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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识

    陈文俊从叶莹家出来后,没有选择马上回家。

    他还是有些犹豫,不知道把这幅画放在什么地方是合适的。若是被潘晓芸要问起来,要怎么回答。难不成一五一十把何珊,还有潘伟的事情如实交代。他想到这儿,猛然的摇头。从心底拒绝这一危险的想法。本身连辞职的事情,都没有告诉潘晓芸。无法想象,若是潘晓芸要是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会说什么,又会怎么看待他。

    此事本对陈文俊冲击太大了,差一点精神崩溃。他再不想遇到什么麻烦事了。

    ……

    陈文俊不知不觉,已经走了长时间的路,当他回过神,才发现走到似乎从来没有去过的小巷子里。

    这一时间,倒是腿脚乏力,显然是有些累了。

    恍恍惚惚进了一家,红底黑字招牌的面店。

    这家店的外表看起来,也是开了有些年头了。

    陈文俊缓慢的走进去,随便找位置坐下,把手上的这幅画,放在旁边凳子上。他抬头看着这店里的环境,是复古的感觉。或许是没到饭点的原因,也并没有几个人在吃饭。

    “你好,请问你要点什么?”

    看二十出头的服务员小妹,手上拿着个老旧本子走过来,轻声问着陈文俊。

    “有什么?”

    “我推荐吃我们家的招牌菜!”

    “我一个人,来碗面就够了。”

    “我们家面味道一绝,建议配上些菜品!”

    “嗯,都行。”

    他看着菜单,有些眼花了,随便给服务员小妹指了几个名字。

    “好的,请稍等。”

    “………”

    陈文俊在上班这三年多里,倒是很少吃除了公司门口那家面店以外的面。可以说是几乎没有吃过。在他的记忆里,似乎也只有那家店的味道。

    等面被端上来,陈文俊面无表情,心里是一直在想着别的事情。大概也是没怎么尝出来这碗面的味道来,只是机械的咀嚼食物。

    “路颖颖!你别跑了,你给我站住!”

    男人放下手里的筷子,站起来,无奈的喊着。

    “我就不!哎呀,我想玩滑滑梯嘛。”

    扎着两个黑色麻花辫,穿着潮流的五六岁小女孩,面手里拿着小碗水,在店里绕着桌子跑来跑去。

    “你还不给我老实的坐着!快点过来,老老实实吃饭。听话,等你乖乖的吃完饭,我们就去玩滑滑梯。”

    男人特意压低了声音,估计是怕吵着店里的其他人。

    “我才不要,你肯定是骗人。”

    她吐了吐舌头。

    “你过来!也不知道你妈这会又跑去哪了….”

    “……”

    陈文俊抬头看了一眼,随即接着吃自己的面。

    “你过来。”

    “我就不过去!”

    “过来!”

    “……”

    “路颖颖!站住!小心!”

    伴随着这一声叫喊,突然有碗水朝着陈文俊的方向“飞”了过去。

    那碗水恰巧不偏不倚的,扣落在陈文俊放在凳子的那副画上。

    陈文俊皱着眉,立即放下手中的筷子,低头看着已经被浇上水了的画,突然呆住了,像是被石化了一样。但也看不出他脸上任何的表情。

    “先生,对不起啊,实在是对不起。这小孩太调皮了,把你的画弄脏了。真的是不好意思。”

    前面叫喊孩子的男人立马过来,给陈文俊道着歉。

    “我……”

    陈文俊刚准备开口,看到男人开始擦试着画,看看有没有破损处,观察的手法倒是十分专业,看样子应该是懂一些画的。

    “路颖颖!你过来!快点,还不过来道歉。”

    男人扭头,生气的瞪着小女孩。

    “叔叔……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瞬间变紧张,不安的挪着小碎步,一点点站到陈文俊的面前,低着头。她可能是知道犯错闯祸了,一直低头耷拉着小脑袋。

    “没事。”

    陈文俊看着这可爱的小脸儿,倒也生气不起来了。况且那画已经被装裱起来了,水也落不到里面。

    “路颖颖,你闯祸了吧!我看你还跑不跑了!”

    男人明显生气了,样子比刚才要凶。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不然让叔叔去爷爷那拿一副画就好了。”

    路颖颖听到爸爸这么凶的训斥自己,眼泪开始在眼圈里打转了。一脸委屈巴巴的样子。

    “路颖颖!你!”

    男人刚准备拍桌子训斥她,被旁边的陈文俊制止住了。

    “其实……画没受太大的损伤。算了,你也别责怪孩子了,她不小心的。没事,叔叔不怪你,只是你以后要小心一点,要听你爸爸的话。”

    陈文俊蹲下,一脸和蔼的安慰着小女孩。

    “叔叔,你人真好!爸爸,你看叔叔都这么说了,没事的!”

    路颖颖听陈文俊这么说,一下变了脸,又笑嘻嘻的抱着陈文俊的裤腿说着。

    “路颖颖,不许这么没礼貌。”

    男人皱着眉说着,倒是对孩子无奈了。

    “没关系,没关系。”

    陈文俊无所谓的摆着手,低头看了看那幅画。

    画确实没有什么影响,也没磕坏。

    “不好意思,我们本来就打扰你吃饭了,还不小心弄脏了你的画。那个,先生,请问一下,这幅画,是你画的吗?”

    男人突然意识到什么,用手指了指画。

    “不是,是我的朋友画的。”

    陈文俊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

    不知道他出于什么用意……

    “朋友?可以带我引荐一下这位朋友吗?”

    陈文俊沉默不语。

    “先生,我给你一定的报酬,就当是引荐费了。你看,行吗?”

    男人见陈文俊不吭气,以为他是想要点钱。面对这种人,他倒是见得多了。

    “没办法帮你。”

    “你再考虑考虑!我会出更多的钱!”

    “我真的没办法帮你。她已经去世了。我不可能让人死而复生。”

    陈文俊开口解释。

    “人去世了?不好意思,那还真是可惜了……”

    男人一脸失望,同时一脸歉意。看来刚刚倒是有些误会了。

    “什么意思?”

    他不知道男人说的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想要见何珊。

    “啊?”

    “你为什么要见此画的画家。”

    “我给你擦画的时候,看这幅画的手法挺不错。我只是想认识认识这位朋友。我的父亲一直很喜欢收藏画。其实只要是他喜欢的东西,又能够让他高兴,我们都会尽量满足他。只要有机会,平时我会到各处高价购买画,送给他。毕竟也是讨老人欢心。”

    男人给他解释着。

    “你的父亲,也是位画家吗?”

    陈文俊看这个人想收购画,送给他父亲。看来此人平时也是想尽孝心的男人。

    “嗯,他之前是画家,后来觉得自己画的不好,就开始选择收藏一些画。这么多年了,他认为只要是看着自己喜欢的画,心情也会好,所以家里专门有很大的收藏室。哎,这可以说是他的乐趣了。”

    男人把小孩拉过来,看着陈文俊。

    “我……我能不能去见你的父亲?我想亲自问问他,喜不喜欢这幅画。”

    陈文俊突然做了个决定。

    “当然可以。如果我父亲喜欢此画,我也一定会出一个公道的价格。”

    “不用了,如果他喜欢这幅画的话,我愿意不收钱,把画送给他,只要他能好好保存着这幅画。”

    陈文俊觉得既然这幅画不能拿回家,还不如送给懂画又爱画的人。况且如果何珊知道,有人这么喜欢她的画,还把她的画细心保存着,一定很高兴。

    “那怎么能行呢?不行,不行!”

    男人摆着手,明显是不同意陈文俊的说法。

    “爸爸!啊?叔叔要跟我们回家了吗?我们一块见爷爷吗?”

    小女孩儿瞪大着眼睛,一脸惊奇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小脸通红,好像很期待他去。

    陈文俊不禁开始佩服看起来才五六岁的小女孩,居然是这么的机灵,完全能听得懂大人在说什么话。

    “对了,先生,你贵姓啊?”

    “我姓陈,叫我陈文俊就好了。”

    陈文俊淡淡的说着。

    “你好,我姓路,这是我的名片。”

    男人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顺手递给了陈文俊。

    “路先生,我能不能过两天……再去给你父亲送这画。”

    不知不觉中,他突然说了这么一番话,可能潜意识里对何珊的画有感情。以至于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才反应过来。

    “好,哪天来都行。”

    男人笑了一下,似乎能知道陈文俊在想什么。

    “谢谢。”

    他轻声说着。

    “不过……看你这样子,好像对这画很有感情。现在很多人听到要拿画换钱,都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可是你不一样,我相信你是品兼优的朋友。”

    他倒是对陈文俊产生好奇的心理。猜测出眼前的这幅画,其中一定是有什么故事。

    “……”

    陈文俊并没有说话。

    男人所说的这些话,让陈文俊越发的羞愧。如果立马告诉他,自己身上所发生的这一切的事情,他肯定觉得根本不应该认识这种人。陈文俊心里冷笑了一下,什么狗屁人品兼优的朋友,自己不配做这样的人。一生对不起的人,太多了。

    “……”

    “爸爸,你快看!好像……妈妈买完东西了。”

    小女孩突然指着门口,停下的那辆车说着。看来应该是小女孩的妈妈去买什么东西回来了。

    “陈先生,我们就先走了。你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姓路的男人笑了一下,很期待陈文俊来的样子。从而他也更期待能听到陈文俊的故事。

    “好,知道了。”

    陈文俊点点头。

    “那下次再见了。”

    “好。”

    “……”

    “爸爸,快点。”

    小女孩嘟着嘴,站在面店的门口,喊着那个男人。在她转身推门出去之后,又转身,露出了个小脑袋对着陈文俊笑着,挥了挥手才跑出去,样子十分可爱。

    陈文俊坐回凳子上,接着吃那碗“没有味道”的面。

    也许今天发生的事情,是上天安排好了的。

    他突然眼睛呆滞地,看着桌子上的那幅画……

    等到陈文俊再次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快到了下午。一进门,连衣服都没有来得及换,直接跑到书房里。

    他站在书架旁边,表情十分犹豫。

    如果把书的位置挪的太明显,恐怕会被潘晓芸发现。毕竟她也经常到书房里面擦擦桌子什么的,她肯定是记得住的位置摆放的。况且她本身就是一个注重细节的人。

    陈文俊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这幅画,露出一脸愁容。虽是这幅画应该占的位置不是特别大,却难以摆放。

    最终还是把这幅画放在了一些书的后面。又从自己的裤子口袋里掏出路先生的名片,夹在了其中的一本书中。如果这名片弄丢了,可就找不到放这幅画最好的地方了。

    陈文俊的潜意识中,还没有准备把这幅画送出去,毕竟这是唯一能够让他联想到何珊的物品。能送给喜欢这幅画又懂这幅画的人,收藏起来的话,那这意义就不同了。他相信何珊也一定赞成他这么做。陈文俊盯着书架上的东西看了一阵子后,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用手扶着头。看样子今天依旧也是有些疲惫了。

    迷迷糊糊中,陈文俊听到有人在开门的声音。

    疲惫的身躯使他无法站起来,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你怎么在这睡着了?”

    潘晓芸拿着一本书,轻轻推门进来,诧异的看着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的陈文俊。原本是想进来把刚买的一本书放到书架上,但没想到却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

    “你回来了?”

    陈文俊听到动静之后,眯着眼睛,看着刚刚开门进来的女人。

    “对啊,我有给你发信息,说是今天回来。难道你没看你的手机吗?”

    潘晓芸恰巧把书放在陈文俊放名片的那本书旁边。这让陈文俊的心里倒是捏了一把汗。生怕会被潘晓芸看出来什么似的。

    “怎么了?这么不说话?”

    她回头。

    “没事。啊?你没给我发信息啊?你给我发信息了吗?”

    他起身推着潘晓芸出去,硬是要看看她的手机,是不是真的给自己发了信息。

    “……”

    “这不是吗?我还给你发了两条呢。”

    潘晓芸被他推着走向客厅,她到自己的包跟前,掏出手机给他看了看上面的字。前面在路上发完信息后,潘晓芸就一直在等他回复信息,直到这会都到家了也没见陈文俊回信息。她大概猜想,陈文俊应该是在公司里正忙着吧,却没想到刚一推门就发现他在这里睡着了。这已经让潘晓芸觉得很诧异了。

    “噢,我看看我的手机,哦,没电了……我说怎么没收到。”

    他拿出手机后,才发现手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没电了。自从陈文俊知道信息是潘伟发的了之后,就没怎么看过手机了。

    潘晓芸无奈的摇了摇头,把他手机拿了过去,放在旁边的插座上充电。

    “对了,你今天休息吗?怎么没去上班啊。”

    “前面一段时间忙完了,领导说……让我可以回来休息几天。”

    他喝着客厅桌子上的水,说着。

    “那挺好的呀,你就好好休息几天吧,前面那一段时间那么累。”

    “你那边工作怎么样?也是忙完了吗?”

    他说着。

    “嗯,差不多吧,过去新认识了一些朋友,交流一下想法,感觉还挺好的。”

    “嗯,那就好。”

    陈文俊停顿了一下,特意过去把书房的门关好。

    他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看着新闻。但余光一直飘向书房那边。

    在这一瞬间,他明白了,何珊的那副画确实不能留在这里。越是放在家里,自己就越根本没有办法不去想那些事情。这会让陈文俊感到很困扰。

    “……”

    “对了,好长时间没有见叶莹了。我今天给她打过电话了,她说明天会过来跟我们一起吃个饭。”

    她说着。

    “啊。”

    陈文俊回过神来,看着厨房忙碌的潘晓芸。

    “你怎么了?怎么恍恍惚惚?我说,我已经给叶莹打过电话了,叫她明天过来吃饭。我想是刚好最近也没有什么事了,就一起吃个饭吧。反正我们两家住了的这么近,也不是很麻烦。”

    她走过来说着。

    “叶莹?”

    他想到叶莹这两天才刚刚出院,如果把她叫过来吃饭的话,那岂不是都会露馅儿了。

    “对呀,怎么了?”

    潘晓芸奇怪的看着陈文俊。

    “叶莹挺忙的,要不然过一段时间再说。”

    “我问过了,她说她不忙,这几天也在休息。”

    “……”

    陈文俊无奈的叹了口气。

    不过,叶莹这么聪明,应该不会说什么不该说的话,都已经把所有事情跟她说过,应该明白了,但还是有些不放心……

    “怎么了?你是不想让她来?”

    “没有,你今天才刚刚回来,明天就开始忙活着,会不会有些太累了?要不然我看还是算了。”

    陈文俊还是尽量想要说服潘晓芸。虽然很信任叶莹聪明的头脑,但还是想要避开这不必要的麻烦。

    “没事啊,我又不累,已经跟叶莹说好了,你就不用操心了。”

    潘晓芸说完之后,便去了卧室。

    “……”

    留下一脸郁闷的陈文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