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辩小记（二）

    在我的记忆中，答辩的半个月是让人终身难忘的。我在这里踏上了行入桃源的船舶，在一轮明月下找回了丢失的春天。记忆犹如闪电般的苏生过来，生活的碎片化作清凉的风，带着故人的笔迹，翻页在那年的那个四月天里。

    回到学校的时候，已是中午。空荡的被岁月填充的路面上，时光的流水沾染上了来自江湖的砂石。一切的熟悉突然从陌生中沸腾起来，像是发酵出来的臭豆腐，那诱人的味道总是看到它的时候变得浓郁起来。看门的老刘依如往日的矍铄，虽临近六旬，却不减当年的风骚。他叼着香烟，安逸的躺卧在柔软的阳光下，似乎是看到了比基尼的痴汉。一副时髦的蛤蟆镜似乎让其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年代，那个时候他也青春过。“哎呦喂，这不是快门机们回来了。”老刘抬头嬉笑着，身下的小狗像是半夜醒来的孩子。再懒洋洋的张望一眼之后，便又昏昏睡去了。对于这个老流氓，他的故事向来是我们调侃的谈资。想当初，为了赚取外快，老刘不惜承包下校外的猪圈。再一番打磨修葺之后，竟无耻的改造成情侣小店。一开始，生意还算不错，甚至可以用红火来形容。然而，这老顽童向来没有口德。但凡前来住宿的人，多半都被他卖过。一来二往，生意便萧条了下来。大二的时候，这里被彻底拆除了。按照老刘自己的说法，某天晚上他在迷糊中接待了一对情侣。可醒来以后，才发现那住宿的情侣竟是两个纸扎人。也是从那以后，老刘便关了店面，不再接客。望着这老顽童依旧不化的样子，我们笑呵呵的说：小心晚上有人敲门，画着胭脂水粉来找你。“大爷有的是枪，还是六连发的呢。嘿嘿，雌雄都能打，一打一个准儿。”他拍着裤裆，没有一点儿长者的样子。

    学校里的人似乎少了很多，我们一路走来，除了一些年轻的陌生面孔之外，再难看到那些熟悉的人。那被校园所恩赐的一抹田野上，淡黄色的油菜花正蓬勃出应有的朝气。而属于我们的时代正如花蕾般的昙现在最后的春天里。宿舍的走廊上已是萧索孤寂，一把把束紧着的铁锁无精打采的消磨着剩余的时光，宛若是来自古董店的物件，死气沉沉的，没有一点关于青春的气息。虽然它们依然光洁如新，可早就被钥匙抽去了灵魂。隔壁的刘三已提前知道了我们的回归，他早早的收拾好了宿舍，煞有其事的躺在床铺上朗读着英语单词。其实大家都知道，这不过是个赖在学校不走的废物。“升本课程读的怎么样？”郭二略带调侃的望着他。“那当然是很棒啦，考个二本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不过，我已经朝着一本努力了。”“哦，那真是要提前恭喜你了。毕竟，对一个连鸦片战争都不知道的人来说，能够获得升本的名额，本来就是祖坟冒青烟的事情。”郭二终于不再掩饰内心的真实，嘻嘻哈哈的大笑起来。“去你的吧，我一定会成为本级最牛的人，你等着吧。”刘三不屑一顾，胸有成竹间似乎忘了他初入大学的200分。其实，我心里最清楚，这家伙最不希望我们回来。他一向独来独往，几乎没有什么朋友。在大家离开学校的这半年里，刘三更是过得如鱼得水。现在，一个人的世界被打破了，心中的苦闷是显而易见的。和倪三一样，他们都是极度自私的人。

    随着黄昏的来临，被生活所分散的同学们又重新被暮色的灯火所聚集起来了。我们走在林间的小路上，初燃的灯火透过初春的柳叶，高高的悬映在夜风的微凉。时间好像又重新回来了，如梦如幻般的重映起它的幻灯片来。一列疾驰的列车正穿过夜色的掩映，快速的消失在葱郁的远方。朦胧间，我又嗅到了那久违的味道。淡淡的风从乡野吹来，吹过院中的门扉，敲响了归人的渴望。我们成群结队的来到那熟悉的小镇上，在阁楼的圆桌上饮酒畅谈，也对着窗外的月光回以遥想。时间就这样回来了，在那个春天的晚上：一轮高悬的明月慢慢的漂泊在无边的云海里，一群曾经的朋友又回到了心灵中的故乡。在曾经的时光里，我们习惯了肆无忌惮的挥霍青春，而现在，每一次的重逢都变成了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