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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4 苏映雪

    姚子然轻轻呼了口气,关于这个江湖大盗的谜团,太多太多了。这些年,轻翅燕子杀了不少人,劫掳去的金银财宝,估摸着都能堆成山了。可谁也不知道他把这些财宝藏哪了,江湖上甚至有人打着惩恶除奸的名号专门寻找轻翅燕子,企图杀了他,独吞这巨额财宝。

    然而轻翅燕子行事诡秘,他一直被官府和民间双重追杀,也并未被抓到过。除了十年前被官玉声围剿,受了伤。关于这巨额财富的用处,姚子然一直想不明白,有这么多钱,轻翅燕子早就可以洗手不干,逍遥快活,他为什么不收手呢?江湖上有传言,轻翅燕子是当年被灭门的云将军之后,他聚敛这么多财宝,是为了组建军队,与王国公抗衡。

    姚子然认为这推理或许是对的,王国公是踏着累累白骨上去的,即使轻翅燕子不是云将军的儿子,也会是别的仇家,反正江湖上想杀王国公的人不少。

    睡梦中,一个美貌的女子抱着幼小的苏掩雪,轻轻的拍拂着她,苏掩雪睁开眼,看到姐姐向她露出了轻柔的笑......

    苏掩雪从睡梦中惊醒。

    午夜梦回,她总是想起姐姐死前的情景。

    苏掩雪本是个孤儿,七岁那年,家乡发了洪灾,她的家人在洪水中淹死了,她被乡亲们捞起来,从此开始流浪。每日讨来的钱不够果腹,七岁了,她还是又瘦又小。那年的冬天特别冷,雪下了一整天,她在街上乞讨了一天,没人给一文钱,她知道,连年受灾,大家的日子都很艰难,她身边一起乞讨的小伙伴一个接一个的饿死、冻死,终于,她也快要饿死了。

    天渐渐黑了,她蜷缩在街道旁边,瑟瑟发抖,身上落满了雪,连长长的睫毛上都挂满了细碎的小冰凌。寒冷让她的听觉十分灵敏,或许这是死前的征兆,她听到一阵脚步声,她睁开眼,隔着冰凌,她模糊看到街上停着一顶轿子,一个美丽的姐姐向她走来。姐姐伸手掸下她身上的雪,将已经冻僵的她抱在怀里。那时的她是那么瘦小,蜷缩着,被姐姐抱起来,她闻到了一股甜甜的香味,感觉像是在梦中。她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温暖的被窝里,那漂亮的姐姐正轻柔的笑着,问她:“醒了?”

    她将苏掩雪抱起来,抱在怀中,给她喂粥,给苏掩雪洗澡。那时候的苏掩雪还没有名字,这三个字便是姐姐取的。在姐姐身边,苏掩雪如梦似幻,姐姐待她如亲妹妹,她也深深的爱着姐姐。从此,她再也不用流浪,丢失的亲情回来了。

    她的姐姐叫苏映雪,是万花楼的头牌,身段柔美,容貌娇艳,被赞誉是倾城倾国色,不知道多少人愿意为姐姐一掷千金。这些苏掩雪都是听婢女们说的,姐姐从来不告诉她这些事,只教导她,读书识字,绣花舞剑。她说人一定要读书,才能明是非,知善恶。苏掩雪听从姐姐的教导,每日在家练字学画。在姐姐的庇佑下,她又有了父母亲人给的爱,再也不用颠沛流离,再也不用怀着愧疚的心去接受那些同样艰难的人们的施舍。她以为,无望的生活结束了,以后可以永远这样幸福的生活下去,直到一天,幸福的生活被打破。

    一伙纨绔子弟一直觊觎苏映雪的美貌,几次求见都被拒绝了,那为首的公子哥大怒,悄悄尾随苏映雪。苏映雪另有住处,并不住在万花楼,她每日从万花楼离开后,会坐着轿子回家。公子哥和那群贼人砸了苏家的门锁,彼时姐姐正教妹妹写字,听到动静,她让掩雪继续写,自己去看看。苏掩雪听到婢女和贼子们争吵的声音,贼子拉扯姐姐的声音,姐姐逃进西楼里的声音,贼子破门不成辱骂的声音。

    苏掩雪爬上窗台,看到为首的贼子用火把点燃了西楼,威逼姐姐下楼,那西楼是松木做的,顿时火光冲天。苏掩雪爬下窗户,跑下楼要去救姐姐,被来救火的街坊抱住了。她哭喊着姐姐,看着烧到满天红光的西楼,她知道,没有希望了。

    她虽然还小,却已经历了父母的生死离别,她知道死是什么。

    点燃了西楼后,那几个纨绔子弟做鸟兽散。再次无依无靠的苏掩雪被惊羽卫的首领茅长世收养,来到了京城。

    这些年,她一直把复仇的种子埋在心底,盼着快快长大,亲自为姐姐复仇。她刻苦的练功,尽管她知道她的技艺并不高,但对付那些害死姐姐的人,这些已经够了。加入惊羽卫后,她立即开始收集那几个凶手的信息,抽丝剥茧,抓住他们各种犯罪证据,受贿、走私、欺男霸女......,很快,这些人一一守法,最后只剩下魏闲。

    魏闲就是贼首,也是这些人里面势利最庞杂的一个,他家中巨富,黑白通吃,非常猖狂,近几年却隐藏的很深,她查了很久也没抓到魏闲的把柄,苏掩雪本想设个局,引蛇出洞,没想到正赶上惊羽卫盘查受贿案,苏掩雪顺势而为,扮成嫁入魏府的新娘,将惊羽卫引进魏府暗中盘查,终于逮到了魏闲的把柄—魏闲这些年看似无欲无求,其实一切都是假象,他躲在这假象背后,犯下了几桩大案。只是这几桩大案让苏掩雪有点摸不着头脑,作为一个呼风唤雨的纨绔子弟,魏闲为何要偷偷做下这些案件?这其中必定有蹊跷,让苏掩雪大吃一惊的是,在抓捕前,姚子然报告给官玉声一个疑点,轻翅燕子消失在江湖的时间和魏家失火时间点上太吻合了,结合魏闲前后的转变,姚子然怀疑魏闲已被杀,现在的魏闲是轻翅燕子易容假扮的。轻翅燕子低调的隐藏在魏府,隐藏起爪牙,让所有人都抓不住他。

    想着姐姐的惨死,苏掩雪泪湿了眼眶。忽然门外传来扣门声,下属来请苏掩雪去议事厅,她躺在床上默默沉思了一会,旋即起床。

    何江竭站在知府大院的屋顶上,极目远眺,天边,那道路上被马蹄扬起的尘土早已散去。

    官玉声接到师傅飞鸽传书,江城发生水灾,朝堂拨给的赈灾粮却被盗了,官玉声立即带着众人前往江城,只留一人看守轻翅燕子,押解回京城。苏掩雪想留下来,官玉声怕苏掩雪用刑过重,何江竭便提出自己留下。

    江城的事不知道是谁做的?何江竭此刻满腹疑惑,这种与朝廷明面上对着干的事也发生了,全是因为水灾泛滥。这次惊羽卫出击,不知道能否速战速决?何江竭还想着京城的事,此时,京城只有师傅和三哥宋碧城在,京城的事物更加庞杂,既要维护京城治安,又要接手各个衙门抛来的各种棘手任务。何江竭想着以大哥官玉声的能力,一定手到擒来,便放了心,大哥官玉声可是惊羽卫最有能力的人,是师傅几个弟子中的第一人。

    何况还有表哥姚子然呢!

    想起姚子然那个松散骨头样,何江竭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居然喜欢逛花楼,多丢脸啊!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他心中还有其他更焦心的事,比如师妹苏掩雪。

    何江竭拿出揣在怀中的一个小布包,布包里是一只木头雕刻的小狗,已经有了大致的轮廓了,还得精修。何江竭拿起小矬子,一点点的挫着木头,将小狗身上的毛发雕刻出来。这是他从师傅那里继承的手艺,平时就喜欢雕些小玩意,师妹喜欢狗,他就雕了这只小狗。

    太阳的余晖散去,夜幕降临,何江竭跳下屋顶,向知府大院走去,大院静悄悄,这个时间点正是用晚膳的时候。

    回到房间,何江竭找出纸笔给师傅写书信,写完叫来贴心侍卫阿金,让他飞鸽传去京城。一个侍卫匆匆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的禀告道:“不好了,轻翅燕子跑了!”

    何江竭瞪着侍卫,惊诧的说:“跑了?”

    侍卫连连点头:“是啊,不知怎么就......跑了!”

    何江竭一屁股坐在板凳上,跑了轻翅燕子如何交差?何况师妹还没审问出她想要的答案,想起掩雪那张清冷的脸,何江竭有点痛苦,他怕师妹会伤心难过。

    张知府提着衣摆匆匆跑进房,对着何江竭低头哈腰赔罪。

    张知府:“都怪我监管不力!......”

    何江竭没去看他,心中只怕师妹会难过,他想,给师傅的书信,师傅很快就能收到吧!

    知府外有一片树林,树林上空,两只鸽子振翅高飞。