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断七大会
当夜鲁府之内云板敲响，哀号长鸣。
鲁府的大厅成了灵堂，鲁泽生的尸身就停放在堂内，上盖白布。
鲁有脚穿了一身孝服，跪倒一旁，哀哀哭泣。而丐帮众人，上至钱海和各位长老，下至普通的一二袋弟子，都来堂前拜祭。有些人实在挤不进去，便在院子里，甚至府门外跪倒，以寄哀思。
翌日起，大仁、大义、大智、大礼、大信五大分舵的舵主，还有各地分舵香主，都收到凶信，他们各率弟子，陆续赶到岳州，想要见上鲁长老最后一面。只有大勇分舵设在金国境内，一时间赶不过来，可是自舵主钟千仇以下，几位大勇分舵的高层，其追思致歉的信件也以飞鸽传书送到。
又过了两三日，周边的武林人物得知了鲁泽生去世的消息，渐渐也有人来拜祭。即使自己有事来不了，也必遣人致意，送上亲笔信。
钱海眼见诸事繁乱，鲁有脚又是个无知少年，只知悲戚，不会理事，便命柳文策出来主理丧事。居丧期间，关照远近宾客，安排丧葬用品，请和尚道士念经，预定棺椁等事，柳文策都处理得井井有条。
头七一过，到了出殡的日子。鲁泽生尸身入殓，棺材合板。鲁有脚摔破瓦盆，抱着灵位在前开路，丐帮众弟子抬着棺木在后，两侧有人打着白幡，漫撒纸钱。一时间哀乐奏起，哭声震天，和尚道士摇铃念咒之声夹杂其中。送葬队伍从鲁府出发，一路向西。周边路旁则是事先搭好的灵棚，上面挂着白幔花圈，还有种种悼词。棚内的观礼宾客，在看到棺椁经过停灵时，纷纷点香拜祭。送葬队伍便这样走走停停，一直出了西城门，来到西郊荒山上，这里是历代丐帮帮主、长老的埋葬之所。
等到棺木下葬，众人在坟前行过祭礼，这才纷纷回返。而前来拜祭的江湖豪客、武林名宿，则在三两日内接连告辞离去。此后每过七日，钱海便亲领丐帮几位高层去坟地拜祭一次，如此一连六次，到了第四十九天，便在君山岛轩辕台举办完结丧事的“断七”仪式。
钱海站在台上，面对岛上聚集的无数丐帮弟子，大声诵读祭文，最后将祭文扔在面前火盆之中，又冲着鲁泽生的灵位上三炷香，拜了三拜。此后本该是尤大坚等诸位长老上台拜祭，钱海却道：“大家等一等，本帮主还有两件大事宣布！”
此言一出，台下顿时一静。
钱海道：“第一件大事，就是本帮主要收鲁长老之孙鲁有脚为徒。鲁有脚，你上台来！”
他此言一出，众丐俱各惊异，隔了一会儿，却爆发出惊天的喝彩声，大家纷纷道：“恭喜帮主得收佳徒！”心中不免称赞：帮主仁义，如此照顾鲁长老的遗孤！
鲁有脚又惊又喜，慢慢走上台来，只觉得脚步发飘，来到钱海面前，扑地跪倒。
此时已有两名丐帮弟子搬上太师椅，钱海施施然入座，又有一名弟子奉上茶来，递到鲁有脚面前。
鲁有脚呆呆发愣，并不接过茶碗。那名递茶的弟子低声提醒：“还不向帮主奉茶！”鲁有脚这才“哦”了一声，连忙接过茶碗，双手伸到钱海面前。
钱海点点头，接过茶碗啜了一口，然后将茶碗递回身边弟子手上，看向鲁有脚。后者福至心灵，崩崩磕头，钱海看着他磕了九个，方阻止他的行动，道：“我今日收你为二弟子，以后传你武功，教你做人的道理，你要勤谨处世，不可堕我威名！”
鲁有脚道：“是！”
钱海肃然道：“你祖父任传功长老近四十年，对丐帮功劳卓著，人人敬仰。但我不会对你有任何优待，你以后若是违犯帮规，犯了错误，我只有对你加倍处罚，绝不姑息！”
鲁有脚一凛，忙道：“是！”
钱海放缓了面色，道：“为师还有一个徒儿洪七，是你的师兄，你们年岁相当，今后要多亲多近。”
鲁有脚道：“是！”
钱海道：“你下去吧。”
鲁有脚站起身来，垂首缓退，到了轩辕台边上，才转身向台下走去。
而一名十五六岁，长手长脚的精悍少年忽然自人群中钻出，却是长大了几岁的洪七。他迎上鲁有脚，很热情地说了两句什么，便拉着后者退入人群之中了。
钱海接着道：“第二件大事，是本帮主要宣布传功长老的继任人选！”
他这话一出，台下却陷入到一片诡异的寂静之中，众人你看看我，我望望你，都是一副茫然之色。实则从鲁泽生身死一刻，这个问题就出现在每一位丐帮弟子心中，只是大家以为此事应在丧事结束后，由帮主与几位长老慢慢商议，然后经帮主之口宣布。没想到钱海乾纲独断，突然宣布，着实令大家始料未及。
几位九袋长老的面色则变得十分郑重，尤其是柳文策，虽然极力镇静，身子还是微微颤抖起来。
钱海顿了顿，朗声道：“继任传功长老者，为尤大坚！”
此言一出，众人大哗。柳文策面色一白，迅速低下头去，再抬头已是面容如常，可眼中的愤懑之色，却还是忍不住流露些许。而其他几位九袋长老则面色各异，均呆呆地望着钱海。
唯有尤大坚愣了一下，随即大喜过望，他纵步抢上前去，便想上轩辕台。
忽听一声“且慢！”这声音并不大，却清亮之极，清楚传到在场众人耳中。
众人都往发声之处看去，只见一个中年乞丐排众而出，立于轩辕台前。
尤大坚大怒，喝道：“王鹤，你擅自打断传功长老的接任仪式，该当何罪！”
王鹤却不理他，只是对台上钱海拱手道：“帮主容禀，属下有些话说。”
尤大坚看对方全然不理会自己的话，对自己实已藐视至极，不禁怒冲顶门，便想破口大骂，却听台上钱海道：“尤长老，你稍安勿躁！”
尤大坚闻言一喜，当即顿住。因为他听到钱海称自己为尤长老，而非尤副帮主，那自己继任传功长老之事可谓板上钉钉了。他心中一定，怒气顿熄，不屑地瞥了王鹤一眼，回身向钱海躬身应道：“是！”
钱海这才道：“王舵主，你有何话说？”
王鹤正色道：“帮主，尤副帮主接任传功长老之事，属下以为不妥。”
钱海道：“有何不妥？”
王鹤道：“一则，尤副帮主身为副帮主，不宜兼任传功长老之职；二则，传功长老为九大长老之首，上辅帮主，下安百万帮众，可谓责任重大，当选德才兼备之人担当才是。”
尤大坚怒喝道：“姓王的，你是什么意思？是说老夫无才无德么？！”
王鹤“哼”了一声，并未说话，竟是默认了。
尤大坚满脸涨红，还想说话，却听钱海咳嗽一声，当即不敢吭声了。
钱海道：“王舵主，你的头一条说错了，我并未打算令尤长老兼任传功长老，而是要免除他副帮主之职，令其接任传功长老。而副帮主一职，自此以后便干脆取消了。尤长老，你对此可有异议？”
尤大坚忙道：“老夫当然无异议，谨遵帮主训示！”
钱海和尤大坚一问一答，顷刻间便将此事定了下来。别人就算想说什么，也没机会了，若要强谏，那就同时得罪了丐帮中最有权势的两个人，任谁也要掂量一下。不过帮内的有识之士也已想到，副帮主职位一撤，等于除去丐帮内一大隐忧，免去许多争权夺利之事，因此暗暗欢喜。
王鹤也未对此表示异议，只是道：“即使除去副帮主一职，可是让尤副帮主来担任传功长老，也未必合适。此职事关重大，需有总管协理之才的人，方可担任。属下以为，阖帮上下，只有柳文策柳长老，才能担任此职！”
他此言一出，柳文策猛地看向他，眼中满含感激之色。
钱海看着台下侃侃而谈的王鹤，恍惚间似乎见到鲁泽生在对自己殷殷劝谏。他猛地回神，沉声道：“柳长老固有才略，可是掌棒龙头一职也是责任重大，舍他之外，无人能够担任此职。”
王鹤上前一步，忙道：“帮主……”
钱海打断他道：“我意已决，不必多言！尤长老德高望重，就是传功长老的不二人选。尤大坚，你上台来！”
王鹤叹了口气，只好退入人群之中。
尤大坚脚步轻快地上了台，来到钱海面前，躬身施礼。
钱海从后腰抽出打狗棒，搭于他的右肩，肃声道：“今日本帮主命你担任传功长老，望你上协下效，发挥中流砥柱的作用，将本帮发扬光大！”
尤大坚大声应道：“是！”随即挺直身体。
钱海则向尤大坚深鞠一躬。尤大坚坦然受之，随即转身面向台下。台下众丐无论愿不愿意，只能同时向尤大坚抱拳鞠躬，大声道：“参见传功长老！”
钱海眼见两件大事做成，不禁得意之至。这才继续主持“断七”大典，命几位九袋长老上台，依次向鲁泽生的灵位拜祭。而丧事至此，方算彻底了结。
鲁府的大厅成了灵堂，鲁泽生的尸身就停放在堂内，上盖白布。
鲁有脚穿了一身孝服，跪倒一旁，哀哀哭泣。而丐帮众人，上至钱海和各位长老，下至普通的一二袋弟子，都来堂前拜祭。有些人实在挤不进去，便在院子里，甚至府门外跪倒，以寄哀思。
翌日起，大仁、大义、大智、大礼、大信五大分舵的舵主，还有各地分舵香主，都收到凶信，他们各率弟子，陆续赶到岳州，想要见上鲁长老最后一面。只有大勇分舵设在金国境内，一时间赶不过来，可是自舵主钟千仇以下，几位大勇分舵的高层，其追思致歉的信件也以飞鸽传书送到。
又过了两三日，周边的武林人物得知了鲁泽生去世的消息，渐渐也有人来拜祭。即使自己有事来不了，也必遣人致意，送上亲笔信。
钱海眼见诸事繁乱，鲁有脚又是个无知少年，只知悲戚，不会理事，便命柳文策出来主理丧事。居丧期间，关照远近宾客，安排丧葬用品，请和尚道士念经，预定棺椁等事，柳文策都处理得井井有条。
头七一过，到了出殡的日子。鲁泽生尸身入殓，棺材合板。鲁有脚摔破瓦盆，抱着灵位在前开路，丐帮众弟子抬着棺木在后，两侧有人打着白幡，漫撒纸钱。一时间哀乐奏起，哭声震天，和尚道士摇铃念咒之声夹杂其中。送葬队伍从鲁府出发，一路向西。周边路旁则是事先搭好的灵棚，上面挂着白幔花圈，还有种种悼词。棚内的观礼宾客，在看到棺椁经过停灵时，纷纷点香拜祭。送葬队伍便这样走走停停，一直出了西城门，来到西郊荒山上，这里是历代丐帮帮主、长老的埋葬之所。
等到棺木下葬，众人在坟前行过祭礼，这才纷纷回返。而前来拜祭的江湖豪客、武林名宿，则在三两日内接连告辞离去。此后每过七日，钱海便亲领丐帮几位高层去坟地拜祭一次，如此一连六次，到了第四十九天，便在君山岛轩辕台举办完结丧事的“断七”仪式。
钱海站在台上，面对岛上聚集的无数丐帮弟子，大声诵读祭文，最后将祭文扔在面前火盆之中，又冲着鲁泽生的灵位上三炷香，拜了三拜。此后本该是尤大坚等诸位长老上台拜祭，钱海却道：“大家等一等，本帮主还有两件大事宣布！”
此言一出，台下顿时一静。
钱海道：“第一件大事，就是本帮主要收鲁长老之孙鲁有脚为徒。鲁有脚，你上台来！”
他此言一出，众丐俱各惊异，隔了一会儿，却爆发出惊天的喝彩声，大家纷纷道：“恭喜帮主得收佳徒！”心中不免称赞：帮主仁义，如此照顾鲁长老的遗孤！
鲁有脚又惊又喜，慢慢走上台来，只觉得脚步发飘，来到钱海面前，扑地跪倒。
此时已有两名丐帮弟子搬上太师椅，钱海施施然入座，又有一名弟子奉上茶来，递到鲁有脚面前。
鲁有脚呆呆发愣，并不接过茶碗。那名递茶的弟子低声提醒：“还不向帮主奉茶！”鲁有脚这才“哦”了一声，连忙接过茶碗，双手伸到钱海面前。
钱海点点头，接过茶碗啜了一口，然后将茶碗递回身边弟子手上，看向鲁有脚。后者福至心灵，崩崩磕头，钱海看着他磕了九个，方阻止他的行动，道：“我今日收你为二弟子，以后传你武功，教你做人的道理，你要勤谨处世，不可堕我威名！”
鲁有脚道：“是！”
钱海肃然道：“你祖父任传功长老近四十年，对丐帮功劳卓著，人人敬仰。但我不会对你有任何优待，你以后若是违犯帮规，犯了错误，我只有对你加倍处罚，绝不姑息！”
鲁有脚一凛，忙道：“是！”
钱海放缓了面色，道：“为师还有一个徒儿洪七，是你的师兄，你们年岁相当，今后要多亲多近。”
鲁有脚道：“是！”
钱海道：“你下去吧。”
鲁有脚站起身来，垂首缓退，到了轩辕台边上，才转身向台下走去。
而一名十五六岁，长手长脚的精悍少年忽然自人群中钻出，却是长大了几岁的洪七。他迎上鲁有脚，很热情地说了两句什么，便拉着后者退入人群之中了。
钱海接着道：“第二件大事，是本帮主要宣布传功长老的继任人选！”
他这话一出，台下却陷入到一片诡异的寂静之中，众人你看看我，我望望你，都是一副茫然之色。实则从鲁泽生身死一刻，这个问题就出现在每一位丐帮弟子心中，只是大家以为此事应在丧事结束后，由帮主与几位长老慢慢商议，然后经帮主之口宣布。没想到钱海乾纲独断，突然宣布，着实令大家始料未及。
几位九袋长老的面色则变得十分郑重，尤其是柳文策，虽然极力镇静，身子还是微微颤抖起来。
钱海顿了顿，朗声道：“继任传功长老者，为尤大坚！”
此言一出，众人大哗。柳文策面色一白，迅速低下头去，再抬头已是面容如常，可眼中的愤懑之色，却还是忍不住流露些许。而其他几位九袋长老则面色各异，均呆呆地望着钱海。
唯有尤大坚愣了一下，随即大喜过望，他纵步抢上前去，便想上轩辕台。
忽听一声“且慢！”这声音并不大，却清亮之极，清楚传到在场众人耳中。
众人都往发声之处看去，只见一个中年乞丐排众而出，立于轩辕台前。
尤大坚大怒，喝道：“王鹤，你擅自打断传功长老的接任仪式，该当何罪！”
王鹤却不理他，只是对台上钱海拱手道：“帮主容禀，属下有些话说。”
尤大坚看对方全然不理会自己的话，对自己实已藐视至极，不禁怒冲顶门，便想破口大骂，却听台上钱海道：“尤长老，你稍安勿躁！”
尤大坚闻言一喜，当即顿住。因为他听到钱海称自己为尤长老，而非尤副帮主，那自己继任传功长老之事可谓板上钉钉了。他心中一定，怒气顿熄，不屑地瞥了王鹤一眼，回身向钱海躬身应道：“是！”
钱海这才道：“王舵主，你有何话说？”
王鹤正色道：“帮主，尤副帮主接任传功长老之事，属下以为不妥。”
钱海道：“有何不妥？”
王鹤道：“一则，尤副帮主身为副帮主，不宜兼任传功长老之职；二则，传功长老为九大长老之首，上辅帮主，下安百万帮众，可谓责任重大，当选德才兼备之人担当才是。”
尤大坚怒喝道：“姓王的，你是什么意思？是说老夫无才无德么？！”
王鹤“哼”了一声，并未说话，竟是默认了。
尤大坚满脸涨红，还想说话，却听钱海咳嗽一声，当即不敢吭声了。
钱海道：“王舵主，你的头一条说错了，我并未打算令尤长老兼任传功长老，而是要免除他副帮主之职，令其接任传功长老。而副帮主一职，自此以后便干脆取消了。尤长老，你对此可有异议？”
尤大坚忙道：“老夫当然无异议，谨遵帮主训示！”
钱海和尤大坚一问一答，顷刻间便将此事定了下来。别人就算想说什么，也没机会了，若要强谏，那就同时得罪了丐帮中最有权势的两个人，任谁也要掂量一下。不过帮内的有识之士也已想到，副帮主职位一撤，等于除去丐帮内一大隐忧，免去许多争权夺利之事，因此暗暗欢喜。
王鹤也未对此表示异议，只是道：“即使除去副帮主一职，可是让尤副帮主来担任传功长老，也未必合适。此职事关重大，需有总管协理之才的人，方可担任。属下以为，阖帮上下，只有柳文策柳长老，才能担任此职！”
他此言一出，柳文策猛地看向他，眼中满含感激之色。
钱海看着台下侃侃而谈的王鹤，恍惚间似乎见到鲁泽生在对自己殷殷劝谏。他猛地回神，沉声道：“柳长老固有才略，可是掌棒龙头一职也是责任重大，舍他之外，无人能够担任此职。”
王鹤上前一步，忙道：“帮主……”
钱海打断他道：“我意已决，不必多言！尤长老德高望重，就是传功长老的不二人选。尤大坚，你上台来！”
王鹤叹了口气，只好退入人群之中。
尤大坚脚步轻快地上了台，来到钱海面前，躬身施礼。
钱海从后腰抽出打狗棒，搭于他的右肩，肃声道：“今日本帮主命你担任传功长老，望你上协下效，发挥中流砥柱的作用，将本帮发扬光大！”
尤大坚大声应道：“是！”随即挺直身体。
钱海则向尤大坚深鞠一躬。尤大坚坦然受之，随即转身面向台下。台下众丐无论愿不愿意，只能同时向尤大坚抱拳鞠躬，大声道：“参见传功长老！”
钱海眼见两件大事做成，不禁得意之至。这才继续主持“断七”大典，命几位九袋长老上台，依次向鲁泽生的灵位拜祭。而丧事至此，方算彻底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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