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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与石峰一场打斗,刘黑受了内伤,当时强撑着,回家后咳得厉害,还吐了血。那些心腹受的虽然都只是皮肉伤,但也伤得不轻。陈斌肋骨骨折,张强腕骨错位……

    在家里养了一阵,他们的伤便好得七七八八了。上班后,一伙人又凑在一块儿了。刘黑没有换办公室,与几个心腹坐一间办公室。虽然是副局长,但他终究不敢坐局长办公室那把椅子。陈斌拍他马屁,吆喝着弟兄们给他换办公室,却拍在马蹄上了,被刘黑一通臭骂,后来便再也没人敢提了。

    “黑哥,我们得想个法子弄死石峰,这家伙太黑了。不弄死他迟早有一天会被他弄死。”陈斌算是刘黑的军师。忽然,他想起什么,嘿嘿地冷笑着,说:“黑哥,不是有人要杀他吗?我们不妨帮着送他一程。”

    刘黑闭眼想了一阵,摇摇头说:“不能用局子里的人,特别是咱们几个。咱们都不是他对手,连打黑枪都够不上份儿。别羊没杀着反臊上自己。”

    陈斌咬紧牙根恨兮兮的,说:“那我们去外头请枪手,一定要弄死他。”

    刘黑仍在迟疑。他与石峰并没有深仇大恨,自己已经是副局长,石峰也就不算是威胁了。尽管两人矛盾重重,但在某些方面他又不得不佩服石峰。石峰有本事,能干,用好了,是一员大将,但这人又总是让人捉摸不透。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刘黑疑虑重重。不动他,弟兄们面前说不过去。动他,刘从德那里又说不过去。刘从德临走前布下了一盘棋局,石峰是这棋局中的一枚好棋子,动了他肯定要坏刘从德的好事。那就再等等吧,至少要弄清楚石峰这个人的真面目。刘黑打定主意了,面对陈斌,依然摇了摇头,说:“不可。如何对付我自有主张,暂时先不要动他,待过段时间再说吧。”

    听罢,弟兄们一个个都傻眼了,这也太不可思议,更不是刘黑的个性,他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令人十分费解,他们疑惑地望着刘黑……

    初夏的夜晚,依然是平静的,虫豸也不吵闹,风清凉清凉。这是一个没有月光的夜晚。离开陆昭儿后,石峰走进了黑漆漆的夜色之中。

    一路上,路灯昏暗,还坏掉了不少,留下一团团黑暗。市政公司的人都在干啥,怎么老不派人维修,石峰心里嘀咕着。他一边走一边四处乱瞅。大街上莫说人影,就是连个鬼影子也找不着。黑夜静悄悄,而黑暗的后面又能掩藏着太多的不可知。石峰很是警觉,感觉这一路上似乎有人一直在跟踪。这不是错觉,他时不时地耸动耳朵捕捉着常人无法捕捉到的动静。石峰感知到了,确实有人在跟踪,而且距离不近。那人在远远地跟踪,他到底要干什么?是刺杀吗?不像。如果刺杀,他应该早就动手了。既然不是刺杀,石峰便没有去理会,权当是不花一分钱的暗卫吧。尽管如此,石峰依然没有松懈。因为,他相信自己出枪的速度。他不紧不慢地走着,还轻松地吹着口哨,声音清脆,打破了周围可怕的寂静。

    石峰的家在石家大屋,是祖屋,在南正街的东头,要穿过居仁巷。来到巷子口,石峰停下朝里头望望,巷子里乌漆嘛黑,黑得不见底,阴森森的,似乎这巷子今晚格外的黑,格外的阴森。站了一会儿,石峰不再犹豫。他挺胸快步迈进了巷子,大有踏破黑暗的气势。

    忽然,一阵寒风迎面扑来,杀意凛凛。石峰倏然一惊,立即本能地双膝一屈仰面倒下,右手撑地一个侧翻左脚猛力撩去,只见一条黑影往后一闪避过一击,然后又迅速扑来,一道凌厉刀风汹涌逼人。石峰右脚蹬地飞身弹起跃向空中,一招连环腿狠狠踢去。黑影往右一闪朝着他左肋攻来,石峰知道杀手手中有刀,只见他身子一弯避过刀锋,然后双拳流星般地劈去,杀手再举刀砍来。其实,这是虚招。石峰真正的杀招在双腿。只听得咚咚两声,他双腿一蹬连环击去正中杀手胸脯。杀手几个踉跄便摇晃着身子向后退去,还噗地一声吐了一口,显然是受伤了。趁他病要他命,石峰又利箭一般地飞身射去,双拳像双龙出洞攻向杀手。杀手也不弱,虽然受了伤,但丝毫没有影响他的行动力。见石峰攻来,他横刀一挡,嘭嘭两声,石峰的双拳击在刀片上,杀手又踉跄地退出一仗多远。杀手深知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实施刺杀。于是,他毫不犹豫瞬间闪身而逃。望着消失在黑暗之中的杀手,石峰没有去追击,而是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石峰去了警察局,来到办公室,随手翻了翻桌上的文件,随后一脸阴云地坐下。他有些发愣,似乎又在想着什么。坐了一会儿后,他拿起茶杯起身去倒水。这时,门外有人喊报告。

    “进。”他一边倒水一边应道。

    “杨林,什么事?”

    有人进来了,石峰喝着水头也没回地问道。

    “报告队长,刘副局长请你过去,有任务。”

    “什么刘副局长…哦,猴子啊,什么事?你告诉他,我一会儿过去。”

    听到杨林说刘黑要找他,石峰心里微微一颤,今天猴子刮的什么风,居然主动找他?嘀咕一声后,回头奇怪地看着杨林。

    杨林长得壮实,一对又黑又亮的眼睛忽闪忽闪的,一看就知道是一个非常精明的小伙子。见石峰老盯着自己看,杨林心里直发毛,脸也微微地红了,但镇定自若。因为,在局里,他从不站队,一直是独来独往,自认没有得罪过石峰,心里十分坦然,见石峰不再吱声,便转身离开了。

    盯着杨林看,其实是石峰的下意识,他在想着心事,待缓过神来,才发觉杨林走了,但他没有急着去见刘黑,而是去了稽查队。队里正乱得一团糟。石峰一到,十几个弟兄瞬间静了下来,静得连针掉地上的也能听见,一个个都大眼瞪小眼睖睁睖睁地瞅着石峰,好像他脸上绣了花似的。石峰见怪不怪,轻轻笑了笑,说:“怎么啦,我是不是又变帅了,吓倒你们了?瞧你们这傻样。”

    “帅是更帅了一些,但是没银子好看。有了银子,你会更帅一些。”金华是石峰的好哥们,在石峰面前,说话和他人的长相一样随意。

    “切!你他妈的天天只盯着银子看,难道兄弟我没银子好看吗?滚滚滚!滚远些去。”石峰火冒三丈,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扬手一巴掌拍去,金华连忙歪头躲闪了过去。

    “队长,那猴子不拿我们当人看。今天局里所有人都发饷了,就我们没有。凭什么?!难道我们稽查队是后娘养的?”站在金华旁边的谭松愤然道。他一米八几的个头,人长得帅气。

    这时,另一个警察也愁容满面地望着石峰,说:“我们都好几个月没闻着银子的味了,这样下去可咋办?”

    听着大伙儿诉苦,石峰蹙了蹙眉头。他知道刘黑这是在拿稽查队开刀,望着大伙一脸的愁容,心里也不是滋味,知道自己连累弟兄们了。石峰沉默了,半天没有吭声。不过,他一点也不着急,已得到消息,新局长快要到了。可新局长到底咋样,石峰心里也是没底。他思忖,目前还是先解决弟兄们眼前吃饭的问题要紧,总不能因为自己而让大伙儿吃这闷亏吧,都是自家弟兄,得护着点。他轻轻咳了一声,然后望着金华说:“小金子,你们在这呆着,没我的吩咐谁支使都甭理。我去去就回。”

    石峰当然要去找刘黑,刘黑不是在找他吗?再说刘黑,他一直在等石峰,迟迟不见影子,他开始心慌了,在办公室里来来回回不知晃了多少圈,晃得陈斌他们直喊头晕。过了一会儿,石峰来了。一见到他,刘黑如释重负。他着急忙慌地找石峰,是因为有紧急任务。他刚要张嘴说事,却被石峰突然给打断:“猴子,你我之间一定要苦大仇深仇深似海是吗?如果是,那你就冲我来,别为难我弟兄。今天在这里把话说清楚,我们之间只有成见,没有恩怨,如果你非要弄个鱼死网破,那我也奉陪到底。”

    石峰一席话让刘黑听明白了,知道他这是来兴师问罪的。此时他没有心情纠缠。石峰刚一说完,他便摇了摇手,说:“疯子,不就是几个银子吗?那都不是事,别发火。我马上吩咐下去,四个月的欠饷一齐发。都是我的错,我小心眼了,不该与你斗气。不过,眼前有桩要紧的事需要你和稽查队马上行动,省厅下了死命令,搞不好你我都要掉脑袋。”

    刘黑这样放低姿态,是难得的一回,石峰也不好再发飙了。他耐下心来听刘黑把话说完,听到最后,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若不是遇上难事了,他定然不会这样,石峰见怪不怪。他淡然一笑,说:“你说吧,啥事这么要紧,不会又是要抓地下党吧?昭安的地下党不是被你和局座都杀光了吗?我去还抓个毛啊。”

    刘黑蹙了蹙眉头,说:“前一阵子,我们确实杀了一批,昭安的地下党也确实杀得差不多了。但据省厅通报,最近昭安的地下党又死灰复燃,据说地下党还派了个特派员过来,准备重建地下党组织,这个时候搞这么大动作,指不定有更大的阴谋。因此,省厅命令我们务必捕获地下党特派员,一举挫败地下党阴谋。”

    石峰诧异,狐疑地望着刘黑,说:“消息确实吗?这不可能吧?这个时候地下党不会是来找死吧?”

    刘黑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说:“肯定确实,来源渠道也十分可靠。你就别犹豫了,赶快带着你的稽查队行动吧,宜早不宜晚。省厅下的可是死命令,否则,要拿我们是问。”说着,刘黑的脸色阴了下来,恳切地望着石峰,继续往下说:“前一阵子,我们根据线索差点逮住地下党联络员,但他狡猾得像只兔子,给逃脱了,为此我还挨了局座好一顿克。我现在是没辙了,只有指望你了。早上刚一上班,局座…不,是处座,又打电话下死令,限我们务必三天内抓获地下党联络员,七天内抓获地下党特派员,查清地下党阴谋,这不是要我们的老命吗?”

    石峰一直在听,一边听一边仔细打量刘黑,连表情一丝一毫的变化也没有放过。看情形,刘黑这回真是着急了,既然你急那我就不慌了。石峰四处瞅了瞅,然后找了个位子坐下,架起二郎腿,叼着一颗烟点燃吸了一口,然后仰头吐着烟圈儿玩,边吐烟圈边问:“联络员丟啦?还有线索吗?猴子,明人不说暗话,我可以全力以赴搜捕地下党联络员特派员,但你必须把所有的情况给我说清楚。我需要所有的情报,不能再藏着掖着。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说完,仰头又吐了一串长长的烟圈……

    夏天的傍晚,落日血红血红,在远处的山巅微微地颤抖着,仿佛一个胆怯的姑娘,害怕掉落,或许更害怕黑暗,因为山的那边是可怕的黑暗。随着落日被黑暗一点点蚕食,昭安的夜色愈来愈浓,当落日落尽最后的余晖,大地瞬间一片寂静,黄昏也褪去金色慢慢地暗淡下去。

    从怡湘院出来,石峰抬头望了望天空,然后快步走进了黯然的夜色之中。这些天为了搜捕地下党联络员特派员,石峰带着稽查队搜查DC区,刘黑带着行动队搜查XC区,几天下来,把昭安城闹得鸡飞狗跳,人人惶恐。这都已经是第三天了,结果连地下党的半个影子也没找着。石峰似乎并不着急。在浓浓的夜色中,他吹着口哨,吹的是《哥哥我就是缺心眼》。这是石峰最喜欢的小调。小调里有浓浓的昭西采茶调,还有淡淡的昭南民歌风味。

    走到居仁巷的时候,天全黑了,一弯月牙渐渐明亮起来,月晖幽幽地洒着。在幽暗的月色中,石峰一边吹着口哨一边摇头晃脑,一副怡然自乐的样子。忽然,前头一道黑影挡住了去路,石峰吓了一跳,定下神后,仔细打量对方,幽幽的月光中,看清楚了,挡在前头的是一个用黑布蒙着脸的精壮男子,看身形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像是前一阵子袭击他的杀手。怎么,还没完没了不是?石峰暗自嘀咕了一声,抬手指着对方大声道:“朋友,你到底何方神圣?为什么一定要杀我?我们之间好像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吧。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杀我,能告诉我什么原因吗?我就是该死也不能这样稀里糊涂去死吧。告诉我吧,至少你得让我当个明白鬼。”

    蒙面人死死地盯着石峰,两道目光像刀锋一样犀利,而且杀意凛凛。他用力咳了一声,然后哑着嗓子道:“杀你就是杀你,哪有这么多为什么,你的命我今天要定了!”说完,手中寒光一闪凶狠地扑了过去。

    石峰也不迟疑。他敏捷地几个翻转避过迎面劈来的刀锋,翻转中,连环腿频频击向对方。蒙面人闪身后退避过石峰的攻击,只见他刀芒一闪攻向石峰的双腿,嗖嗖几声刀锋凶狠地劈了过去。说时迟那时快,石峰单腿立地,一个侧翻旋转,另一条腿宛如蛟龙出水猛然击向对方胸脯。蒙面人迅速侧身躲闪避过这凶狠的一击,而他的刀锋一转照着石峰的腰身砍去。石峰连忙向前一扑,刀锋擦过他的后背。石峰一个激灵,好险!这家伙是个用刀高手,空手相搏占不到半点便宜,搞不好还要吃亏,不能硬拼了。然而根本不容他细想,对方凌厉的刀锋又一次迎面劈来,石峰急忙向后一跃,也不再犹豫了,他立即挥手掏枪猛扣扳机,啪啪两枪子弹吱吱地飞了过去。听见枪响,杀手急忙侧身翻飞,但没能躲过,一颗子弹从他肩头穿了过去,他顿时身形一滞闪了一下,但很快便稳住,只见他纵身一跃向身后的屋顶飞去。石峰连忙又甩手两枪,但杀手向前一扑遁入黑暗瞬间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