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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无尽的折磨

    金小酒席地坐在帐篷外面,难得安静,谁也不敢打扰她。

    帐篷里,辰醉在生死线上挣扎,金小酒有生以来第一次竭尽全力地去在乎一个生命是否能够延续。时常从帐篷里走出个人来,手上拿着带血的纱布,很快又回到帐篷里。每一个人的动作,都牵动着她的思绪。

    金小酒不敢截住任何人询问辰醉的状况,更不敢自己进去看。她抬头望着蒙蒙亮的天空,望着形单影只的大雁和偶尔飘过的云彩。

    空气中还弥漫着血腥味和焦臭味,经久不散。

    金小酒一直不相信有鬼神的存在,她自认为可以操控人的生死,再惨烈的战场在她的眼里不过是一场功名而已,她被称为“活阎王”,她是杀戮的代名词。

    可此时此刻,她忽然迫切地希望真的存在鬼神,真的有一个能左右凡人生死的精灵,可以听到她心里的渴望。如果能挽留辰醉,哪怕将来天各一方,她也愿意。

    金小酒承认,她不再记恨辰醉,相反,她爱着他。

    爱这个字眼,实在不是她这样粗犷张狂的人敢随便挂在嘴边上的,她只记得那些戏文、话本上,公子小姐才会吐露他们的真情,是只有甄染画那样的人才配拥有的东西。金小酒觉得别扭,觉得矫情,觉得俗套。

    可是到底,她还是承认了,承认这个字饱含着多少美好和无奈。

    当初,辰醉在她最没有防备的时候给了她、乃至她的家族沉重的一击,这让她愤怒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她恨极了他,每天激励她醒来的,都是对辰醉最惨烈的诅咒。

    在金小酒的人生中,还没有“原谅”二字。

    偏生在辰醉这里就有了例外。

    与辰醉重逢的时候,金小酒见识到了辰醉最狼狈的一面,悲惨而无助。辰醉在昏迷前,嘴里喃喃的,都是她金小酒的名字。

    金小酒没出息地心软了。

    辰醉死缠烂打、拼命纠缠,金小酒一再告诉自己,那不过是辰醉的阴谋,他一定是希望在她那里得到利益,可金小酒还是义无反顾地享受着辰醉在她身边的每一天。

    金小酒对辰醉的态度,总是冷嘲热讽,总是阴阳怪气,总是装傻充愣,她希望辰醉能“知难而退”,却又担心他真的离开。

    现在,辰醉就在她身边,却没了鲜活的气息,像一只随风沉浮的风筝,像一眼即将干涸的泉水,像一根打了秋霜的幼苗。

    正在金小酒胡思乱想的时候,有人站在了她面前。金小酒仰着脸看着他,等着他说出她希望听到的消息。

    来者是一名军医。他拱着手说:“小爷,游将军那边已经没事了,只要安心静养,下午就应该能醒。至于辰公子……”

    “辰醉怎么样?”金小酒紧张地问。

    “白军医说,辰公子中的那只弩箭,虽然没有射中后心,但位置非常不好,且弩箭上有倒刺,很可能一个不慎,伤及心脉。辰公子身体底子差,怕是受不住。”

    “那就不拔了?你们没有办法吗?”金小酒不知道,自己已经带了哭腔。

    军医惭愧地说:“弩箭当然要尽早拔除,但拔出来的后果,属下无法估量。”

    “几成把握?”

    军医眼神闪烁,最终还是实话实说:“不到三成……”

    不到三成,不到三成,不到三成……

    这个声音久久回荡在金小酒的脑袋里,让她呼吸不畅,脚下虚浮,手也颤抖起来。

    “小爷?”军医问。

    辰醉虽不是靖边王府的人,带对于靖边王府来说,他的作用非常大,所以军医们也不敢随便医治,以免担下责任。金小酒从来没有因为关心他人而如此失态过,这让人们觉得自己的责任更加重了几分。

    金小酒一挑门帘,走进了帐篷。

    帐篷里面的状况比金小酒预想的还要触目惊心。

    床榻上到处都是血,那血水从榻上直蔓延到地上,目之所及的水盆、纱布上都是血。辰醉趴在榻上,脑袋歪着,金小酒借着昏黄的光,能看到他苍白如宣纸的脸色。辰醉的眼睛闭着,满头都是虚汗。他的上衣被裁的四零八落,显得后背上带血的箭头更是刺目。

    军医们见她进来,纷纷站起来,让出一条路,金小酒就踏着这条看似很近实则很远的路,走到了辰醉面前。

    金小酒摸了摸辰醉的脸,瘦的皮包骨头,真是硌手。可就是这个瘦弱的书生,在明知会死的情况下挺身而出,为她挽回了损失。

    金小酒强制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辰醉在等着她救命。

    “拔箭!”金小酒命令道。

    军医为难地说:“可是属下不知道……”

    “这样干等着,过不了多久就会死,与其等死,还不如让你试试。无论结果如何,老子都认了!”

    “是!”金小酒发了话,军医们哪里还敢犹豫,赶紧行动起来。

    一时间,有人准备纱布和药膏,有人准备热水,有人去取用酒精消过毒的小刀,有人去烧止血用的艾草。人们动作娴熟,不多时,就准备停当了。

    拔箭的时候,金小酒没出去,她再次触摸辰醉的眉眼、嘴巴、鼻子和被汗水沾湿的凌乱的头发,然后扶住他的手臂,仿佛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把自己的力量输送给他。

    噗——

    箭拔出来的时候,金小酒只看到了血红一片,喷涌的血不要命地止也止不住,辰醉的身体被拔箭的力道带了起来,抽动了一下,又跌回到榻上,没了动静。

    血好半天没能止住,浸透了一层又一层的纱布,冲坏了药散和药膏。金小酒只觉得自己的心都揪成了一团。

    等血终于止住的时候,每个人都精疲力尽,仿佛躺在榻上的不是辰醉,而是他们自己。金小酒坐在地上,静静地看着被血包裹的辰醉,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军医擦着满头的大汗,说:“小爷,辰公子伤的太重,失血又多,情况不容乐观。明天若是能醒过来,皆大欢喜,若是醒不过来,属下……属下也无能为力了。”

    “好。”金小酒说。

    金小酒这么“好脾气”,真是难得的很,军医止不住又提醒了一句:“这么重的伤,一定会引起发烧的症状,不能有一点闪失。小爷放心,属下会竭尽所能地照顾好辰公子。”

    “好。”金小酒又说。

    金小酒满手是血,别人对她说话,她也只是像木头人一样应着,自己的魂魄在哪儿,金小酒自己也说不清楚。

    门外声音杂乱。有军士在外面大声报告:“小爷,裴继明将军陪同辰丞相拜会!”

    辰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