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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三家的房子

    我拿着姑娘给的信件,开始了一路小跑。跑累的时候,我会偶尔小歇一会儿,然后对着信封上的味道不停的嗅来嗅去。这种味道很是熟悉,是一些讲究的村民们常用的护肤膏。妈妈和姐姐都在用这个。它像雪一样的洁白,然后像桑蚕般的被薄薄的纸片一层又一层的包裹着。这一刻,我又回想起那姑娘的模样,她犹如置身于眼前。来时路这般的近,返程的途却如此的远。我想这就是人的潜力吧,来的时候全靠着一股猛劲儿,现在气泄了,我也成了干巴巴的皮球儿,再也没有了当时的冲动了。非但如此,父亲那手中的皮鞋可不是好惹的。况且姐姐今天也不在家,一旦受起家法来,连个劝说的人都没有。想到此处,我条件反射的摸了摸自己的屁股,思量着它所能及的承受度。估计现在已经是放学时间了,若是被父亲当着同学的面打,我宁愿选择在地里搭个窝棚,也不会贸然回家。可不争气的肚子又开始咕噜作响来,看来是吃完饭的时候了。就在我左右为难之际,那手中的信件又一次提醒着自己:漂亮的姑娘还在等待,于是,精神的力量再一次填充了我疲惫的身躯,这一刻它足可以当饭吃。

    经过一阵小跑,村子渐渐近了。绵绵的雾气掺杂着炊烟的味道,正慢慢的飘向远方的树林里。它们东一块,西一角的相互拼凑着,带着柴火的气息,拉响着风箱的粗重,在噼里啪啦的燃烧里,将一口口锅灶沸腾着。用人间的千缕烟火,造就着百家饭的众口难调,我想这就是当下的生活吧。我站在村口的一处老房子前,慢慢的向村里偷窥着。这是村干部石头爷爷的旧宅,坐落在村中主干道的一侧。他是一个慈眉善目,个头高高的老人。和班级张家兄弟的外公一样,这是个老英雄。解放后,他一直担任乡里的民兵大队长。而现在,逝去的年华正剥削着身体的强壮,不省心的后生们也早把村公所搞得乌烟瘴气。不甘为伍的老人只能选择退休,以此来抗争着对当下的不满。可孝顺的养子还是把他送进了敬老院。据说那孝顺的养子是再收受了支书的800块钱后,义无反顾的,再没有任何人干涉的情况下才这么做的。为堵村民之口,他本想张贴告示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可倔强的老爷子就是不签字。此时,放学归来的孩子们早就散去了,只有大人们围坐在路边相互调侃着。在人群中,我看到了父亲,他安静的蹲坐在门口前的水坑旁,不停的朝村外张望着。这一刻,一种莫名的心酸油然而生。它从脚底直冲额面,在眼睛的朦胧中化成了咸咸的一抹伤感。我似乎感到了他的焦虑,还有那质朴的厚重的爱。我知道,即便再这个时候也不能回家。他或许正在气头上,一时的冲动很容易让我对他脚下的皮鞋做出误判,而得不偿失了。于是,我擦着眼泪,绕开路口,头也不回的跑向村后树林里去了。那是一片未开垦的处女地,也是狗三父母为其建造的婚姻居所。

    狗三居住在靠近村子边缘的一片老林里,是一幢二层小楼的红砖瓦房。漆黑的大门倒是显得有些气派,只是常被仇家们糊满狗屎。父母为其盖房已是耗尽心血,便再无余力守护他的安全了。为此,一肚坏水的狗三便来了主意。他不但筑起了高高的围墙,还在墙上插满了碎玻璃。除此之外,狗三又在后院安装了一处小门。在平日里它被厚厚的秸秆掩映着,一旦遭遇突发事件,足可以快速的破门而出,然后像地老鼠一样消失在茫茫的田野里。在我的记忆里,狗三煞费苦心的经营几乎没有派上什么用场。而那些所谓的仇家们也都是附近砖厂里的老板,狗三在筑墙的时候都是赊账,现在他成了最早的一批老赖。别人来要钱的时候,他就犯病,在口吐白沫,四肢抽搐的演技中,连大洋彼岸的奥斯卡都逊色三分。再后来,他更是谎称自己患了艾滋病,谁来要钱谁就没命。这一招大多管用,可一旦遇到胆大的不信邪的,便只能听天由命了。有一次,债主把他绑床铺上,然后再抬到树林里,他们用牙刷将狗三的那根狗二整整刷了一夜。在若干年后,狗三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