸迷茫。“估计是按照考试分数选取的吧，我看我们这边莫老师的几个学生，考研的分数都比较高。”
几位室友都以为覃继强有一个牛气的导师，肯定会被委以重任，前途无量。然而实际情况是，莫老师不是在公司就是在学院里开会，每天天马行空神龙见首不见尾，根本就没有空指导覃继强。于是莫老师委托团队里面的肖老师和余老师两位对覃继强进行指导，两位老师自己的学生都忙不完呢，只得在指导自己的学生的时候把覃继强捎带上，到最后其实就是一个无人问津的状况。覃继强班上的班长叫张帆，他的导师是机电学院院长兼文唐理工大学副校长，也是类似的情况。
到了二年级刚开学的时候，学院组织硕博连读的人员选拔，从入学考试分数比较高的硕士研究生中选取一批符合条件的学生，签署培养协议，不用参加博士生入学考试直接作为博士培养。根据当时院里的政策，英语考试的分数必须在70分以上，而学院录取的学生中达到这个条件的人数不够，但又不能让这些指标流标，所以降低了英语分数的要求到65分，然后根据分数的高低排序和个人意愿和学院签署培养协议。这么一来，覃继强正好满足硕博连读的条件。覃继强得知这个消息，喜不自禁，更加觉得自己之前选择读本校的研究生太正确了，现在居然有机会能免试直接读博士。一天早上的11点钟，学院通知这一届所有满足条件的硕士生到机电学院教学办公室，面试后确定人选签署协议。因为录选指标有限，大家之间还是存在竞争关系。这其中就有莫老师课题组里面的一个女同学叫陈亭志的，她的分数考得比覃继强还要高，大家都在办公室外面等候。覃继强和她在那里聊了几句，覃继强就对她说：“你一个女生，读博士干嘛呢，压力又大，把自己搞得这么累干什么？”
覃继强一方面真是觉得女生读博士不合适，另一方面，也是想排除自己的一个竞争对手。
这个陈同学听他这么讲，一脸的不高兴，估计是觉得覃继强干扰她的选择。
上午的录选工作因为别的原因被中止了，教学办公室通知大家下午再来。等到下午再过来的时候，这位陈亭志同学真的就没有来，她自己选择放弃了。而覃继强顺利的签署了硕博连读的培养协议，覃继强后面直接按照博士生的培养流程进行后面的课程。覃继强喜不自胜，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的爸爸妈妈。他们也都喜出望外：覃家居然能出一个博士了！！同寝室的几位室友知道了，也都羡慕不已。
就在这几天，覃继强接到他一个最要好的同学的电话，告诉覃继强他通过几年的辛苦备考，终于考上了西安一所大学的研究生了。这位同学的名字叫杨儒林，他们二人从初中到高中都是同窗的，而且老家也都是汪桥镇的。因为这位同学之前在中建三处工作，被委派到深圳工作了一段时间，后来又回到西安备考。他的人事关系还在文唐市的中建三处，所以想请覃继强帮忙去单位的人事部门把他的档案调出来寄到西安的学校来。
听到这个消息哪里能不帮忙呢？于是覃继强趁着一天下午没有课，抽空去处理这件事情。到处东打听西打听，终于辗转找到了中建三处的人事部门，向人事处办事人员说清楚自己的来意。办事人员先是在电脑上确认了杨儒林是他们公司的员工，且确实在编。然后告诉覃继强：“人事关系的调动，必须经过我们人事处的领导乌主任，他的办公室就隔两个房间。”
于是覃继强到主任办公室去找乌主任，房间里的另外一位员工告诉他：“真不巧，乌主任刚刚出门开会了，要不你先等会。”
于是覃继强就在人事处的办公室等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再问这位员工，他才告诉覃继强：“刚才听一起去开会的人说，乌主任开完会直接出门了，今天肯定回不来。档案调动的事情别人都办不了，只有麻烦你改天再跑一趟。”
覃继强后来又跑了一趟，恰好乌主任在办公室，才顺利的把杨儒林的人事档案提出后，送到火车站附近的一个专门办理人事档案邮寄的地方，才算是把事情办妥。
通过办理这件事情，覃继强颇有感触：你想要办的事情往往会由于这样那样的原因，不会按照你当初的设想进行，经常需要多次的努力和尝试才能办成。另外，其他的人，一般不会急你之所急，设身处地的了解和理解你的想法和感受。所以，很多事情你急也没有用，只能耐着性子慢慢地等。
覃继强一边做事，一边也在体验总结着社会和生活的特点。
学校也不完全是一方净土，也有一些小偷小摸和打架斗殴的现象。
一个周末的早上，覃继强早早的起来去导师的课题组干活，宿舍的另外三个室友都还在床上睡觉。因为天气比较热，覃继强想寝室这么多人呢，寝室门打开一点，大家可以凉快一些，于是门半开着就走了。
晚上回到宿舍，杨红军告诉覃继强：“你知道吗，我们寝室今天被偷了。”
覃继强一脸惊讶状：“不会吧，我们这里是学校宿舍，也会被偷？都丢了些什么东西？”
杨红军说：“我的一部手机被偷走了，手机本来放在我的床头；张阐军的钱包被偷走了；黄然还好没有什么东西被偷走。你走了之后，黄然没有多久也起床走了。对了，你看你有没有丢什么东西？”
覃继强往自己枕头底下一看，他每天听英语磁带的“随身听”不见了，肯定也是被偷走了。张阐军还在埋怨覃继强说：“就是你早上没有关门啊，让小偷进来，趁我们睡着了把东西都偷走了。”
覃继强尴尬地说：“我想着天气热，打开了你们能凉快点，况且寝室里有人——哪里知道小偷这么厉害。”
杨红军说：“是啊，小偷胆子太大了。我们宿舍都有人在睡觉呢，也敢进来偷东西。”
覃继强在读研究生期间继续坚持了他喜欢踢足球的爱好，并且通过踢足球认识了一些同学和一些社会上的朋友。和大学本科期间不同的是，他会被卷入到一些打架斗殴中去，要么是因为占场地，要么是因为踢球过程中的一些纠纷。一年下来，累计要打七八场架。因为他们一起踢球的人比较多，经常会取得较明显的人数优势，五六个打别人二三个。搞多了覃继强的胆子也搞大了，内向的性格改变不少。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一个有点壮的家伙想上来上来占场地。覃继强他们正在场地上踢球呢，哪里会理他。这家伙居然上来骂人，揪住其中一个长得瘦点的球友（他的外号叫“老鼠”），要把他往外赶。“老鼠”虽然瘦，但是脾气其实很大的，就和他吵了起来。这个长得壮的家伙以为就他一个人呢，就准备上来打他。其实他们当时一起有6个人在那里踢球，见状都上去和他理论。这家伙还不知死活，还在那里骂骂咧咧，结果“老鼠”倒是第一个冲上去打了他。他们见状也就一拥而上，把那个家伙摁倒在地，痛打了一顿。
一般人挨完打就会灰溜溜的走了，他们就会继续在那里踢球。结果这个被打的有点“一根筋”，被打完了还不走，还在场边叽叽歪歪。这下彻底把“老鼠”搞恼火了，他觉得自己受了很大的委屈，说这个人看他瘦专门要针对他，要去拿刀子来捅他。他们几个人死挡活挡没有挡住，他趁大家不注意，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刀子，冲过去把那个人的肚子给捅破了。最后叫救护车送到医院，警察也过来了，判“老鼠”要赔偿。第二天踢球的时候又碰到“老鼠”了，问他后面怎么处理。他一脸不屑地说：“警察判我赔钱我就赔钱？这种人捅了他活该，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他。”后面再怎么处理的，就不得而知了。
踢足球比较麻烦，最大的问题是场地的问题。经常为了踢球到处跑，也会因为场地的原因和别人扯皮。人多了都挤在一起踢，又少了很多乐趣。而且那个时候学校还没有塑胶球场，都是黄土地。如果下雨，地面湿滑那是肯定不能踢的了。第二天第三天又会尘土飞扬，满嘴都是泥巴。饶是如此，覃继强也乐在其中。
覃继强除了踢足球，还会打篮球。宿舍底下就是篮球场，下来打篮球很方便。刚好足球练习腿部力量，篮球练习上肢力量，全身的锻炼比较均衡。而且，篮球场地比较多，宿舍附近好几块。打起来也方便，一般都是5球制。谁先被进5个球，就下场换另外一波人。只要在场边等，总能有机会上场打一下。
覃继强经常通过球类运动锻炼身体，自我感觉身体状态很好。有的时候打完篮球，光着膀子露出几块腹肌，走进宿舍楼的大门。门口的看门大爷会对他说：“嗯，你的身体不错，你这个状态是运动员的身体状态。好多当兵的锻炼出来，身体就是你这个样子。”这位大爷以前年轻的时候就是当过兵，在军营里待过。
覃继强老家的房子经过一年多的建设，到了第二年9月份完工了。他的爸爸妈妈终于从兴桥中学那个偏僻的小角落搬了出来，离开了那个生活了多年简单的小蜗居。中秋节的时候，覃继强回到老家去看看家里的房子做得怎么样。
房子是一间三层的小楼，和旁边的楼房紧挨着。覃继强从一楼到三楼都看了看，房子除了“新”，基本没有什么其他的好处。因为到处都粉刷得雪白，看起来感觉不错。但房屋的结构善乏可陈，中间上下楼的楼梯把空间分成前后两部分，前面的空间大一点，后面的空间就很小。一楼的前面是客厅兼饭厅，后面则是厨房。厨房里什么柜子都没有打，东西都没有地方放，东一堆西一堆的散乱放在地上。不光是厨房没有柜子，楼上楼下所有的房间都极少能看见柜子，给人一种莫名其妙的“家徒四壁”的感觉。
中午的时候，覃继强的妈妈在后面厨房里做饭，他和他爸爸坐在前面客厅的小方桌旁边聊天。
“哎呀，太好了！终于可以一家人住在自己的新房子里吃饭了。”覃爸爸满面笑容地说。
“是啊，在兴桥中学的那个宿舍里窝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住上一个正经房子了。”覃继强附和道，其实并没有觉得这房子有多好，只是比兴桥中学强一点，有一个自己住的地方了而已。
“我真的连做梦都没有想到能住上自己房子。你看这房子，又宽敞又明亮，出门就是宽敞的马路。以前课本上说的，人民要过上美好的生活的描述就是：楼上楼下，电灯电话。这下我们都实现了！！”
覃继强想的是，为了住这么一个房子，背上了一身债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清呢？
“那我们还欠别人多少钱呢，什么时候能还完？”
“欠别人3万多块钱吧，后面我跟你妈妈省吃俭用，估计3年就能还完了。外面欠别人的钱先还，几个最亲的亲戚后还，二叔家的就最后还了。”
正说着呢，覃继强的妈妈做好了饭菜，高高兴兴地端到前面桌上来了。
“兴桥中学几个隔壁的老师，别人早就住上自己的新房子了。我们现在才住上，有什么值得自夸的？”覃妈妈盛好了饭坐下来。
“你懂什么？我以前在神农架工作的时候，山里面哪里有房子？都是芦苇梗扎的骨架、泥巴糊的墙，四处漏风，一到冬天人冻的直哆嗦，浑身都能冻透。后来经过荆州城区，住了一下酒店，觉得好高端，有墙有窗，有水有电。现在一看，我们家里比那酒店不止强了多少！”覃爸爸又开始了忆苦思甜。
“这个房子是很好，就是过年的时候请客，地方还是有些拥挤，后面的厨房也不怎么好用。今年过年肯定要请付奶奶他们到咱们新房子里过年，到时候过年请客怎么搞哟！！”覃妈妈却开始操心她过年请吃团年饭的大计，只有这件事情，能让她找到自己存在的价值。
覃爸爸这个时候好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事情来了，一本正经地对覃继强和她妈妈说：“对啊，你说起这些亲戚来了。如果不是我，这个房子肯定做不起来。你们说是不是？”
覃继强还没有反应过来呢，又听得他爸爸继续说道：“如果不是我开口找二叔和几个姑姑借钱，谁都借不到！！覃继强去说了没有用，覃继强的妈妈去说更加没有用。”
覃继强的妈妈不服气的说：“是的是的，这些钱也只有你能借来。但是，最后还不是要我们来还？”
覃继强的爸爸不理她，继续说：“当然了，覃继强拿回来的钱也解决了很大的问题，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
吃完午饭，大家的心情都还不错，于是搬了几个凳子，坐在大门口继续聊天。覃继强的爸爸兴致来了，说要讲个故事给大家听：“说是一个农村的老大爷，在路边捡到一个手机。拿在手上觉得稀奇，不知道是一个什么东西。突然手机响了，这个老大爷吓了一跳。他不知道是手机来电话了，赶紧两个手把手机捂进怀里，结果手机还在响。大爷不知道怎么办，于是又在田里挖个坑把手机埋起来。但是手机的响声没有停。大爷生气了，拿脚在埋手机的坑上跺，结果手机刚好不响了。于是大爷就说：原来这个家伙怕脚跺。”
他讲完故事自己笑了，覃继强没有搞懂这个故事到底有什么好笑的，也只好陪着笑了笑。他爸爸这才正色对覃继强说：“覃继强，你千万不要买手机啊。你看手机埋在土里都能发出声音，你说手机信号的辐射有多大啊，这个对人体有害的。”
这一阵刚开始流行智能手机呢，手机都贵得很，动不动就两三千块，覃继强哪里买得起。但是听他爸爸这么说，也觉得不对：“如果对人有害，那谁还敢用呢？我在报纸上看过，手机的辐射很小，比太阳光的辐射都小，对人体不会造成影响，更加不会造成伤害。”
他爸爸听他这么说，就说：“我们这里很多人都在这么说，你反正要担心，最好不要买。”
“我就是想买，我也没有钱啊。”覃继强说
“对了，你回来的前两个星期，镇教育组有个人跑来找我们，说要我们买医保。说是一年交200块钱，然后大病治疗可以报销80%。结果被你爸爸给拒绝了，说是没钱。”覃妈妈在旁边说。
覃爸爸说：“我们现在正背一身债呢，哪里有钱买这个东西？再说了，现在医保骗钱的也不少。”
“既然是镇里过来的人，那应该是正规的医疗保险，怎么会骗人呢？还是应该买一个，万一病了到医院，可以报销很大一部分，自己的压力就小多了。不然一般的家庭会被一个病拖垮的。”覃继强说。
“嗯，覃继强说得也有道理。现在先不买，后面手上有钱了再去买吧。”覃爸爸说。
转眼之间就到了二年级下学期了，覃继强的导师一直都不怎么管他，因为他是作为博士培养的，肖余两位老师也不好过多的让他参与其他的项目。覃继强觉得莫名烦躁，博士生开题的内容都不知道该怎么定，感觉博士要毕业简直没有希望。
同时，兰宁高他一届，已经顺利完成了毕业答辩，到了要找工作的时候了。她就业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要到高校就业当一名老师。这个时候毕业的研究生进高校还是有很多机会。不比往后的十年，海外留学的博士生都难进高校，高校的一个辅导员都要求博士学历。按照这个目标，兰宁最后找到了一所成都的大学——四川师范大学，在这个学校成为了一名讲师。
为这个事情覃继强感觉又不好，平时两个人就是各在各的学校，周末才见见面。又因为莫老师工作组要求周末至少要有一天在岗，周末也只能有一天在一起。现在跑到了千里之外的成都，覃继强担心两个人是不是要搞散伙了。但兰宁执意要到成都去当老师，还要覃继强毕业了也去成都找工作。覃继强拗不过她，只能尊重她的选择，答应他毕业后去成都同她汇合。
到这个时候覃继强又陷入了财务危机之中。头一个学期文唐光纤制造有限公司给他发待岗工资，再加上手头本来还有点积蓄。虽然谈女朋友还要有点开销，但觉得没有什么问题，手上的钱没有减少。但是到了公司不给他发待岗工资的时候开始，手头的一点积蓄只会减少不见增多。虽然兰宁也是比较节俭的，没有什么奢侈消费。但覃继强刚开始留给自己的钱，也就够自己读研几年的伙食而已。好在在莫老师的课题组，也还能挣很少一点的工资，中午还能免费吃顿午餐，所以覃继强还能勉强支撑到现在。
他的父母，那是根本没有指望的，现在还欠一屁股债，手头不可能有钱。难道还要他爸妈去向别人借钱来读书？覃继强觉得自己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也开不了口。
现在再把账一算，覃继强又到了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状态了。现在在食堂吃饭，也只能选择最便宜的菜吃了。很多次吃饭，他都会选择一个叫“油淋茄子”的菜，价格便宜又开胃，而且里面的油多，茄子吸油嘛。偶尔里面还有肉丝，打一份这个菜可以吃一大碗饭。覃继强印象最深的就是他读研究生期间穿的那双皮鞋，穿了近2年，鞋底磨出两个不大不小的洞来。下雨天就漏水，只能惦着脚走路，整个鞋子都是湿的，冬天的时候脚透风冷得要命。但他也不能扔，根本没有钱买新的。这双破鞋子，一直陪伴他到研究生毕业后财务状况改善，他才买新鞋子。
覃继强就没有搞明白，为什么从高中一直到研究生，都是这个如履薄冰的状态，穷的让他心惊胆寒。老话讲：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何况覃继强也算不上是什么英雄好汉。再往后一想，自己谈朋友了还要结婚成家，还要读博士，钱从哪里来？覃继强没有看到前面的路，也没有看到希望。感觉家里没有钱，根本读不起书，也不配谈朋友结婚成家。但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办法，只能尽量的节省开支，让自己能多坚持一段时间。
这年的九月份，她的妹妹打来电话，说是回家经过文唐市顺便要来学校看看他。覃继强开心极了，他来文唐市这么多年，自从他父母送他过来后，就再也没有亲人在文唐市跟他见过面，更别说来探望他了。妹妹来看他，这是第一次在远离家乡的地方和亲人团聚。头天晚上，他的妹妹就打电话到寝室宿舍，告诉他明天早上的火车，早上火车到的点是上午10点，到了火车站就直接坐一个出租车到学校门口。
覃继强高兴得很晚才睡觉，期待着第二天同她的妹妹见面。第二天早上9点多钟，他就早早来到学校门口等。结果等啊等，一直等到中午12点多钟他的妹妹才姗姗来迟。一问就知道原来文唐市的火车站门口的出租车，都有宰客的传统，只要从你的言语中得知你是外地的来到文唐市的，就故意开着车带着你满城转悠，本来10公里路，给你绕个30公里。妹妹坐的火车并没有晚点，但是一出火车站，就被这个出租车司机拉着绕圈。本来40分钟就能到的，硬生生绕了1个半小时，20块钱左右的车费绕成了49块。
覃继强气得把那个司机狠狠的咒骂了好一阵子，虽然那个司机听不到。毕竟看到自己的妹妹来了，高兴得很，骂几句这个事情也就过去了。于是请他的妹妹到学校的食堂吃过中饭后，带着他的妹妹来到校园里逛一逛，边走边聊。他妹妹没有来过大学，也没有经历过大学生活，对校园里的一切都感到很好奇新鲜。兄妹两个高高兴兴的在校园里走着，覃继强后来带他妹妹去学校的网吧上机用用电脑。这个时候电脑的普及率并不是太高，也让他的妹妹接触一下这些电子设备。一下午很快过去了，他的妹妹说还要打个车去她丈夫的姐姐家。所以吃过晚饭就要走了，免得天黑了不方便。毕竟她也对文唐市不熟悉，而且她的姑子住的比较远，在江对岸。
覃继强于是送他的妹妹再到学校门口去。覃继强隐隐感觉到他妹妹应该问他点事情，比如他在学校的生活情况，毕竟她也成家两年了，这点做人的常识应该还是有点。
果然，在他妹妹将要离开的时候，她真的关系起他哥哥的生活状态了。
“哥，你在学校生活有没有钱用啊？”他妹妹问他
“嗯……，还好吧？”覃继强勉强的回答，心里想着：如果是一个懂事的妹妹，肯定会在这个时候资助自己一点吧。何况她嫁入豪门，钱应该不少：他们拔一根毛，比自己的腰还粗呢。感觉自己有点像《红楼梦》里的刘姥姥了。
“那你要不要我给你点钱用啊？”他妹妹见他回答的有点支支吾吾的。
“嗯……，应该不用吧，我现在还有点钱用。”覃继强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强烈期望着他的妹妹能在关键的时候支援一下他，他现在太需要钱了。但是他毕竟是哥哥，是大的。大的向小的要钱，总归不合适。
“她毕竟是这个家里走出去的人，肯定是了解家里的情况的。”覃继强心里这么想，充满了期待。能够帮助他的人，也就只能是她了，别人更加没有指望。
他的妹妹这个时候把手伸向了她挎在肩上的一个包包。覃继强屏住呼吸看了看。然后看她把自己的包包拉了一拉，原来是这个包包挎歪了，她需要调整一下，拉完手又放回去了。
她说：“你不要客气，如果没有钱就跟我说，我给你点钱用。”
覃继强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的话，只好说：“好的，你放心好了。我没有钱我会自己想办法的。”覃继强依稀想起了她结婚的时候给的“压箱底”的钱，估计是压到箱底了，再也不会出来了。
然后就这样，妹妹有上了一辆出租车，快速离开了文唐理工大学的校门，同时也带走了他的一点不切实际的希望。“她毕竟是出嫁的人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本来也是不该指望她。”覃继强最后心里自我说服了一下，垂头丧气地回宿舍去了。
覃继强刚燃起了一点小小的希望又破灭了，他慢慢的意识到他指望谁都不会靠谱的，做人只能依靠自己。想着后面的安排，还要读博士。还不说博士开题的问题，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收入来源，每一天都是煎熬。自己的女朋友怎么办？如果读博士，意味着四五年的时间分隔两地。距离是产生美，美是产生了，人可能就没有了。他未来美好生活的希望就如同一个泡影，眼看就要越吹越大，越飞越高。最后“啪”的一声，化为无形了。后面还要结婚买房子……，覃继强想都不敢想，想一下都是奢侈。
覃继强就这么提心吊胆的过日子，每天没精打采魂不守舍的，只有通过时不时踢踢球化解一下心中的郁闷。刚好一天在课题组干活的时候，组里的一个女同学叫李艳的，聊天时说起一个事情来。
“我的一个表弟，在理工大学读的本科。都毕业几年了，还拿不到毕业证，说是英语四级考试老过不了关。现在愁得不得了，因为没有毕业证，工作也不好找。所以想找一个人，帮他考一下。找了一阵也没有找到人，让我帮他想想办法。下个月又要开始四六级考试了，现在不赶紧报名，又要错过时机，等到明年了。”
这不就是要找“枪手”吗？要是平时覃继强肯定不会搭这个茬。他虽然没有钱，但是还是颇有点清高。老是拿自己当读书人，不愿意降低读书人的尊严，觉得自己是高素质人才。对于违规搞这些偷偷摸摸的事情，他向来是不屑加鄙视。但是现在覃继强一听，居然有点心动了。但又怕被李艳看出来，就说：“那你可以自己帮他考嘛，正好是亲戚，顺便就帮一下他的忙。”
李艳说：“我不敢去替考，首先我是女的，一看就是人不对。再说了我的英语学得并不好，考研都过了2年，忘得差不多了。万一考不好，又误了他的事情，所以还是找一个靠谱的人比较好。”
“现在去替考，会不会有什么风险啊，万一被抓住了会怎么样？”覃继强想继续了解一下具体的情况。
“风险还好，也不敢说完全没有风险。在报名的时候把你的照片交给他，让他把准考证上做上你的照片，一般都不会被发现的。如果被发现，一般就是把你驱逐出考场，你低头赶紧走就是了，千万别跟现场监考老师争吵。只要不是巡视员当场抓住你，就没事的。”李艳比较健谈，详细的介绍了一下。
“考试一次多少钱呢？”覃继强终于问到关键的了。
“1500一次。覃继强，你的英语这么好，帮他考一下对你来讲没有什么难度，要不你就出马帮个忙吧？”
他的英语确实学得不错，应付一个四级考试绰绰有余了，六级考试也基本上是十拿九稳的了。“1500也是一笔不少的钱了。”覃继强心里想，我就考这么一次，以后再不搞了。覃继强太缺钱了，有钱便是男子汉，没钱就是汉子难。没有钱真的是寸步难行呀。兔子急了还蹬鹰呢，人被穷逼急了平时不敢做不想做的事情也要选择去做了。
“唔，我考虑一下吧。”覃继强还故作镇定地说，其实心里巴不得马上定下来。
“好啊，请你务必帮忙啊。我们都是同学，不会把这个事情告诉任何人的。”李艳生怕他不去呢，还在做他的思想工作，给他吃定心丸。
到了第二天，覃继强告诉李艳他同意去考试，并把自己的照片交给了李艳。
过了几天，一个上面有覃继强头像，但是姓名叫刘明勇的英语四级准考证交到覃继强的手上，告诉覃继强十天后到警官职业学院参加今年的四级考试。覃继强按时到达了考试地点，虽然是干的冒名顶替的事情，但覃继强却没有那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奇怪的是，他还有点光明正大，理所当然的感觉：自己凭本事冒风险地挣钱也没什么丢人的。
进入考场，到了8:30要准时开考。监考老师在下发试卷之前要先点一下名，看是不是人都到齐，是不是都在自己的座位上。一个一个的名字被点到，每一个人都应“到”了，但是在一个名字上突然卡住了。
“汪晓伟！！”
没有人应答。
“汪晓伟！！汪晓伟来了没有？”监考老师边念一边名字一边朝一个座位上看。
那个座位上的人居然没有反应，不知道是脑袋短路了还是什么。
“汪晓伟！！来了请应答！”监考老师倒是特别的耐心。
依然没有反应。整个考场静得连苍蝇飞的声音都能听见，所有的人都觉得要发生什么事情了。
覃继强心里想：“不用说了，这个肯定是‘枪手’无疑了。就这个心理素质当什么枪手，紧张成这样，连叫被替考的人的名字都不记得，太业余了。这个监考老师怎么回事，也不上来揭穿他？”
“汪晓伟！！”监考老师不死心，还在那里报名字。
这次这个人终于回过神来了，答了一声“到”。
于是监考老师继续往下念名字，直到教室里的名字都被念完。
开始考试了，覃继强赶紧快点做完，准备早点交卷了离开考场。与此同时，监考老师开始在每个桌子上检查准考证，并拿准考证上的照片同考生本人作起对比来。到了覃继强这里，覃继强装着只顾做题目的样子——照片上就是他的图像，能检查出什么问题来嘛？一圈检查下来什么问题都没有发现，大家都相安无事。
因考试题目简单，覃继强很快就做完了考卷。等前面有两三个人交卷了，他也就赶紧交卷了好尽快离开。走出教室快到警官职业学院门口的时候，静静的校园里听到一个声音大声叫道：“老实点！！”
顺着声音看过去，一个斯文瘦瘦人被两个保安夹在中间，往大门口的保安室走去。覃继强一看，就知道是一个“枪手”被逮了现行，不禁心中一惊。但想着自己都已经交卷离开考场了，应该是安全没有事了。于是仍然装着看热闹的样子不慌不忙地走出校园，走到一个公交车站上了公交车，才觉得彻底安全了。
覃继强回到学校，还觉得心有余悸。考试通过肯定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如果被现场抓住，会不会通告到学校，学校因为个人诚信问题把他退学和取消学籍？覃继强越想越害怕，本来自己一直想清清白白做人，但是被迫于现实铤而走险，简直是拿自己的前途和未来开玩笑。
回到摩擦所实验室，李艳赶紧问他考得怎么样。
“都还蛮顺利的，没有被抓到。”覃继强说
“考试难不难？”李艳问
“很简单，估计可以考80分，应该不低于75分。”覃继强说
李艳一听，就彻底放心了，说：“你说没问题，肯定就过关了。你这次帮了我表弟的大忙了，我让他明天就把钱送过来。”
第二天，这个刘明勇亲自把1500的现金送过来，当面道谢。
“你就不怕我这次没有考过，这么早就把钱给我了？”覃继强说
“我姐说没问题，肯定就是没问题，我相信我姐。”刘明勇说
1500块钱到手，但也就是暂缓一下眼前的困境，让覃继强能多坚持一段时间而已，这个方法并不是长久之计。而且覃继强并没有打算再做一次这样的事情，以后也不会再做了。这个博士读得是累心累力，导师也不怎么管他，任由他每天自生自灭。覃继强现在对他的导师都有点想法了，也不指导他也不重视他，博士的研究方向也不给他定，搞得他一头雾水：导师会不会没有专业水平啊？覃继强越搞越没劲了。而和他同年一起上学的同学，反而准备硕士论文开题写论文了。
莫老师很久没有同覃继强沟通了，这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知道覃继强有点问题似的，居然喊覃继强到他的办公室去找他谈话了。
“覃继强，你最近情况怎么样啊？”莫老师问
“唔，还行吧……”覃继强不知道莫老师葫芦里卖什么药。
“听说你最近不在状态，每天浑浑噩噩的，怎么回事？”莫老师语气严肃起来了。
覃继强不敢说话，也不知道怎么应答。
“你要打起精神来，有什么问题主动跟我讲。你是做为博士生培养的，怎么连普通的硕士研究生都不如呢？”
覃继强想：我说什么呢？难道我说没钱的事情，还是跟他说开题的事情？还是说开题的事情吧。于是他说：“现在还没有开题，感觉摸不清楚方向，不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向走。”
莫老师听覃继强这么说，有一会没有说话。掏出一根烟，点燃抽了两口，然后又在烟灰缸里掐灭了，才若有所思地说：“现在离博士生开题还有一段时间，现在开题还不是特别紧急的事情，你先在团队里做做具体的事情。”
莫老师顿了顿，接着说：“但是你的关键问题不在这里，根据几位老师和周围同学的反映，你在为人处世和思想方面还有所欠缺。如果不改进自己的认识，对个人的长远发展是很不利的。”
覃继强不禁在心里骂道：“是哪几个人在背后乱嚼舌根？”他一想也知道是哪几个人在后面说的，无非就是肖余两位老师，和有几位高年级的师兄，都是惹不起的大咖。
莫老师语重心长地说：“一个人在社会上生存，不能那么愤世嫉俗自命清高。这个社会上没有什么东西是非黑即白、非对即错的，水致清无鱼，人致查无途。该糊涂的时候就要糊涂，该同流合污的时候就要同流合污。”
覃继强听莫老师这么说，也没有搞懂他是指的哪几件事情，怎么会对他有这样的评价。反思一下自己，好像还是真有莫老师说的那么回事，自己还是有些直来直去，为人处事有些稚嫩，离圆滑老道还有极大的距离。但是覃继强觉得自己就是这种直爽的性格，很有正义感，自问没什么不妥。本来就嫌莫老师基本上不指导他，好不容易有一个机会交流一下，又刻意针对他的性格缺陷，让他感觉极为不爽，只好耷拉个脸坐在哪里不吭气。
莫老师还在哪里说：“覃继强，你要赶紧让自己成熟起来，积极行动起来，尽快适应周围的大环境。这个社会大环境短时间你是改变不了的，既然改变不了，你就要先适应，让自己在这个大环境中生存发展下去。如果你确实有志于改变社会现实，也必须先适应，然后才有可能改变，不然你连改变的机会都没有。”
莫老师语重心长，几乎是要把自己的毕生的生活经验对覃继强倾囊向授了。这些话，对于一个稍微有些社会阅历的人来讲，真的是字字珠玑、金玉良言了。但对覃继强来讲，却是如同嚼蜡听来刺耳。本来就不管自己，让覃继强觉得莫老师对他太敷衍了，结果现在居然莫名其妙让自己“同流合污”，实在是让他无法接受。自己本是一位爱憎分明立场坚定（从小就是这么教育的）青年，一直立志以一名君子的标准要求自己，莫老师居然要把自己往歪路上引，确实有辱师德。这么想着呢，越发对莫老师产生了心理上的抵触情绪，和他的距离感越来越大了。其实他自己目前面对的问题，还远没有达到莫老师想象的“为人处事”的层次，他发愁的还是能否生存下去的初级阶段，莫老师根本不了解他现在的处境，但是这样的问题怎么好说呢？没有办法，只好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
莫老师一看，这人像一个榆木疙瘩油盐不进，说了半天，感觉就是对牛弹琴毫无作用，也觉得甚是无趣只好作罢。最后说了几句其他的话，就让他离开了。
莫老师的一通谈话，不但没有达到他想要的目的，反而让覃继强更加迷茫了。自己的根本问题没有解决，尽说这些虚头巴脑不着边际的大道理，能有什么用呢，能吃饱肚子吗？覃继强隐隐约约觉得自己的这个博士根本读不下去，也没有读下去的必要，还是要先解决生活下去的现实问题。如果就读博士的几年还是这个状态，是个人都受不了，迟早都要被逼疯掉。
但是，读博士的机会那是可遇不可求，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如果放弃实在是太可惜了。人生的际遇的改变，往往就在当时当事人的一念之间，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一念精彩，一念平凡。李商隐的《无题》说：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谁，是覃继强此时能够指望和依靠人？如果没有人的资助，覃继强处于一个孤立无援的状态，必然导致他寸步难行。覃继强思来想去，终于决定了：他要向莫老师摊派了，把话说清楚。他现在能依靠的就只有莫老师了，他开有公司，家里的钱花不完。每年向他借点钱过生活，到时候博士毕业了再还给他。只有这个方案最可行了，如果莫老师真的看重这个博士，应该不会拒绝他的要求。如果被他拒绝了，那就跟莫老师说他放弃读博士了，想直接硕士毕业了。
覃继强把自己的这个想法跟兰宁也打电话商量了一下，兰宁也没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其实她也倾向于覃继强先毕业，但又不好说让他放弃读博士的机会。所以含糊的说了一句：“你做的决定，我都支持你。两种选择都可以，你自己定夺吧。”
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覃继强趁着莫老师在办公室的时候，敲开了他的办公室门。
“莫老师，我有点事情想跟您谈一下。”覃继强说
“你坐吧。”
“我家里的经济条件不太好，父母背了一身债，而且我爸还有病。经常缺钱用，我想向您借5000块钱让我周转一下，以后再还您。”覃继强说
莫老师略带惊奇的抬起头来。
“那你什么时候能还呢？”
“估计是要到博士毕业后，就业有了收入才能还。”覃继强说
莫老师一听就明白了，这是准备博士在读这几年一直要向他借钱了，读他的博士还要让他出生活费。
莫老师不动声色地说：“这个问题，我帮不了你，这要你自己想办法克服一下。”
莫老师说得也对，读博士没有谁这样搞的。
覃继强没有犹豫，直接拿出了他之前准备好的方案：“莫老师，不是我不想读这个博士，我这样的经济状况我确实没有办法。要不您帮我一个忙，让我直接早点硕士毕业了算了，我不想这样煎熬的过下去了。”
莫老师又拿出一根烟，点燃后抽了两口，又在烟灰缸里直接掐掉了。
然后以坚定的语气说：“可以，这个忙我可以帮你。刚好这一届的硕士要提前一个学期毕业，正好你也能早点毕业了去工作。你自己找一个题目，跟他们一起去写开题报告吧。”
覃继强听了这话，千恩万谢的说了一堆感激的话，希望莫老师能理解和原谅他。也害怕莫老师在硕士毕业的时候再摆自己一刀，到时候博士毕不了业，硕士也搞不成，那可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其实莫老师久经沙场，对事物的判断又快又准确，抽两口烟的时间已经做好决定：这个家伙家里经济条件不好，性格又有缺陷，难堪大用，不如早点让他离场。于是他轻轻地挥一挥手，示意他离开。
覃继强离开了莫老师的办公室，有一种莫名的解脱感，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一下子就感觉轻松不少，对莫老师这么爽快就答应他的要求发自内心的感谢。可能自己命中不能读博士，一个硕士学历也应该够生活了。
于是覃继强准备去找一个硕士毕业的题目了。好在那位叫李达的师兄，后来跟覃继强关系十分的要好，因为李达也喜欢踢球，老是约着覃继强一起带他去踢球，两个人是无话不谈的。得知覃继强终止就读博士转而直接硕士毕业，很是替他惋惜。
“老莫是一个脾气很大的人，你不读他的博士他肯定觉得脸上没有面子，心里估计气死了，你要小心一点啊。”
覃继强说：“我觉得还好吧，他答应的挺爽快的，关键是我没有钱怎么读嘛。”
“如果老莫不给你制造障碍，那对你也算不错了。对了，我这里还有一个没有做完的项目，就只差结题了。我现在马上就要去工作了，也没有时间搞。干脆你就接过去，混一篇硕士毕业论文，也是够的。”
覃继强心里想：我亲爱的‘达哥’，我爱死你了，你真是我命中的贵人啊。
“太感谢你啦，达哥！！今天我请你晚饭。”覃继强说。
这几天，莫老师也通知大家了：今年春节之前这一届所有的学生完成论文答辩，请大家做好准备。从现在一直到春节过年的前，所有的人停下手中的活，专心编写答辩论文，准备毕业答辩。
覃继强赶紧学习了解李达手头的那个项目，一边看图纸，一边调实物。又要编写发表的论文，又要准备毕业答辩的论文。最后东拉西扯、东拼西凑、踉踉跄跄、连滚带爬，终于编写了一篇硕士毕业答辩的论文；发表的论文也算能同步上，在明年拿硕士学位毕业证之前发表到期刊上即可。
大家论文编写得差不多了多的时候，莫老师又通知大家：为了明年翻过年来能让大家安心专门找工作，今年放寒假之前组织这届硕士的论文答辩，答辩完毕大家安心回家过年。让大家赶紧核对论文内容，确认无误后每个人都打印封装成册，制作6到8本以提供论文答辩时答辩小组的各位老师翻阅。这一届的同学们一听这个消息，对莫老师真的是又崇拜又感激。因为全院的学生中，他们这一批是最早开始答辩的，早日完成答辩就意味着早日修成正果，谁能不激动呢？大家一听群情激昂，加班加点赶紧交叉核对内容，很快就把个人的论文和答辩汇报用的PPT做好了。
到了春节放假前的二个星期，学院里贴出告示：
文唐理工大学机电学院硕士论文答辩通告
机电学院2002级硕士研究生组织论文答辩，参加答辩人员如下：
XXX论文题目《XXXX》指导教师：XXX
……
……
答辩日期：2005年1月22日
答辩地点：机电学院摩擦所二楼办公室
欢迎全校师生光临答辩现场！！
告示上盖了学院的一个大红章。
到了答辩日期的前一天，在课题组老师的安排下，同学们在二楼一个大办公室搬来一个大长条形的办公桌，扯起红底白字的横幅挂在墙上，上面写着：机电学院2002级硕士研究生论文答辩。
这天，同学们都再仔细看看自己的论文，准备答辩小组老师的提问。莫老师团队共有5名老师，每个老师名下有5名研究生，参加答辩的同学共有20多名。用莫老师的话讲：将这班子学生一锅端了！！计划22日一整天到23日一上午，完成所有人的答辩，分摊到每个人身上只有20多分钟的时间。成败在此一举，所有人都感觉自己2年多的硕士研究生生涯都要浓缩到这短短的20多分钟的时间里了。
覃继强觉得又激动又紧张，激动的是终于可以熬出头了，真不容易。紧张的是明天20多分钟的时间里，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的事情，让他答辩不能通过。怀着忐忑的心情大家都走上了答辩会场。上午首先上场的几位同学答辩过程超级慢，答辩小组的老师也都特别认真，一上午只有3名同学完成答辩。答辩过程完毕后，答辩小组也没有立即给出打分，而是到了中午统一给出答辩同学的打分。所以答辩完毕后，被答辩的同学也都不知道结果。根据人员安排的顺序，覃继强应该在头天下午上场答辩。到了中午，莫老师交代各位老师同学：因为时间的关系，按照这节奏2天根本不可能完成所有人的答辩。所以请大家加快效率，每个人只有15分钟的答辩时间了，汇报和问答过程尽量简短。
后面的进度就加快了许多。到了下午覃继强上场了，由于过于紧张覃继强感觉自己的声音都有点变形了，都不知道自己在那里说什么，只知道机械地按照之前准备好的PPT念。好在后面答辩组老师没有提什么实质性的问题，提的一个问题还有莫老师在旁边帮他解释一下，也就顺利过去了。
一个个同学都按顺序顺利地进行答辩，到了下午4点多钟的时候，答辩组组长说因为大家持续了2个多小时的汇报问答环节，大家想去卫生间的可以去卫生间方便一下。但是为了节约时间，学生的答辩汇报的过程依旧继续。话说之间，几位答辩组的老师都离开了现场到外面去了，现场只剩下了这帮学生。因为现场没有老师了，后面的同学都还在犹豫要不要上去答辩呢。这个时候突然看见一个黑影蹿上了讲台。原来是一位叫明帅的同学，这位同学和覃继强关系还很好，经常和他一起踢球，他的球踢得相当得好。他是最灵活会随机应变的，而且他还是莫老师的舅侄。于是趁着现场没有老师，明帅赶紧上去一通“噼里啪啦”飞快地念，不到5分钟就讲完了。他讲完过了一会，答辩组的老师才进来。然后现场的主持人告诉答辩组组长，明帅已经完成了答辩汇报。答辩组组长只是应了一句：“哦，那就请下一位同学吧。”
于是覃继强和他的同学们如同鲫鱼过江，一个一个的都顺利完成了硕士论文答辩的过程。几天后传来消息，这两天参加硕士论文答辩的同学全部通过答辩，只要期刊上的论文按时发表，即可按照学校教务处的要求提交答辩论文和期刊论文后办理硕士学位证书了。
整个硕士论文答辩从最初的准备到最后的上会过程中，莫老师没有做任何为难覃继强的事情，所以覃继强打心底还是很感激莫老师。后来到了毕业季要离校的时候，莫老师请大家吃散伙饭，覃继强还专门上去敬酒表示感谢并致歉。
莫老师故意摸着覃继强的头狠劲地拍打说：“你这个硕士抵得上一个博士了，哈哈哈。”
毕业后走向了工作岗位，几个课题组的同学组织了两次回到学校看望莫老师。看到覃继强，莫老师每次都是故意摸着覃继强的头狠劲的拍打说：“覃继强，你小子浪费我一个博士生的名额。”
搞了两次，覃继强也明白了：莫老师其实是非常计较这件事情的，既然他已经放了你一马，你就别再来恶心他了。自那以后，覃继强再也没有来找过他的导师莫老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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