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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鬼豺

    狗屎撅儿自是一脸的凶相,他拎起一根火腿肠狠狠的咀嚼着。那被剥去的红色皮儿,露出肉色的火腿像是褪去了盛装的艳女,就这样成了他口中的万物。看得我是直流口水。“大侄子的罪不能白受,这口气一定要给他出回来。”狗屎撅自言自语,嗓音如同狮吼。即便是嘴角边那撩动起来的的八字须,此时也开始变得飞扬跋扈起来了。“撅子说的对,咱村的人啥时候遭过这样的窝囊气,今天晚上就把老公鸭给端喽。”随声附和的正是这座烟炕的主人,也是猫屎的父亲,人送绰号:憨里刀。别看他平时一副肥嘟嘟的可爱相,白白净净的酷似笑米勒。可一旦动起狠来,佛爷来了也拦不住。憨里刀虽是地里的粗人,却又生的一身的蛮力。据说,他能用胳膊夹着石滚走。即便是镇上最为凶狠的蔡家兄弟,见了他也要让出三分薄面来。“咳咳,老公鸭毕竟是个没台面的后生崽子,给他动刀子也不怕辱了先人的名声。”在火光的忽明忽灭间,那昏暗的墙角里渐渐浮出一张枯瘦的老脸来。他佝偻着年迈的身子,慢慢的蹒跚而来。这便是村里的流氓之祖,在号子里踩了半个世纪缝纫机的老鬼豺。关于他的传闻,可谓是化石级的存在。十几岁便做了土匪,二十岁就成了远近闻名的大当家。他做过国军的走狗,也曾同鬼子拼过白刃。狭隘的阶级属性里滞后着时代的野蛮,可在模糊的家国情怀中也闪烁过民族的光辉。直到全国解放,他被新生的人民政权所镇压。这一压就是50年,他上过私塾,粗懂点文墨,曾写诗来表达自己新生:一别五十载,垂鬓老归来。

    憨里刀同狗屎撅儿看老鬼豺搭了话,方泄去了刚才的戾气,像温顺的小狗一样沉默起来。老鬼豺抖起手中的烟袋,又指了指一旁的雷鸣炮道:“我老了,摸刀动斧的事情已是玩不得了。关于后生的江湖,就不伸脚趟浑水了。这事,全靠你们自己拿主意。不过,丑话可说在前头。若是闹出人命来,哼……可没山头能栖身保命了。时代变了,不像我们那个时候,那是乱世,惹了事情也不怕。”人民的力量果然是伟大的,老鬼豺的缝纫机果然没白踩。真不敢相信,这会是曾经的土匪头子能说出来的话。我在心里慢慢的默念着,看来他真的是老了,再也没有了年轻时候的戾气了。此时,那沉默的雷鸣炮终于开口了。他恭敬的望着眼前的这个老者,桀骜的眼神却遥控着抽动的嘴唇:老爷说的是,可狗三的亏不能白吃。只怕这事一旦张扬了出去,别人更会抢着我们的脖子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