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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七十:山鬼

    而他年近而立却只能穿着补丁一层叠着一层的衣服,在门口苦读。

    有好几次夜晚,他都崩溃,以至于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但想到自己家中宁肯将最后一亩地卖出也要供他读书的母亲,他都会劝自己,再坚持一下!

    终于,又是一年放榜。

    努力终究是有回报的,皇天不负苦心人,中书令一举夺魁。

    他终于可以脱下那件补丁叠着补丁的衣服,一日看尽东都花。

    同年,他也一举拿到了书院首席的位置。

    路山长亲手为他带上玉冠,他哭的像是个孩子。

    庆功宴过后,他脚踩紫金靴,身穿大红锦袍,骑着高头大马,气气派派的回到家中,却得到了母亲就在一个时辰前去世的消息!

    他失魂落魄的下了马,哭的宛若一个泪人。

    人世间最悲苦不过如此。

    因为状元郎的名号,他那破落门阀不知何时聚集了一群有着血缘关系,他却一个都没见过的亲戚。

    在他们热情的帮助下,中书令将母亲风光大葬。

    但他内心的凄苦,却没有减弱半分。

    他真的已经光耀了门楣,为家族争了光,重新立了门阀,但那名最相信他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中书令守孝三年,也病了三年。

    病好之后,入了朝堂。

    这便又是四十年光景。

    这四十年里,三起三落过,领兵打仗过,诛过恶奴宵小,也错杀过无辜好人,但不管怎么样,他都将为百姓做事放在心中。

    每次,他从朝堂向外走去的时候,都是匆匆而过,从未欣赏过殿外的风景。

    但这一次,他却忽然觉得,殿外的风景也是分外好看,怎么当初就没认真欣赏过呢?

    就这么想着,中书令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朝着朝堂外的门槛踏去!

    一步、两步、中书令终于越过了门槛。

    不知道为什么,他长舒了一口气,像是放下了背负了七十年的重担。

    他明白,自此,他将不会再踏入这四十年来,几乎日日到达的朝堂大殿半步!

    就在中书令踏出殿外的时候,景皇如梦初醒,忽然说道:“既然中书令告老还乡,那太子养蛊之事,就交给将军来办吧!”

    说完,他兴致索然的站了起来,走出了大殿。

    “是!”

    陈璋的舅舅大喜,急忙应道!

    听到景皇的话,中书令不可置信的瞪着眼睛,浑身一颤,他伸出手,刚想对景皇说话,但却觉得眼前一黑,紧接着就是天旋地转……

    ……

    “什么?你再说一遍,师兄怎么了?”

    陈之玉忽然站了起来,一脸不可置信的抓住老管家。

    “殿下……您冷静些。”老管家的肩膀被抓的有些生疼,他抓住陈之玉的胳膊,安抚陈之玉:“殿下,节哀顺变……”

    “不可能,师兄早就从书中读出了道理,不说延年益寿,起码会活到寿终正寝,他怎么会突然去世?到底是怎么回事?”陈之玉听到老管家的话,心乱如麻,他喃喃说道:“难道跟我要师兄去做的事情有关?”

    “师兄人老成精,又贵为中书令,只在一人之下,那能够压制他的只有那人。

    但那人应该不会因为这种事来破话朝堂的规矩,除非,是有人给他许诺了什么!

    那么,也就是说,事情肯定是超出了我和师兄的预料。

    因为这件事,所以才会导致师兄提前去世。

    也就是说,是我成了杀害师兄的凶手!”

    说到这里,陈之玉看着自己的右手,忽然觉得自己的手上沾满了血污!

    这血污不仅是师兄的,也是东都百姓的,更是边关将士的。

    尽管他的手白皙无比,但陈之玉却觉得自己的手上满是血污。

    “殿下,殿下!”

    老管家声若洪钟。

    陈之玉抬起头,看向老管家。

    老管家伸出手,将一封信递给陈之玉。

    “这是中书令让我交给殿下您的。他说,只有您能打开,并且,叫您不要怪他。”

    陈之玉有些疑惑,但看着那熟悉的字迹,他还是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接过那封薄薄的信件,将信封匆匆展开,看了起来。

    “师弟。

    当你看到这封信件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了。

    别怪师兄。

    师兄知道,师弟的羽翼已成,迟迟不发动,或许是因为对陛下和太子还有感情。

    既然如此,师兄为了天下百姓,不得不以此残躯,逼师弟一把。

    师兄已经活过了七十载岁月,恍惚之间,人生如梦。

    既知大限将至,不如用此残躯,为师弟求的发兵之名,也算物尽其用。

    万望师弟谨记初心,在一统天下后,让百姓有个安稳的日子。

    近日愚兄多梦,梦中长忆家母音容笑貌,清晰可见,家母手植青竹,也已郁郁葱葱,成林矣。

    四十载前,愚兄愧为状元,虽未有少年恣意风流之态,却也春风得意,观遍满城花。

    然憾有之,家母躬亲抚养,日夜操劳,只盼愚兄,光耀门庭,重振声威。

    待愚兄得志,青云直上,欲将喜讯报予家母,失之交臂,甚憾。

    今日归于幽冥,亦是报喜之时。

    回望当初,七十载岁月,与天地长久相较,不过沧海蜉蝣,恍若梦幻泡影。

    四十年鸿业,说予山鬼,半生戎马,尽诉秋雨瑶琴。

    然,师弟切勿悲伤。

    放眼天下,海天之内,岂有长生不灭者乎?”

    “师兄……”

    陈之玉拿着信封的手不停的颤抖,泪水模糊了陈之玉的视线,一滴滴的眼泪落在信纸上,洇晕开一片片墨渍。

    “我就说嘛,我就说嘛……除了师兄自己,还有谁能杀的了师兄?”

    陈之玉笑着说道,但他的眼神中却无比哀伤。

    “殿下,正事要紧。您不会想让中书令大人的血白流吧?”

    老管家犹豫一下,还是对陈之玉说道。

    “我知道了。”

    陈之玉静默良久,像是一尊雕塑般矗立着。

    他嘴中缓缓吐出这一句话。

    然后,他抬起头,攥紧了信件,看着远处的皇宫,眼中似有火焰燃烧:“师兄,我不会让你的心血荒废的!”

    说完,陈之玉走出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