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前尘如梦
林云收集完晨凝露，又马不停蹄地去了厨房。
宁瑶师姐的别院十分豪华，连小小厨房都比他所在的杂役房要宽敞。
他的手脚一向快，不到两刻钟便准备好了早饭，于是情不自禁地坐在灶膛前发起了呆。
回想这五年间的日子，似乎从未像向今日般闲适，闲适到令他感到无所适从。
他手脚麻利、做事勤快、不争不抢、脾气克制内敛从不招惹是非，全都是这五年的杂役生活打磨出来的，又或者说是另一种层面上的圆滑。
说是优点，又全是缺点。
可当回顾这五年来的点点滴滴，又似乎什么也没有。
曾几何时，那拜入山门的喜悦、意气风发，终究还是在杂役的繁琐忙碌，与他日复一日毫无收获地坚持里，一点一点被消磨殆尽。
仅有的，也都和吴庆有关。
而他和吴庆的故事，其实要从十年前说起。
那一年，他六岁，吴庆七岁。
吴庆打那时起便是一个小乞儿，但他不是。
他们一个饥寒交迫，一个却是衣食无忧。
而两人结缘的经历，全都始于那场云国百年难遇的大雪。
由于林云的善意，饥寒交迫的吴庆熬过了那场死伤惨重的天灾。
尽管因为摄政王府的救济，在云国京都云浮城中，同样熬过雪灾的人不计其数。
可真当到了云国覆灭之时，能伸出援手带上林云这个累赘的，只有吴庆这么一个与他不过一面之缘的孩子。
云国覆灭的那一年，吴庆不到八岁。
随后几年，林云与吴庆颠沛流离，才逃出了云国，逃到了炼丹山，最终一同拜入丹霞洞天。
“在想什么？”
吴庆不知何时出现在林云身后。
林云惊讶着转过身，又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今天修炼感觉怎么样？没留下什么问题吧。”
“这倒没有。不过宁长老叮嘱我还要调理半个月才能尝试重新突破。”吴庆顿了顿，犹豫了半天还是问了出口：“你真的答应宁瑶师姐要教她做菜了？”
林云点了点头，反问他：“那你是不是不希望我答应？”
“嗯。”
吴庆十分干脆地承认自己的不赞同。
“你是觉得她是内门弟子，应该潜心修炼，如果把过多的心思花在这些外门俗物的事情上，就太浪费天赋了？”
“她是天灵根。”
“你的木火双灵根也不差。”林云低着头，“再说如果不是因为我，你现在已经是内门弟子了。”
“林云，我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吴庆说得十分认真且诚恳。
“我当然知道你的想法……但我不能把这些当成是理所当然。
对我好的，我必定加倍奉还，比如你，比如宁瑶师姐。
我知道师姐是真心对研究烹饪感兴趣，而这些正好是我擅长的领域，所以我想帮她。
况且我只是个小杂役，平日里根本没什么能够回报她，自然有一点就要算一点。”
“还有关于这回罗胖子的事，我其实想了很多。”
“吴庆，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我以为我每天兢兢业业、不争不抢，别人再怎么看不起我，无非是日子难过点罢了。
但我现在知道，我错了，我错得很离谱！
在这个世上，弱小就是种原罪。
而这份罪，不仅会让我一个人受苦，还有可会让那些真正在乎我的人陷于危难之中。
吴庆，我想改变。”
吴庆先是一愣，旋即笑了起来：“其实，我等这一刻等了很久。你知道吗？这样的你，才是我认识的小世子，性格坚毅，不屈不饶，而不是那个低头走路，闷声做事，任人搓扁揉圆的小杂役。
更不是那个因为灵根相冲，自此一蹶不振了五年的仙门废材！
林云，你从来就不比别人差，真的，别妄自菲薄。”
林云有些哭笑不得，不明白他一个都快筑基了的，觉得他这个练气不到的厉害在哪里。
但毕竟想通了事，也解开了些许心结，少年的语气也因此变得渐渐活泼了起来。
“你口中的这个厉害，怕是指我做饭的本事吧！”
“那自然是要算的。”吴庆憨憨一笑，又道：“对了，师姐问你明日去不去打猎？”
“去啊！我都快闲出病来了！”
……
丹霞洞天的外门主要以培育仙草为主，所以肉类食物一直都依靠山下的村庄供应，但这并不代表炼丹山外门周边的林子里就没有野物。
“师姐，还有多久才到？”林云踉踉跄跄地跟在吴庆与宁瑶身后，忍不住出声道。
他只是个未练气的杂役啊，前头这两位真的不顾及一下他孱弱的凡人身躯吗？
“快了，快了。师姐我可是花了十根二品赤参，才打通了关系，可以偷跑出去抓香麝呢。”
吴庆：“师姐，我们歇会儿。”
宁瑶停下脚步，瞥了眼淡定自若的吴庆，还有跟他身侧气喘如牛的林云，终于恍然大悟：“哎呀，师姐忘了你都还没练气了！你看看，果然还是咱们的小吴庆细心。”
三人找到一处干净的山坡，坐下喝水。
林云正好眼尖，看见不远的桦树上爬着棵藤蔓植物。
那藤蔓叶片棕绿，宛如一柄展开的折扇，与桦树皮近乎融为一体，不仔细看倒是难以发现。
这植物本身并不入品，对修行并没有什么裨益，甚至因为其果实味道辛辣，连林间的动物也不会以此为食。
可林云却对那藤上结满的青绿色果实十分喜爱。
吴庆顺着林云聚焦的视线望了过去：“木藤椒？”
“嗯。”
少年小心翼翼地将藤蔓上密集而又细小的果实撸了下来，青绿色的汁液带着刺激而又辛辣的气味沾满了他的右手。
吴庆打开水壶，倒了一些水替林云冲走木藤椒的汁液。
“这就是野生的木藤椒吗？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宁瑶好奇，从林云的背篓里捡了一颗放在眼前，结果一不小心用力过猛挤破了果实，还好她反应迅速别开了脸，木藤椒的汁液才没溅到眼睛里。
可惜那青绿的汁液溅到脸上还是有些微微灼痛感，吴庆又连忙将沾了水的手帕递给宁瑶。
“小吴庆，你真是太好了……诶，林云你哭什么啊？”
林云一脸茫然的摸了摸自己的右脸，不知道宁瑶在问什么。
然而手上温热的液体触摸起来湿漉漉的，倒真像是眼泪，只不过他的左眼却又很正常。
吴庆顿时神色一变，紧张道：“你的右眼怎么了？”
右眼？
难道是那颗珠子？
“没事，兴许是刚才摘木藤椒时没洗干净手，不小心碰到了。”林云借口道。
只是林云的借口并不能瞒过对他知根知底的吴庆，甚至渐渐地，就连宁瑶也有了一丝慌张。
因为林云的左眼一如往常，可右眼之中流下的液体却渐渐变成了红色。
“林云，你的眼睛流血了？”
林云再次摸了一把右脸，掌间的鲜红令他感到一种未知的恐惧。
‘那颗珠子，到底怎么了？’
‘我的眼睛怎么了？’
“吴庆，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我的眼睛又开始疼了。”
林云渐渐开始变得慌张。
宁瑶一把抓过林云的手腕，轻轻号了他的脉，满脸的不可思议道：“不对，你的身体没有什么问题，这半个月来调理得也很好啊。这是怎么一回事？”
三人一时之间都有些不知所措，眼看着林云右眼的疼痛越发剧烈，宁瑶连忙道：“我们先回去，让我爷爷给你把个脉。”
“师姐，对不起，明明是要陪你来打猎的。”
“说什么傻话，当然是救人要紧！小吴庆，快背人。”
吴庆轻轻拉起林云，正欲背上他返回宗门，却见天上突然有道流光朝着这里砸了过来。
“轰”的一声巨响，将三人原本停留的地方砸出了一道大坑。
宁瑶正欲开口，吴庆却连忙一手拉着她，一手护着自己身后的林云从山坡上滑了下去。
“吴庆？”
“师姐，有人！”
下落时的风把吴庆的声音吹得有些零碎，宁瑶只好拔高了声音问了声：“什么？”
吴庆赶忙捂住了宁瑶的唇，小声在她耳边说道：“刚才那道流光是冲我们来的，应该是一件法宝。”
宁瑶师姐的别院十分豪华，连小小厨房都比他所在的杂役房要宽敞。
他的手脚一向快，不到两刻钟便准备好了早饭，于是情不自禁地坐在灶膛前发起了呆。
回想这五年间的日子，似乎从未像向今日般闲适，闲适到令他感到无所适从。
他手脚麻利、做事勤快、不争不抢、脾气克制内敛从不招惹是非，全都是这五年的杂役生活打磨出来的，又或者说是另一种层面上的圆滑。
说是优点，又全是缺点。
可当回顾这五年来的点点滴滴，又似乎什么也没有。
曾几何时，那拜入山门的喜悦、意气风发，终究还是在杂役的繁琐忙碌，与他日复一日毫无收获地坚持里，一点一点被消磨殆尽。
仅有的，也都和吴庆有关。
而他和吴庆的故事，其实要从十年前说起。
那一年，他六岁，吴庆七岁。
吴庆打那时起便是一个小乞儿，但他不是。
他们一个饥寒交迫，一个却是衣食无忧。
而两人结缘的经历，全都始于那场云国百年难遇的大雪。
由于林云的善意，饥寒交迫的吴庆熬过了那场死伤惨重的天灾。
尽管因为摄政王府的救济，在云国京都云浮城中，同样熬过雪灾的人不计其数。
可真当到了云国覆灭之时，能伸出援手带上林云这个累赘的，只有吴庆这么一个与他不过一面之缘的孩子。
云国覆灭的那一年，吴庆不到八岁。
随后几年，林云与吴庆颠沛流离，才逃出了云国，逃到了炼丹山，最终一同拜入丹霞洞天。
“在想什么？”
吴庆不知何时出现在林云身后。
林云惊讶着转过身，又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今天修炼感觉怎么样？没留下什么问题吧。”
“这倒没有。不过宁长老叮嘱我还要调理半个月才能尝试重新突破。”吴庆顿了顿，犹豫了半天还是问了出口：“你真的答应宁瑶师姐要教她做菜了？”
林云点了点头，反问他：“那你是不是不希望我答应？”
“嗯。”
吴庆十分干脆地承认自己的不赞同。
“你是觉得她是内门弟子，应该潜心修炼，如果把过多的心思花在这些外门俗物的事情上，就太浪费天赋了？”
“她是天灵根。”
“你的木火双灵根也不差。”林云低着头，“再说如果不是因为我，你现在已经是内门弟子了。”
“林云，我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吴庆说得十分认真且诚恳。
“我当然知道你的想法……但我不能把这些当成是理所当然。
对我好的，我必定加倍奉还，比如你，比如宁瑶师姐。
我知道师姐是真心对研究烹饪感兴趣，而这些正好是我擅长的领域，所以我想帮她。
况且我只是个小杂役，平日里根本没什么能够回报她，自然有一点就要算一点。”
“还有关于这回罗胖子的事，我其实想了很多。”
“吴庆，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我以为我每天兢兢业业、不争不抢，别人再怎么看不起我，无非是日子难过点罢了。
但我现在知道，我错了，我错得很离谱！
在这个世上，弱小就是种原罪。
而这份罪，不仅会让我一个人受苦，还有可会让那些真正在乎我的人陷于危难之中。
吴庆，我想改变。”
吴庆先是一愣，旋即笑了起来：“其实，我等这一刻等了很久。你知道吗？这样的你，才是我认识的小世子，性格坚毅，不屈不饶，而不是那个低头走路，闷声做事，任人搓扁揉圆的小杂役。
更不是那个因为灵根相冲，自此一蹶不振了五年的仙门废材！
林云，你从来就不比别人差，真的，别妄自菲薄。”
林云有些哭笑不得，不明白他一个都快筑基了的，觉得他这个练气不到的厉害在哪里。
但毕竟想通了事，也解开了些许心结，少年的语气也因此变得渐渐活泼了起来。
“你口中的这个厉害，怕是指我做饭的本事吧！”
“那自然是要算的。”吴庆憨憨一笑，又道：“对了，师姐问你明日去不去打猎？”
“去啊！我都快闲出病来了！”
……
丹霞洞天的外门主要以培育仙草为主，所以肉类食物一直都依靠山下的村庄供应，但这并不代表炼丹山外门周边的林子里就没有野物。
“师姐，还有多久才到？”林云踉踉跄跄地跟在吴庆与宁瑶身后，忍不住出声道。
他只是个未练气的杂役啊，前头这两位真的不顾及一下他孱弱的凡人身躯吗？
“快了，快了。师姐我可是花了十根二品赤参，才打通了关系，可以偷跑出去抓香麝呢。”
吴庆：“师姐，我们歇会儿。”
宁瑶停下脚步，瞥了眼淡定自若的吴庆，还有跟他身侧气喘如牛的林云，终于恍然大悟：“哎呀，师姐忘了你都还没练气了！你看看，果然还是咱们的小吴庆细心。”
三人找到一处干净的山坡，坐下喝水。
林云正好眼尖，看见不远的桦树上爬着棵藤蔓植物。
那藤蔓叶片棕绿，宛如一柄展开的折扇，与桦树皮近乎融为一体，不仔细看倒是难以发现。
这植物本身并不入品，对修行并没有什么裨益，甚至因为其果实味道辛辣，连林间的动物也不会以此为食。
可林云却对那藤上结满的青绿色果实十分喜爱。
吴庆顺着林云聚焦的视线望了过去：“木藤椒？”
“嗯。”
少年小心翼翼地将藤蔓上密集而又细小的果实撸了下来，青绿色的汁液带着刺激而又辛辣的气味沾满了他的右手。
吴庆打开水壶，倒了一些水替林云冲走木藤椒的汁液。
“这就是野生的木藤椒吗？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宁瑶好奇，从林云的背篓里捡了一颗放在眼前，结果一不小心用力过猛挤破了果实，还好她反应迅速别开了脸，木藤椒的汁液才没溅到眼睛里。
可惜那青绿的汁液溅到脸上还是有些微微灼痛感，吴庆又连忙将沾了水的手帕递给宁瑶。
“小吴庆，你真是太好了……诶，林云你哭什么啊？”
林云一脸茫然的摸了摸自己的右脸，不知道宁瑶在问什么。
然而手上温热的液体触摸起来湿漉漉的，倒真像是眼泪，只不过他的左眼却又很正常。
吴庆顿时神色一变，紧张道：“你的右眼怎么了？”
右眼？
难道是那颗珠子？
“没事，兴许是刚才摘木藤椒时没洗干净手，不小心碰到了。”林云借口道。
只是林云的借口并不能瞒过对他知根知底的吴庆，甚至渐渐地，就连宁瑶也有了一丝慌张。
因为林云的左眼一如往常，可右眼之中流下的液体却渐渐变成了红色。
“林云，你的眼睛流血了？”
林云再次摸了一把右脸，掌间的鲜红令他感到一种未知的恐惧。
‘那颗珠子，到底怎么了？’
‘我的眼睛怎么了？’
“吴庆，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我的眼睛又开始疼了。”
林云渐渐开始变得慌张。
宁瑶一把抓过林云的手腕，轻轻号了他的脉，满脸的不可思议道：“不对，你的身体没有什么问题，这半个月来调理得也很好啊。这是怎么一回事？”
三人一时之间都有些不知所措，眼看着林云右眼的疼痛越发剧烈，宁瑶连忙道：“我们先回去，让我爷爷给你把个脉。”
“师姐，对不起，明明是要陪你来打猎的。”
“说什么傻话，当然是救人要紧！小吴庆，快背人。”
吴庆轻轻拉起林云，正欲背上他返回宗门，却见天上突然有道流光朝着这里砸了过来。
“轰”的一声巨响，将三人原本停留的地方砸出了一道大坑。
宁瑶正欲开口，吴庆却连忙一手拉着她，一手护着自己身后的林云从山坡上滑了下去。
“吴庆？”
“师姐，有人！”
下落时的风把吴庆的声音吹得有些零碎，宁瑶只好拔高了声音问了声：“什么？”
吴庆赶忙捂住了宁瑶的唇，小声在她耳边说道：“刚才那道流光是冲我们来的，应该是一件法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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